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大夫
只是在心里夸了几句很可爱,然后微笑地点点头,房间这三位都挥了挥手,说了几声再见的话后,和椎名立希一块离开了房间。
咚。
房门被轻轻关上。
两人并排走在走廊里,窗外倒映着夕阳的霞红,云朵的昏黄,耳朵时不时还能听到楼下的咖啡馆传来接待客人的声音,一眼往前望过去,距离走到走廊的尽头还有挺长一段距离。
立希慢步走在丰川翔旁边,双手有些不自在地背在后面,笔直白皙的双腿本该迈着大步流星的步调转眼间就回到练习室,但因为丰川翔走得慢的缘故,所以她也放慢了脚步。
她其实看得出来,丰川翔刚刚的情绪似乎经历了什么很大的波动,聪颖的脑袋瞬间做出了明确的判断,这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
但她的内心却是个没用的东西,连对方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都总结不出来,语言组织纠结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想不出。
这是椎名立希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板块竟然如此的贫瘠,如此的偏科,唯独只有在攻击方面上有着杰出的才能,在表达自己这方面却笨拙的连灯都不如。
就在她想着要不干脆没话硬说的时候,旁边的丰川翔突然感慨般的开口道。
“以后要给老板养一辈子的猫咯。”
“猫?”椎名立希疑惑道。
“就是那个叫要乐奈的孩子,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白色的美短猫吗?”丰川翔道,“她不仅长得像,脾性和思维也像,所以我才说她是猫。”
说着,他仰起头。
表情好像是在发呆,在回忆。
但即便是这样有点呆愣出神的表情,在从窗户走进来的光线修饰下也显得清澈澄净,仿佛是在星河灿烂的夜空下,水天一色的湖泊上,悠哉悠哉慢慢划着旅船的行舟人。
“……我其实没想过老板会这么照顾我,甚至连自己的外孙都放心交给我帮忙担待,还特意送了我一把贵重的全单吉他。
“当时来这里面试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些,之所以来,也仅仅是因为我在我那边的世界和老板有些交际,想着反正都要打工的话,不如就去她手底下碰碰运气。”
丰川翔喃喃自语道,随即看向在静静听他说话的椎名立希。
“然后,我就碰到了椎名同学你。
“老实说,我一开始很惊讶,因为我记得你是高一才来RiNG打工的,这时候你才初三,时间点对不上,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真正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你对我的态度,我以为摊牌之后你会把我当成冒牌货来看待,但你并没有。
“你会帮我买很多东西,隔天还会特意给我带便当过来,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也在为我顾虑而向老板她们撒谎。
“要是没猜错的话,你那会儿可能还在盘算着,等明天就把你以前的手机带过来给我用,再联想下我昨天被老板抓住的不去上学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想着要不去请你的家长来帮我客串一下父母?”
为什么会猜的这么准啊这个人!?
这已经到了读心术的范畴了吧!?
椎名立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精致的五官写着说不出的错乱。
“看来猜对了啊。”
丰川翔勾着下巴,轻轻点头。
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回去了椎名立希刚刚移开的距离。
他张开口,琥珀般的双瞳直勾勾地看着椎名立希的眼睛,声音放的很轻,很温柔,甚至能说得上很干净。
“放心,我没有要调侃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椎名同学你对我这么上心,我这边至少也应该跟你说一点心里话。”
随后,丰川翔边走边说道。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现在对很多事情都感到迷茫,比如说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以怎样的原理怎样的方式来到这里的,以后又会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在哪一天又突然消失不见。
“我发现我自己无法解答这些问题,对未知感到的恐惧就像一头恶龙一样在我的内心里盘旋……尽管我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但独处一人的时候,思绪还是忍不住会回到这个让我感到无比害怕的心结上。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我努力去做的,又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了之后可以真真正正属于我的,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一点远大的目标,只想着先解决眼前的温饱,就这么得过且过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本来以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这样,至少在一两个月里,我都会是这样的精神状态……但就在刚刚,不,应该更往前吧,在我们演出那会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又靠着歌声重新活了过来。
“尤其是听到身后不断传来你熟悉的鼓点声时,那种感觉更是明显,更是热烈,仿佛心脏的节拍都在随着你的鼓声而走,奔流在身体里的血液也在为你狂欢。”
接近黄昏的光彩透过玻璃,洒在丰川翔的脸上。
少年干净的侧脸像庄严肃穆的教堂里美轮美奂的彩窗,又像一个画师拿起蘸着金色的画笔,将缱绻与清澈都写在他的五官。
椎名立希愣愣出神的与丰川翔的视线汇聚到一块,听丰川翔笑着对她说。
“那时我就在想,和椎名同学你一起演奏,果然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
椎名立希微微张大眼睛。
她听得出来,丰川翔这并不是在奉承,而是真的再说出他的内心所想,但也正因为是这样,正因为这是他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椎名立希此刻才会觉得。
恍然。
错愕。
这几句话……
要比丰川翔之前夸赞过她的那些,都更加的让呼吸乱了节拍,让心脏加速跃动。
“明明你们应该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才对,或者说,没有了和我一起的记忆才对,可奇迹的事情是,当我们相处在一块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仍旧一样。
“老板仍然会对我抱有期待,我仍然会担负养猫的工作,而椎名同学你,也仍然会发自内心的享受我们一起创作的音乐。
“今天这首《老人与海》,就好像当初五个人一起在台上演奏的《春日影》……我打从心底觉得,我们献出了一个最精彩的演出,觉得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哪怕是隔着世界的墙壁也能联系在一起的——对,感觉就像是命运一样,不论我在哪里,我都一定会和你们再次交汇的感觉吧。”
丰川翔开朗笑道。
“还记得昨天我问你的问题吗?
“我说,椎名同学难道觉得平行世界的自己和眼下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吗?你说,难道不是?我当时的回答是,可能是,又或者可能不是吧,我没法确定事实到底是哪个,所以选择了中庸的看法。
“而现在,我有点想去相信你的答案了。”
丰川翔诚恳说道,把他刚刚在房间里体会到的感悟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想在这个让我感到害怕和迷茫的世界里,寻找一些能让我确实感到我有在好好活着的真实,而实现这个想法的第一步,就是先去正视我这两天一直在逃避认知的人际关系问题。”
椎名立希眨了眨眼睛,淡紫色的清隽眼眸闪过一道晶莹的流光。
“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椎名同学你记起来和我有关的记忆。
“刚刚在台上演奏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椎名同学你在和我接触后,一定是记起来了一些有关于我的事情吧?不然我们之间的配合是做不到在台上那样默契十足的。”
丰川翔自然而然地朝椎名立希伸出了手。
“既然可以证实两个世界的记忆是能流动的,那就说明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完整地记起我,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哪怕这个可能再怎么微弱,我都想要去尝试一下,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至少我有去面对过,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所以,从现在开始,可以允许我用你的名字称呼你吗?立希。”
椎名立希看着伸过来的大手,不禁错愕地屏住了呼吸。
在霓虹,名字是只有关系十分紧密的人才能称呼的,同性是如此,对异性来说就更加如此了。
除非是青梅竹马这种论外级别的生物,否则用名字去称呼异性,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都是在交往。
而眼下这个状况。
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告白一样。
椎名立希虽然明知这不是什么告白,这事儿论证起来太复杂了,只能说是丰川翔转变了他的心态。
但即便明知不是这样,鲜红的色彩还是顺着面颊蔓延向了整张脸蛋,就连藏在发丝里的耳朵也红的像是窗外正在满满漂浮的火烧云。
她深呼吸一口气,胸前被校服勾勒的半圆起伏明显,随后垂眸看向那只相比较她的而言要大出一圈的手掌,用力地握了上去。
“别把话说的这么肉麻!”
说着。
椎名立希加大力气,白净柔滑的小手竟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气。
丰川翔吃痛,随即也是老脸一红,琥珀色的眸子闪过躲闪之色,坏了,心里的感触太大,一不留神就让中二的我跑出来了……
可恶……
为什么中二的我和软弱的我一直都消灭不了啊!
“抱歉,我的问题……是我有点太突然了,椎名同学你还是当做没听见吧。”
椎名立希呵呵地白了某人一眼,然后张开粉润的薄唇,有些别扭的说道。
“名字。”
“什么名字?”丰川翔歪头。
“你的名字!”椎名立希加重了语气,语速也随之变得急切了一些,这个蠢货,我都握住你的手了,当然是同意的意思啊,“在你那边我是怎么称呼你的?就叫你翔?”
“没有啊,你一直叫我丰川来着。”
啊?
为什么!?
椎名立希大受震撼,那个世界的我就这么不争气?相处了十年还只是叫姓氏?
不对……
我为什么要说不争气……?
“骗你的,就是叫我翔。”
丰川翔偷着乐地看着椎名立希吃瘪的表情,报复了刚刚椎名立希突然偷袭把他的手握的嘎嘎作响的仇。
“你——”椎名立希气不打一处来,眼神中隐约闪烁着要用鼓槌取下此人狗头的杀意。
“对了,你不是说面完试有事情要和我说吗?”丰川翔露齿一笑,及时拉出来另外一个话题当做自己保命的盾牌,“什么事啊,整的这么神秘。”
椎名立希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瞪了丰川翔一眼,随即收回手,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丰川翔凑了过去,立希的手机屏幕壁纸是一只可爱的熊猫抓着一个红气球的绳子。
“下个月有一家动物园会搞熊猫展览噢,而且还有推出的熊猫玩偶和挂件,我知道在哪能抢到票,要我带你去吗?”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椎名立希纳闷。
废话。
当然是因为我在那干过保洁。
虽然理由很是不堪,但丰川翔还是一副超凡入圣的仙人姿态说:“当然是因为贫道来自十年以后,这期间的种种经历,贫道自然都记得清楚。”
“……”
这人有时候是真二。
椎名立希叹了口气,手机点开聊天的软件,想了想下个月就要开始准备中考,压力是挺大的,出去放松放松也好……
“下个月几号?”
“20号。”
“行,那你抢到票了就跟我说,我会去的。”
椎名立希想到下个月就能看到熊猫,心情顿时变得开心了一些。
因为现在满脑子都是熊猫的模样,导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世人一般会把这种孤男寡女一块去人流量高的地方的行为,称之为约会……!
约会。
这是正处青春的少年少女们梦中的勾勒,理想的具现。
是用彩色的颜料小心翼翼去描绘的,在出发前的前一晚上甚至很有可能激动的睡不着的神圣之词。
眼下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就这么随口答应下来的这个活动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
因为气氛和距离感实在是太自然了。
这话说出口中落到耳里,感觉就像是叫兄弟一块出去玩一样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
等到他俩意识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到了晚上了。
而现在他们两人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备注是そよ(soyo)的聊天信息上。
“这不是素世吗?”丰川翔问。
“对,就是那家伙。”椎名立希叹气道,“她昨天放学的时候刚好看到我们从RiNG出来,所以就问我,我旁边那个长得很像祥子的人是谁。
“然后我说,你只是个同事而已,她非不信,说想要见你一面……”
说着,椎名立希把昨天晚上她跟对方的聊天记录都打开给丰川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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