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大夫
脚按着节拍跟着一块打着地板。
要乐奈作为主音吉他手,在丰川翔开头起了个调后,很快就融入到了节拍里,几乎是完美的与丰川翔保持着配合。
这种老练干劲的技术实在不像是一个荒废了两年的初中生可以做到的,更别提这首歌她连乐谱都没看过,纯纯是听了丰川翔弹了一遍大概的节奏后现场扒下来的。
这恐怖的学习能力还有这惊人的吉他技术,让身后的椎名立希不禁感觉到压力山大,有种自己和丰川翔完美默契的地位被威胁了的感觉。
单论个人技术,她好像是这个房间里最菜的那一个。
好在《老人与海》的鼓谱着实是没有什么难度,只要跟上丰川翔那流露而发的情绪跟着去敲就能敲出最棒的节奏。
于是椎名立希沉下心神,试着去像之前在台上演出那样去感受从丰川翔身上溢出的心灵渲染。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
旁边的要乐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稍微压了下眉头再次试着去感知,可不管如何就是没有当初她站在台下感到的那种感觉。
明明丰川翔的节奏,技巧,都与当时在舞台上表现的别无二致,可就是感觉不到当时那种能在心中震撼的信念感。
很快。
一曲完毕。
都筑诗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再来。”
丰川翔这次意识到事情的问题了,他身边的这两个人好像都在依赖着他的体验派唱法。
虽然表演派可以在技巧上达成与体验流一样的效果,但终究是以高超的个人技巧所堆积出来的一种无限趋近于真实的【演】,内心里是没有强大到可以感染别人的力量的。
他看着要乐奈向他投来的那种疑惑以及不满足的视线,又回头看向表情明显是在关心的椎名立希,重新摆正好演奏的姿态。
他吐出一口气。
试着去调动心灵的力量,重新切换为体验派的模式去演奏。
可念头更乘上血液的快车抵达到内心,就被那沉重压抑的情绪在顷刻之间捕抓,犹如黑洞会捕食从它眼前经走过的光线一般,只要稍微有破绽流露,这份被表象拼死封印在内心之中的情绪就会破封而出。
无奈之下。
丰川翔只好放弃了使用体验派的想法,像之前一样又一次使用表演派的技巧去完成演奏。
都筑诗船仍旧没有说什么不好,她的眼神直直盯在丰川翔身上,语气还是跟上次一样严厉。
“休息两分钟,最后再来一次。”
然而就是再来一次,结果也是一样的。
与昨天那场演出相比,这三次练习在技巧和配合上都大差不差,甚至还多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主音吉他,按理来讲两者的差距应该不大才对。
可不论是都筑诗船,还是演奏的三个人都能感觉到练习时与昨天演出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种可以震撼到内心的感觉,在练习时根本感觉不到,甚至可以说一丁点从内心里发出来的渲染力都没有。
“刚刚是你说的,把椎名加进来,你会演奏的更加安心,也能更加卖力。”
都筑诗船看着丰川翔,“这就是你要我听到的结果吗?”
“老板,丰川他——”
立希听到都筑诗船要开始压力丰川翔了,于是就站出来帮丰川翔掩护。
“不要插嘴,椎名,你的问题我一会再说。”
都筑诗船不轻不重地扫了眼椎名立希。
迫于无奈,椎名立希只好收回声音,放心不下的看着沉默寡言的丰川翔。
如果是平常的丰川翔,这时候一定会笑着去打圆场,绝对不是想现在这么沉默。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丰川,你跟我出来。”
都筑诗船站起身,慢慢走向门外,接着向立希嘱咐道。
“椎名,你帮我看着乐奈。”
“啊……?”
立希愣了一下,然后看到要乐奈朝她比了个意义不明的剪刀手。
丰川翔跟着都筑诗船一块走到了走廊外,这次他俩没再像刚刚那样彼此心照不宣地故意留了个门缝,而是确确实实地关好了。
都筑诗船没有立即说话。
她只是抬头看了眼这个站在她旁边要高她一两个头的少年,然后收回目光,语气仍旧是不紧不慢,但这次从嘴里走出的话,却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一样直至丰川翔最脆弱的心间。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38
第38章往要乐奈路线一脚油门踩到底了。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都筑诗船看着走廊窗外的晨景,视线落在外面的人来人往,没有看向就站在她旁边的少年。
但从嘴里走出去的话却好像是从岁月汲取了力量,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有如重锤一般闷敲在心里。
想来也对,以都筑诗船这大半辈子的年纪,什么风风浪浪没见过,年轻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说在克制些什么,就算她没办法从表情上看出来,但也能从音乐之中体会到。
丰川翔刚刚的练习,不能说不好,就技巧和质量而言已经是如果不考虑人气因素只认准实力水平的话,可以直接去红白歌会开个人Live的级别。
但都筑诗船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像昨天那样炽热的心境。
她昨天说过,丰川翔身上最让她觉得不错的点,不是此人出门在外总能吸引路人视线的俊俏面庞,也不是他经过常年的系统性专业培训,水平技巧就连她也挑不出毛病的歌喉。
她觉得最Rock的点,是丰川翔可以活用庞大的情绪与观众达成共感的情绪渲染力。
也正是因为这份情绪渲染力,她才最终着手拟定了要把丰川翔收为关门弟子的计划。
从今以后对他言传身教,赐予绝世神兵,加以资源倾斜,慢工出细活地多雕刻雕刻打磨打磨,然后放出去震爆整个业界。
网上放送视频。
准备录制歌曲。
微操这俊俏后生的情场关系。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能给如今腐烂至极的乐坛来一记小小的年轻人震撼。
可怎么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出问题了?
我这乖后生无敌的情绪渲染之力呢?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了我这后生的心意,且让大风大浪闯过五六十余载的老人看看,是什么不挡眼的道碍了我后生的道心。
“其实就是家里出了点状况,”
丰川翔表情意外,他以为都筑诗船叫他出来是要说他一通的,结果居然是在关心自己,只是他的事情不好跟这位讲啊,“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您别在意。”
都筑诗船闻言,收回了放在窗外的目光。
经过岁月沉淀洗涤的眼睛只留古井不波的平稳,她并不着急让丰川翔说出自己的软肋,目光扫了下他的衣服,平淡的说。
“你这件衣服,穿了三天都没换了。”
丰川翔哑然,这点他竟没有任何论点反驳。
内裤和袜子之类的还好说,他有买备份,但衣服他是真没钱再去买多余的了。
他身上这行头还是当时去地摊和摊主大爷血战三百回合,兵峰交错,天地动容,才得以低价买来的。
他倒是也想有一身换洗衣服,但是没钱买,他还计划着用一万円活一月,只是没想着之后会遇到素世白折了五千円,家里虽然还有个人渣,但穿人渣的衣服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到头来就只能穿着同一套衣服了。
“第一天面试的时候,我有跟你说过叫你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会跟你聊一聊有关于你学业的事情。”
都筑诗船说。
“但你没有留。你不像是会把别人交代的事情忘到脑后的孩子,所以你没有去填,只可能是你不想去填。”
“以你的吉他水平,还有这灵巧的歌喉来看,你以前的生活环境应该会很优渥,不然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成本让你磨练出这样的水平,但现在你却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换,里面的短袖有了血迹都还穿着——”
“你,是家庭出了什么问题吗?”
老一辈人的眼睛总是犀利而又雪亮的。
因为年纪的上长,瞳仁会因此变得浑浊些许,但那份浑浊只是一份用时间锤炼出来的薄薄外壳,那些深邃的,渺远的意志,都低调地藏在外壳之中,只有到了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化作箭矢一发即中。
都筑诗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丰川翔的眼睛活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说中了,脸上不仅出现了果然如此的愁容,她没有去安慰丰川翔,而是靠在窗边,给丰川翔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年轻的时候,家庭也算不上好,所以我选择了摇滚,选择了一条可以把内心的声音唱出来的路。”
“你刚刚的演奏,我实话实说,从技巧的层面来讲确实不赖,不说是你的同辈,即便是把着眼点放在投身乐坛已有十几年的那些人里,你也能算得上出类拔萃,该平稳的地方坚如磐石的稳,该高唱的地方通透清澈的强,一般人的技术如果能达到你五分之一的层面,我都会二话不说,直接让他去录制歌曲。”
“但,你不一样。你的能力很出色,所以我对你的要求自然也会比别人高。”
都筑诗船很有耐心地看着丰川翔的眼睛,语气不快也不慢,那张皱纹频生,总是有些严厉的脸庞,此刻却好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你今天唱的,远没有你昨天唱的那样有感染力。歌曲不像表演,或者说,不像是荧幕的表演,演员的表现故而重要,但他们并不强求感染力。”
“因为这方面可以靠着构图,蒙太奇,后期美术,影响特效等等层出不穷的手段来代替,从而去抓住,去取悦观众的心灵,所以他们才能分明地分出表演派和体验派,有些时候只要演技的层次方面达到了,要表达的效果就可以直观地表现出来。”
“而音乐不一样。音乐有很多门类,有各样花式百出的风格,但到最后能够撼动人心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演奏。”
“只有在演奏中投入一切,倾述一切,观众才会听到你的心声,你的演出才能说得上好,你胸膛中这颗跳动的心脏,就是你博得掌声与欢呼的唯一一条途径。”
说着,都筑诗船还举起了一些例子。
这还是丰川翔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有如此滔滔不绝的一面。
“川端康成极尽精美细腻的雪中世界,细江英公仿佛将对话浓缩在构图里的深海沉寂,北野武贯彻了菊与刀的暴力美学,还有中岛美雪那首人人都听过的骑在银龙的背上,他们无一不是在用【心】去构筑自己想要表达的事物,无一不是将自己的心情,思绪,精神,乃至灵魂都投入到了他们的作品里。”
“丰川,我对你的期待,就是希望你能够像这些真正走在时代前沿的人看齐,而不是固步自封,与庸人自居,觉得只要自己达标就足够了,只是一件录制歌曲的小事用不着全力以赴的对待,丰川,像是这样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你身上的才能不应该被如此浪费,时代也不会允许像你这样的璞玉如此蹉跎。”
都筑诗船轻轻拍了下丰川翔的肩膀。
“我希望你能唱出和昨天一样,能够唱到心灵,让人感到仿佛胸口中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自己的歌声,如果你现在唱不出来,那就等,等到你可以唱出来为止,隔天就让你录制歌曲,也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一点,我可以等到你恢复为止,再让你来重新录制歌曲。”
丰川翔愕然地眨着眼睛,老板竟对自己如此的寄予厚望?
他对老板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界那个高不可攀,冷言少语的形象。
像这样就差掏心窝子的跟他说。
后生啊,以后的路,我都给你铺好啦。
这种事情他做梦都不敢想。
他有些错愕地张着嘴巴,喃喃道。
“可是老板,唱片公司那边——”
“我在她们那里还算有几分薄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不上,但调整计划的余裕还是有的。”
都筑诗船呵呵一笑,皱纹挤出的笑容透露着强者的气息。
丰川翔动容,虽然早知老板在业内有着难以估量的人脉之力,但不曾想竟粗壮厚实到如此地步,细看了半天,字行里满是两个大字:无敌。
在上一个世界里,都筑诗船一直处于一种游离世外的状态,有人脉,有底蕴,但就是不用。
以至于丰川翔即便后来成了猫的饲主,也没跟都筑诗船拉进多少关系,老人的背影始终是平淡的。
不像现在。
仿佛有种像恩师一样的感觉。
“还是请让我再试几次吧,老板,再给我几次练习的机会,我一定能找回昨天的状态。”
丰川翔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平白让都筑诗船恶了一次关系,临时突然改变计划不管是在业内还是在日常生活都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老板为他着想,他也得为老板着想。
“臭小子,瞎逞强干什么?只是一家小小的子公司而已,他们事务所的社长还是我当年带起来的后辈,是他们赶着求我录制歌曲,不是我们求着他们,明白吗?”
都筑诗船何等人精,老辣干练的目光一扫就知道丰川翔是什么心思,笑着骂了他一句。
上一篇:是MC之主,才不是光明神王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