作者:白云大夫
心中盘旋的质问仍然是那句困扰自己多年的话。
自己配吗?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椎名同学,丰川同学,”
凛凛子收拾了手中的咖啡,“我该教给你们的都已经教完了,你们学的也快,菜品上大部分咖啡你们都记熟了,所以已经可以回去了哦,记得明天还是同样的时间来上班,我们再练一练咖啡!”
“好的,店长再见。”
椎名立希点点头。
“真次姐再见。”
丰川翔也跟着说了声再见。
“?”
两道疑惑的视线投到丰川翔身上。
“你不是晚上要跟老板去买衣服吗?”
椎名立希问。
“老板说八点再去,现在才七点啊。”
丰川翔指了指他放在店门外的绝影,“你忘了,咱们不是还要给鸫前辈还自行车吗?”
“那种事情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不用跟我特意再跑——”
椎名立希晃着手,她现在是打了点退堂鼓,还没准备好和丰川翔一起回去,然后路上送他手机什么的。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捂嘴笑的凛凛子打断道。
“椎名同学,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确实不太安全,你就让丰川同学跟你一块去吧。”
说着,凛凛子大手一挥,竟是戏精附身,学着大河剧里那些幕府将军的语气道。
“丰川阁下,此次护送椎名公主的任务,余就交给你了。”
丰川翔很配合地做了个相应的臣下礼节,没有让凛凛子一个人尬在原地。
他演过大河剧,所以有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只见他的动作标准而利落,语气和用词都像是一名历经百余战场,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沉稳武士。
“请大人放心,这次任务,我丰川翔愿意以自己的名义担保,不论是那武田家的甲斐之虎,还是那位成就军神之名的越后之龙,在下都会竭力保护椎名公主!哪怕战至最后一滴血,也会化作忠魂守卫公主旁边!”
“大善!”
凛凛子将军大喜,“真虎将也!丰川阁下不愧是余的心腹大将,第一爱臣,这份世所罕见的忠义之心,实在是令余敬佩!公主……就交给你了!”
“丰川得令!”
演戏是要有信念感的,只见丰川翔抱拳,身体仿佛有血液沸腾,他面容严肃地走到已经快憋不住笑的椎名立希身边,声音铿锵有力,让人信赖。
“公主大人,请随在下走吧,时间不等人,我需要今晚就将您护送到领地里。”
“噗……”
椎名立希本来还是能忍住的,但看到丰川翔顶着这么严肃的脸走到自己跟前,终究是忍不住了,把头别过去身体颤抖着笑。
丰川翔见立希笑场了,用演技堆积而成的武士虚影也从身体褪去,肃穆的忠容变成了平常的笑脸,他帮立希拿起了书包,然后走到门口冲立希喊道。
“走吧立希。”
“咳……等我一下翔,我现在就来。”
凛凛子看着两人就这样笑着离开店里,脸上露出感慨的笑容,手掌抚摸着脸庞,不由得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
“这就是青春吗……”
另一边,丰川翔将绝影从车棚里推了出来。
他肩上背着立希的轻便书包,自行车放在身体右侧慢慢推着走。
而立希感觉有点两手空空的,就背着手走在丰川翔的左侧,和他一起漫步在夜色的街道上。
七八点的夜还尚且不到朦胧的时候,绚烂的霓虹灯代替天上的点点繁星,随着路灯一起驱散街市上的黑暗,行人如水,笑声如乐。
刚从公司下班的白领们会拽着同期的好友与前辈们去居酒屋高歌,三俩结对的学生们从商场出来激烈讨论着什么,或是看了场电影,又或是看到了什么正中胃口的轻小说,不远处卿卿我我的情侣看看时间,好像也该到了时候,于是抱着从娃娃机抓来的一袋子玩偶商讨着去哪再吃点。
椎名立希静静地跟在丰川翔旁边。
两人从店里走出来后,差不多有五分钟没说话,但距离羽泽咖啡店还有个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的脚程。
她觉得这样安静的气氛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放在口袋的手里还紧紧握着想要送出去的手机。
内心在搜肠刮肚地拼凑着腹稿,不禁后悔自己怎么没有中午就干脆给出去。
不至于拖到现在焦头烂额地想着待会该怎么说话,怎么开场,怎样才能把这件明明没什么,就只是朋友之间互帮互助的事情说的自然点。
就在心乱如麻时。
身边的人开口道。
“立希。”
她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和对方碰上视线。
事到如今,彼此的距离感已经不觉得对视是一种不好意思的行为。
作为朋友而言,看着对方眼睛说话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尊重对方的事情。
但自从蹲在门外听到丰川翔说了那么一通话后,她的心脏就再也没办法支持这样的事情了。
更准确的说,好像自从昨天一起坐在草坪上看烟花时,她就已经很难再把丰川翔当做一个普通的朋友看待了。
即便只是平淡的对视,也会有种悸动的感觉。
只要对方张口说话,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跟过去。
椎名立希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受了平行世界的影响,又或者是她真的对这个人产生了另样的感情。
现在,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想着要听丰川翔说话而已。
“其实,早上我和老板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我是知道你和店长她们就在外面的。”
然而某人不讲武德。
上来就是一场重磅炸弹。
立希感觉脑袋被炸的嗡嗡响,当时躲在门外拼命忍着不发出声音,脑袋和脸颊都像烧开的水壶滚烫一片的记忆历历在目。
这个家伙知道自己在外面?
他知道还说这么难为情的话!?
不对……
他好像一直都擅长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
就算一定要说,至少也说的委婉一点吧!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听的有多不好意思啊!
椎名立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她如大海袭来奔涌澎湃的心情按了下去。
她生气地瞪着丰川翔,但一米五六的身高限制了她的发挥,可能在女生眼里她的表情会显得冰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但落在通常都比较高个儿的男性身上,就会觉得这样反而有种可爱的感觉。
像幼犬在汪汪地愤叫,像养了很久的小猫因为总是被挑逗所以闹了别扭,打从今天早上她就一直很在意丰川翔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她实在拉不下脸去问这个,而且问了不就暴露了她就在外面偷听吗?
可既然如今被丰川翔点出来了,她也就干脆顺着这个机会,问出了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那……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啊。”
丰川翔点头。
“……真的是认真的?”
立希再确认。
“真的是认真的。”
丰川翔再予以肯定。
椎名立希看着丰川翔不似作假的眼神,那些束缚在心中的枷锁开始迅速脱落。
很多事情,其实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万事开头难,踏出去的决心,走下去的决意,这些才是最难得,也是最重要的事。
说话也是如此。
当终于把最不敢说出口的那句话说出去了之后,剩下想要说的,自然而然会源源不断的从心头涌出。
“可我……没有像你那么厉害的才能,或许比起同龄人来说确实会好一点,但比起你们这样的天才,我根本触及不到。”
椎名立希低语着。
“那只野猫也是,我听你讲了五六遍才记熟了拍子,练了一个小时我才能顺畅无阻地打好鼓点,可那只野猫只是听你大概讲了一遍就记下了全部,而且还弹的半分不差,一起演奏的三遍里面,她一次出错都没有,甚至就连和你的配合都丝滑的让人难以置信。”
“明明这次一起录制的机会是你给我争取来的,可我却完全没有发挥好,比起昨天的演奏,我今天的表现简直差到极点。”
“鼓点衔接不够快,节奏不够明朗,甚至连和声时的情绪我也没给足,什么都没有做好,什么都没有做到……我就像个靠你的帮衬走关系进来的庸才,在练习室里根本无地自容,事实上,我好像就是这样。”
椎名立希捏紧了拳头。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么多,她低着头,没有去看丰川翔的眼睛,但从口中说出去的每一个字,却也都跟丰川翔有关。
“如果那天在排队时我没有遇到你,没有跟你站在一起,我甚至可能连面试都通过不了,如果没有在第二天和你一起练习,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在台上表演些什么,应该打什么样的鼓点去换来客人们的欢呼。”
“这几天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一直都是你在扶持着我,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帮到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拖累你的累赘,尾大不掉地拽着你的身体,把你拖进和我一样的平庸里。”
“我不清楚,我不明白……”
椎名立希抬起头。
感情的过多宣泄,让她这时晶莹干净的眼眸里闪烁着流光水雾,连带着心里最深的疤,也被她用直接的话语揭露。
“像我这样没有才能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能被你这样对待,有什么资格可以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如果我还要点脸的话,就应该斩断对你的依赖,至少,应该让更优秀的人当你的鼓手……”
“而不是让平庸的我拖住你的后腿,当你有展翅高飞的机会时,还得回头顾虑能不能把我带上,就像今天一样,让你低下头去请老板,恳求老板可以让我和你继续在一起。”
“我讨厌这样,十分的讨厌这样……我讨厌没有被选择的自己,讨厌这样胡思乱想的自己,讨厌没有杰出的才能的自己,更讨厌让你低下了头的自己……!”
“你也是有脸面和自尊的,你和我不同,你和祥子都是从大家族里长大的少爷小姐,从平时的谈吐举止就能感觉到你们的骄傲和尊严,像你们这样的人,肯定宁愿一死也不想向别人低头,但你今天却为了我……”
椎名立希说着,往旁边有些哽咽地吐了一口气,她紧咬着下唇,眼泪已经在脸颊上划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她从来没有向别人吐露过她心底的自卑,甚至是连稍微提过一下都没有。
不管是妈妈,姐姐,还是朋友,她从来都只是一声不吭地扛着压力。
看着别人愈发耀眼的成绩,默默壮大自己的自卑,看着比自己更为杰出的天才捧起属于他们的奖杯,而自己只能看着与之相比实在是末流的作品,富有自知之明地往后退却。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具体,如此繁琐地说出她一直以来不愿示人的伤疤。
如果没有在门外听到丰川翔说那些发自肺腑的话,如果没有和丰川翔一起去送自行车的话,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口。
但命运总是会将巧合编织在一起,从店门走出来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把这些事情全部都较真的说出来。
像是在闹别扭一样的。
鼓起勇气,又红着眼眶地向眼前的人问。
“……我,真的值得被你这样重视吗?”
丰川翔安静地听着立希倾述完了一切。
两个人把车停到了一边,站在几乎无人路过的桥上,下面的车流是彩灯闪耀,犹如霓虹灯光一般疾驰而过,天上的星星是繁芒隽永,好像寄托着人们的思念排成了一道对应的星河。
其实,丰川翔的本意只是想让立希变得自然一点。
他察觉到自从立希早上听他讲完那些话后,对他的态度就有点畏畏缩缩的了,总是一副藏着憋着什么心事的样子,眼底的光彩也不像以往那样明亮。
所以他抛出了个引子,想借着这个话题引出立希的心事。
只是丰川翔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引,就犹如抛砖引玉,明明想着只是能让她的心绪变得干净剔透一点,不曾想居然将她内心深处最难以正视的伤疤揭露给了他看。
也是这时。
丰川翔才迟迟的意识到。
他现在对立希的感情,是沉重的,是压抑的,是不符这个年纪的厚重的。
他把立希当成了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最后一根可以让他没有跌落到疯狂与无序的稻草。
但对于立希来说,他只是一个相对比较特殊的朋友,是不会像他那样投以如此复杂沉甸的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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