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四斋蒸鹅心
说着,伏见鹿把另一只手伸进了口袋。
“总比坐以待毙来得强。”风间千姬缓缓举刀,观察着伏见鹿的破绽。她摸不准伏见鹿枪法好坏,再加上她小腿受伤,眼下不敢贸然出击。
“这就是你跟我的差别了。”伏见鹿说。
“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对于我来说,你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样本,”伏见鹿不紧不慢地踱步,面露思索状,但枪口一直没有移开:“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个小爱好,就是喜欢看卷宗、读案例、看热闹……其实,我一直在找像你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也在模仿我、观察我、调查我,这都无所谓,因为你存在的本身,就是我求道之路的阶梯。”
“一个人为什么邪恶、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犯罪、为什么追求正义、又为什么追求堕落,法律的界限究竟在何处,罪犯的正义是否能被称之为正义,自然道德与法律道德的区别到底在哪里……我弄不清楚自己该走的路,每一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偶尔还会率性而为。”
“其实我以前是一名律师,转职当杀人犯也不过短短一年,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想明白……我跟源玉子一样,都只是「初学者」而已。”
“谢谢你,给我例举了一个十分生动的反面教材,让我小小地超越了她一步。”
……
风间千姬攥紧了刀柄,讥讽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制裁我么?「天罚」先生。”
“没错。”
伏见鹿从口袋取出沙漏,倒转放在了窗边:“时间有限,我给你两分钟,为自己辩护。”
“可笑,你凭什么审判我?我们不是在做同样的事情么?”风间千姬站直了身子,拉开了架势:“同样是‘正义’,你的正义和我的正义有什么区别?”
“首先,”伏见鹿竖起一根手指:“正义是主观的,审判本身就是一种傲慢的暴力。你有你的正义,我有我的正义,那么谁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因此法律才有存在的必要性,它是由公众设立的秩序准则,公民将自身一部分权利让渡给国家集体——普世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
“你也没做到普世的正义。”风间千姬说。
“没错,但正如我刚才所说,审判本身就是一种傲慢的暴力。谁更强,谁就有资格审判——如果你能杀了我,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伏见鹿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你真的有自己要走的道路么?你真的是为了贯彻正义而厮杀么?”
“论迹不论心。”风间千姬还是那句话。
“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
伏见鹿加快了语速:“西萨尔·龙勃罗梭曾在《犯罪人论》中,提出了“天生犯罪人论”。龙勃罗梭认为,“天生犯罪人”是复原于原始定型,将人类已经消失的祖先特质再现于现代文明社会中的野蛮人,是人类学上的变种,是返祖现象。”
“——天生的犯罪人实质上是生活在我们中间的猿。”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剥掉了风间千姬的人皮。即便在如此危急关头,她也不由自主地怔愣住了。没有人不想弄清楚‘我是谁’,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病,但她还是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此后学术界对此争议不断,直至当今,是否存在‘犯罪基因’依旧是没有证实也无法证伪的议题。大部分研究者都比较认同‘犯罪行为是生理和社会以及心理的综合结果’。尽管生理因素占比偏小,但还是存在。”
伏见鹿竖起了第二根手指:“你生来就流淌着暴力的血液,这是远古时期族群进化中的残留,有人负责放哨、有人负责哺育后代,自然也有人负责捕猎厮杀。”
“心中对暴力怀有强烈渴望,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你可以去当拳击手、可以去参加无限制综合格斗,再不济也可以去当雇佣兵,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合理的暴力」了……你没必要藏着掖着,在剑道馆和其它人用木剑玩过家家。”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哪怕你的选择并非出于‘自由意志’,哪怕家庭与社会环境对你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就算你是个人渣,也能享有最基本的人权。但只要踏过那条红线,你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我不在乎你杀雅库扎,也不在乎你狩猎那些有罪之人,甚至不在乎你想砍下我的头颅,因为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风间拓斋,那是他活该,自己造的孽自己受——所以,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心中自有一套准则,无须他人评判。”
“现在,就谋杀源直郎一案,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为自己辩护。”
第181章 大有大的好处
伏见鹿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世界安静下来。
他的大脑屏蔽了嘈杂无用的信息,重构出平坦的大理石地面,一根根恢弘的石柱拔地而起,四周墙面如梵蒂冈教堂般贴满了彩色的玻璃,穹顶雕刻着鸿篇巨制,从古罗马《十二铜表法》到春秋的《铸刑书》,从埃及的《美尼斯法典》到美国的《联邦条例》……从古至今的法律条款汇集于此,数以万计的经典案例铸成了一座审判的王座。
红毯降下,钢铁长桌陈列席位:川合恶魔是原告兼原告律师;风间千姬是被告,天使则是被告律师。
伏见鹿将智商属性升到S级之后,附带了一个比较特殊的能力,他取名为「审判法庭」,和思维宫殿有些相似,能够在脑内压缩上诉、庭审、辩论,以及下达判决的全过程——真要论起来的话,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实施真正的「天罚」。
“当时我也是不得已,难道我想逃跑也有错么?”
风间千姬缓过神来,她调整呼吸节奏,上段持刀,锋芒毕露。
天使举手,陈述辩词:“根据日本《刑法》第 36条第 1项规定:对于急迫不正的侵害,为了防卫自己或他人的权利,不得已实施的行为,不处罚;我的当事人是在紧急状态下为了自保而采取的防卫行为,完全符合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的法律规定,不应被认定为犯罪!”
川合举手,表示异议:“对方律师声称被告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然而,这与事实严重不符,其行为并不符合日本刑法中关于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的规定,应当依法承担刑事责任。”
“日本《刑法》第 36条第 1项规定的正当防卫,是针对急迫不正的侵害,为了防卫自己或他人的权利而不得已实施的行为。但在本案中,被告所谓的“防卫行为”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
“教育机构的迫害行为与我方当事人无关,被告主观臆断我方当事人会向教育机构示警,这表明被告并非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实施的行为,而是存在主动攻击的故意。并且,在不法侵害尚未达到严重危及生命安全的程度时,被告就采取了极端的手段,其行为明显超出了必要限度!”
……
伏见鹿敲下法槌,中场休庭。他询问道:“既然如此,那当时有人在追赶你么?源直郎有阻拦行为么?”
风间千姬身上的杀气有如实质,但面前的伏见鹿依旧平淡如水,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莫名的,她忽然回想天诛龟井悠谅的全过程,自己曾询问龟井悠谅是否认罪,后者极为坦然地认罪了,甚至没有为自己辩护。
风间千姬忽然明白他当时的心情了。
“没有。”她实话说道。
最后一粒沙滑落,沙漏空了。
审判法庭内,法官敲下了宣判的法槌。
拔刀声炸响,刀光如霹雳一闪,竖劈而下——驾驶舱太窄,她没有空间横斩——只见伏见鹿脑袋一歪,用头顶的安全帽去挡剑锋,风间千姬心中冷笑,这种工地塑料头盔怎么可能挡得住……
啪!
伏见鹿头盔裂开,塑料壳飞溅,露出了底下垫着的钢片。同一瞬间,他扣下了扳机,正中风间千姬左臂,血液飞溅而出。
她那狭长的双眼终于睁大了,眼睁睁的看着太刀脱手而去。
“呃,嘶,好疼……”
伏见鹿捂着脑袋,来回摩擦。还好塑料壳缓冲了力道,不然他高低也得被劈出个脑震荡。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打得跟汤姆猫一样,疼得呲牙咧嘴,搞不好还破皮肿包。
不等风间千姬缓过劲,他继续开枪点射,接连打断风间千姬的小腿、右小臂、左掌。后者踉跄着步步后退,倒在驾驶台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四肢不听使唤。
这么近的距离,他胳膊一伸,枪口都快顶到风间千姬身上了,要是还射不准,那他干脆死了算了。
接连八发子弹,打空了弹匣,没有一枪打中要害。
风间千姬身子歪斜,喘着粗气,求饶道:“我、我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当时确实是逼不得已……你不也热衷于天罚么?我理解你,我能当你的助手,帮你诛杀恶人……”
伏见鹿置若罔闻,他蹲下身,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打头么?”
“因、因为……你想饶我一命?”风间千姬说。
“错了,我得在你活着的时候跳车,高速坠落时,你的身体会反射性的抱紧我,所以我故意没有打你的大腿和上臂。”
伏见鹿说完,撕下一块布,堵住了风间千姬的嘴,以免风间千姬临死前咬人。
接着,为了防止跳车时两人分开,伏见鹿背着风间千姬,穿上了袄子,一个袖管套两只手,中间拉上了拉链,就跟小学生合体一样,用一件衣服把两个人套在了一起。
风间千姬惊恐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喊声,但于事无补,她小臂肌腱受损,再加上失血过多,根本使不出力气。
“准备好了吗?”
伏见鹿背着风间千姬,站在车厢边缘,转过身做出起跳的动作:“一、二、三!走你!!”
他跳出车厢,往后仰倒,身体蜷缩成球,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风间千姬想推开伏见鹿,但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大腿反射性的夹紧了伏见鹿的腰,上臂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伏见鹿。
——噗!
风间千姬后背着地,身体发出一声闷响,疑似血肉骨骼的爆裂声。
第一次冲击过后,伏见鹿在轨道上翻滚卸力,两人的身体就像个肉团,在雪地中弹跳两下,飞速滚动着,一阵骨骼碎裂的闷响传来,地上留下了一长条血痕。
十来秒后,惯性抵消,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伏见鹿艰难地翻了个身,仰天大口大口的喘气,身后的风间千姬已经被摔成了一滩烂泥。
“果然……大有大的好处。”
伏见鹿给千姬牌缓冲垫打出了一个好评。
第182章 信仰之跃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快跳车!”
“要撞了,快逃啊!!”
车厢内惊恐的喊声此起彼伏,恐慌在人群中蔓延。脚步声密集如擂鼓,通过车厢地面震动,传递到纸箱内部,让平樱子越发不安。
她双手抱头,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
车厢的摇晃,又让她想起了那一天失重的恐惧。
“有人换了轨道,马上要撞车了,趁现在快跳车——”
平樱子听到喊声,她敲打着自己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透过纸箱缝隙往外面张望。只见外面一双双脚踝跑来跑去,就像是长脚的树在发疯狂奔。
她还不能死……
马上就要找到妈妈了,怎么能死在路上?
答应葵花的事情她还没做到,怎么能因害怕而重蹈覆辙?
平樱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头探出纸箱,火车已经驶过了桥梁,众人发出绝望的呼喊。
户田秀五探出窗外,轨道如同命运一般笔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在飞速逼近,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旦火车相撞,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天意了。
金表组反应最快,他们打算躲到车厢尾部,届时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小的。还没等他们开溜,伏见鹿的喊声传来:
“冲进驾驶舱!让火车头和车厢紧急解体!只要车厢停下来,我们都能活!”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火炬,点燃了众人的希望。与其躲到车厢末尾听天由命,不如主动挣命放手一搏。
在场所有男人手上有刀有枪,他们不是鱼龙混杂的旅客,而是警视厅的精英刑警和日本第二大指定暴力团稻川会成员,这群人可能缺纪律、缺能力、缺耐心,但唯独不缺胆子。
对了……
玉子答应过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平樱子默默缩回纸箱,她实在太害怕了。既然都有人挺身而出,那就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吧?
一阵阵厮杀声响起,窗外传来爆炸轰鸣,她听到源玉子的喊声:“对面的火车怎么办?!”
是啊,对面的火车怎么办?
平樱子犹豫再三,又探出了头。她趴在窗边,望向斜侧方的火车,这才意识到伏见鹿撒谎了。
——即便火车头解体,也来不及了。
他们身处于向下俯冲的斜坡,再加上车厢本身的惯性,就算有刹车也停不下来——车厢的制动机早就在混战中嗝屁了,也不知道是天罚组蓄意破坏,还是搜查科的射出的流弹意外将其打碎,总之,相撞的命运依旧不可避免,无非是受到的冲击更小罢了。
对面的火车司机更加专业,他没有刹车,转向后紧急刹车有侧翻的危险。在伏见鹿这边陷入混战之时,他就已经在指挥乘务员解体火车头,用每节车厢的人力制动机刹车,通过机械传动装置使闸瓦与车轮接触实现制动。
然而,人力制动机的制动力相对有限,主要用于在停车后防止车辆溜动,或者在低速、短距离的情况下辅助停车。
眼下火车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光靠人力制动,效果微乎其微。车厢内刺耳的摩擦声不绝于耳,旅客中的男人起身帮忙,一齐拉动手刹;母亲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轻声安慰;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大哭,绝望的情绪不断蔓延……
众人探出窗外,望着远处的火车正飞速驶来,甚至还在继续加速。
……
“如果我们当中有谁活下来,就负责把遗书交给兄弟们的亲友,”户田秀五写好了简短的遗书,将其塞进了口袋里:“能和诸位相识,是我的荣幸。”
“老大……”
稻川会组员们眼泪汪汪。
另一边,源玉子被丢了回来。搜查科刑警手忙脚乱将她接住,平樱子蹲在众人身后,透过无数双腿的缝隙,看到了源玉子的背影——她正与伏见鹿生离死别。
那一刻,平樱子仿佛看到葵花在天台上向她伸出了手。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背着纸箱,挤过人群,小跑起来。
“诶,怎么还有个小屁孩?这谁家的孩子?”
“吓坏了吧?别乱跑啊……”
“等等——她要跳车!!拦住她!!”
稻川会成员发出一阵惊呼,远处列车也引起了骚动,乘客指着那一个小点,说大声呼喊有个小孩跳了下来——众人瞩目,伸长了脖子,只见平樱子飞奔着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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