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这时，走在前方的鱼修德，稍微降低二人身上的存在感，让梦境场景中的事物不会打扰到二人，并且像是散步聊天一样，语气平淡：
“虽然是聊天，但实际上是为了给你更进一步地科普关于命格拥有者的一些社会常识。”
办公区域传来阵阵彷佛敲打在心上的压抑键盘声，鱼修德稍微瞥了一眼这里的工作人员。
比报社内压抑许多，脸上甚至连不耐烦与厌倦都没有，只有机械性地麻木。
“一般而言，命格拥有者的家人，是不需要参加类似的工作的，他们最常见负责的工作，是充当命格拥有者的代理人，负责打理命格拥有者的名下财产，协商关于命格拥有者的事务……
“你可以理解成，他们不会成为这些公司，企业的打工人，他们往往只会是他们身为命格拥有者亲人的打工人。”
说到这，鱼修德也不禁有些感慨。
虽然在联邦登记中并非命格拥有者，也缺乏一些命格拥有者的常识知识，但鱼修德也并非一无所知，还是借助早年间登记的【双面人】了解过一些常识，并从身为【双面人】名义上监护人的管卫忠得到转述的讯息。
而在成为新闻编辑后，他手里也流通许多小道消息，哪怕和真正的情报部门相比很浅，但实际上联邦内命格拥有者们的活动也压根不怎么隐秘。
这个世界的命格拥有者真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们不是争勇好斗的超凡个体，也不是隔绝凡世的仙人，他们高高在上却也插手于俗世，他们在追求自己的升华同时也有自己个人的喜怒哀乐，会影响普通人，也会被普通人影响。
而自诞生以来就一直与命格为伴的文明，社会也有一套自成体系符合历史的运作方式，命格拥有者与非命格拥有者两个群体之间早就互相习惯彼此的存在，并且在制度，法律，社会常识等方方面面有所展现。
“成为命格拥有者后，不仅仅联邦会每个月给予一份足以维持三口之家相对富裕生活的津贴，而且本身也会引导命格拥有者参与社会生产。”
“有些命格拥有者只需要稍微认真一下，自己一个人就能在同一时间内完成几百个普通人分工拼尽全力才能够完成的生产目标；而有些命格拥有者能够完成的任务，却是无论多少普通人运用当今多么先进的科学都做不到的事情，例如提高寿命长度，以秒为单位篡改记忆，无中生有，创造生命……”
“如果能力稀缺一点，那么还有可能一个命格拥有者就代表着一个行业，并且本人则是无法被替代的唯一生产者。”
“但除了极少部分特殊命格拥有者，大多数命格拥有者还是需要普通人协助他们处理一些琐事，而和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以及联邦派来的专项人员，肯定是熟悉的人更值得信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到鱼修德的讲述，竹雅静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么一句不太礼貌的谚语。
随后，她又连忙甩了甩脑袋。
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妹妹和母亲比做鸡和犬呢！
而就在这时，走过走廊尽头，来到一片半透明的玻璃前，鱼修德停下了脚步。
这是许多商务办公室的经典布局，对于管理者来说，玻璃墙壁便于对员工的工作情况进行监督，对于管理者的管理者而言同理，同时能够避免一些恶劣的办公室绯闻的发生。
当然，这也需要把握好度，避免让员工产生被过度监视的不适感 ，所以玻璃不是全透明，而是半透明。
“你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个项目这么重要，你就是这么对待的？”
十分刻薄的责骂声从办公室内传来。
透过玻璃，竹雅静能够看到两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低着头，但都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鱼修德将手搭在半透明的玻璃前，瞬间，原本像是蒙了一层雾的玻璃变得十分透明，竹雅静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一切。
正在被责骂的，是看起来比现实中还要年轻一些的竹琴，而坐在办公椅上的这是一个显得富态，面容刻薄的中年女人，似乎是竹琴的上司。
受到上司的责骂，梦境里的年轻竹琴咬着嘴唇，没有反驳，面色勉强地点头哈腰道：“是是是，经理批评得对……”
等到上司发完火，她才尝试为自己辩解道：
“但这次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按照公司往日的标准，都是四五个人成一个小组才一起做的……”
“大？工作完不成你说工作量大？！”
坐在办公桌背后的女人腾的一下站起来，用粗手指指向竹琴骂道：
“我看，是你根本没尽力！没用心！给你开出1.2倍的工资，让你多做一些怎么了？这些工作对于你而言不是熬熬夜，加加班就可以完成的吗？”
女人的话语虽是无理，但却咄咄逼人。
而玻璃墙壁外的竹雅静，拳头已经硬了。
眼圈已有些泛红的竹琴，声音颤抖地说道：
“那天是我女儿的家长会……我必须……”
“必须？！”
胖女人的声音又抬高了八度。
随即，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绕着竹琴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明知故问地冷笑道：
“那你女儿的爸爸呢？”
竹琴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而戳到竹琴的痛点的上司，则趾高气扬地骂道：
“既然你的女儿没有爸爸养，那你还不更加卖力的工作？参加什么充满形式的家长会？”
“爱干干，不爱干滚蛋！”
玻璃窗外的竹雅静，面露冷色，朱唇微张，只是轻轻念出一字。
瞬间，那个胖女人突然捂住胸口，跌倒在地上，而梦境中的竹琴则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似乎受到惊吓。
梦魇的梦境总是栩栩如生，容易牵引他人的情绪。
但发泄完毕，初出茅庐的诅咒师显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在邻居的梦里究竟是多么的失礼，于是连忙向鱼修德道歉。
“对不起，我太冲动……”
话还没说完，竹雅静便得到让她不知道该感到心安还是不心安的回复。
鱼修德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没事，这正是我想要营造谈话的氛围。”
竹雅静的视线回到玻璃。
透过玻璃窗内，看着那一具渐渐变冷的尸体，竹雅静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倒不是因为面前的场景不真实。无论是那个胖女人捂住胸口，在一脸茫然中迎来死亡，又或者是梦境里年轻的母亲后面的惊慌失措，来回踱步，探鼻息，每一处细节都显得真实可信。
但自己对这个女人使用能力夺取性命实在是太过轻松，轻松地就像是生气后习惯性地跺脚，而且……
自己刚刚，并不是因为自己或者家人处于生命危险的状态中，产生杀死别人的念头。
自己仅仅是因为对方辱骂，所以就夺取了他人的性命。
这让竹雅静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恍惚，甚至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在现实，在梦魇的梦里经历太多，让自己脾气变坏，又或者是作为天生命格拥有者所拥有的“天性”。
竹雅静只知道，自己并不想要成为一位口吐恶言的【诅咒师】，不想要成为像柳良瑞那样的人。
……
“不要钻牛角尖，竹雅静小姐，也不要因为畏惧过于炙热的光线，而重新的闭上眼睛。这里只是梦。而现实里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想要成为命格拥有者，哪怕是后天的。”
鱼修德似乎知道竹雅静心底的担忧。
他再一次抹了一下面前的玻璃，下一刻，里面的场景变了，变成了当初鱼修德潜入竹悦语梦境中，所看见的两个小女孩被霸凌的场景。
这一次竹雅静忍住了，但是她的拳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
而站在她身边的鱼修德，作为非法命格拥有者，依旧用不徐不缓的声音，为其科普成为联邦注册内命格拥有者的福利。
“经济，社会地位，权力，命格拥有者基本都有，你的一家都可以逃离先前窘迫的境地，甚至……”
鱼修德声音加重道：
“你们拥有清算过去的能力，特别是你。”
“你所看见的一切虽然只是梦境的一部分，但这都是基于你母亲与妹妹的记忆所产生的场景，现实当中一定发生过这类事情，甚至可能不仅仅只存在于过去，现在依旧存在。”
“你既然已经见过你的父亲，那么应该或多或少明白联邦对于命格拥有者的放任，那么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做？”
鱼修德的眼里闪过诡异的光，他语气温和，就像是对待魇一样，循循善诱道：
“杀了也没问题哦。”
“甚至法律也会帮助你。”
沉默羔羊 : 第171章 晚安，祝好梦。
会怎么做？
当自己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轻易夺去那些曾经嘲笑自己，欺凌妹妹，侮辱母亲的人的生命。
当自己成为命格拥有者后，只需要向联邦有关部门知会一声，甚至就连法律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能够最大限度地为难那些过去与现在难为过自己一家人的人，帮自己出气。
过去，一家人无钱无权无势，被有权力的上司压榨，被正常家庭的同学欺凌。
那么马上，自己一家就变得有钱，变得有权，变得有势，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报复他们？
甚至没有多么麻烦，只需要开口……就可以杀了他们……
过去欺负自己一家的人都会死……
竹雅静思绪有些混乱。
面对柳良瑞，以及鱼修德在梦境中幻化出来的柳良瑞，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动杀心，下杀手，因为柳良瑞的行为畜牲到连天底下最善良的圣母也会闭上眼睛。
但是……其他罪不至死的坏人呢？
因为欺负过自己一家，所以要死。
因为辱骂过自己一家，所以要死。
因为刁难过自己一家，所以要死。
那么欺负是怎么样的欺负？小时候的推搡，可以在多年后化作索命的回旋镖吗？
辱骂又该是怎样的辱骂？习惯性爆的粗口，可以在多年后化作追魂的诅咒么？
刁难又应该怎么算？不止工作上的刁难，生活中的那些奸商小贩，那些背后七嘴八舌的街坊……他们难道就可以逃得掉，难道他们就应该逃得掉吗？
……
……
竹雅静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做出自己的回答：
“我会诅咒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看此时鱼修德的面部表情，就像是生怕自己在邻居心目中过往的善良形象破碎，但是，她更不愿意对邻居说谎。
“但，或许我没有必要做得太绝，只需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像法律对罪行和惩罚之间存在成正比的关系，诅咒也并非都是索命的诅咒。”
低着头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面色大体不变的鱼修德微翘的嘴角。
鱼修德很满意竹雅静的回答，也很满意竹雅静的犹豫，这正是他最希望。
不是毫无长进的无底线原谅，但也没有性情大变被命格影响到只会一味怨恨。
扶不起的阿斗让人失望……但眼里有光的狂人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保持距离……
总体而言，现在竹雅静性格的改变，更像是传闻中的后天命格拥有者。
这很不错，毕竟先天命格拥有者按照鱼修德过往的经验来看，基本都是天生的神经病，无法按照常理揣量，也不好相处。
当然，除了自己……吧？
被非人似人的魇在梦里开除人籍后，自信受到轻微伤害的鱼修德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伸手礼貌地拍一拍竹雅静的肩膀，示意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平静地说道：
“不，与法律无关，因为像你这种情况，联邦的法律会支持你。”
“你之所以不想要杀死他们，是因为你具备那些喜欢欺凌弱者的家伙所没有的道德。”
听起来只有一点点温和的声音，反而让竹雅静松了口气，同时感觉有一道无比温暖的暖流涌入自己的心底。
原本她还很担心，自己坦诚但却选择不原谅的回答，会让自己的邻居反感自己……
毕竟在竹雅静的视角里，自己的邻居，又善良，又温柔，还很宽容，被自己母亲冒犯过，也不计前嫌的在母亲道歉之前就帮助母亲……这是竹雅静后来从竹琴口中得知，在“真实梦乡”的那起事件，鱼修德出现在她的梦里并唤醒她，使其不必迷失于梦境中，只是竹琴隐去了中途是如何“唤醒”。
得到鱼修德的认可与支持后，随着聊天的深入，竹雅静越发的放松起来。
关于成为【诅咒师】后对未来的担忧，害怕柳良瑞的死会不会给鱼修德带来麻烦，以及困扰于柳良瑞留下的或真或假的言论……
她将能说的一切都说给鱼修德听，只是这次并非用手势，而是用声音。
这种感觉一开始对于竹雅静而言还挺陌生古怪的，中途好几次又忍不住使用手语，但都被鱼修德打断。
“你说话的声音可以再大一些，自信一点，你的声音很好听。”
鱼修德平淡客观的夸奖，让竹雅静有些羞耻，但也令细微的自信在她心中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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