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飞的大象
没想到一进门儿，就看到所有的干部齐齐扭头，大眼小眼都盯着自己。
“你来的刚好，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凯多指着桌上的报告说道，“你小子，该不会报告造假吧？”
陆离看见了桌面上的那份报告，顿时恍然，知道干部们坐在这里是在讨论什么了。
这份报告是他前天晚上让人送往鬼岛的，尽管凯多说了让他跟大和放手去做，但他在某些大事上都是让凯多知道后默许了才干的，比如工厂的建造和试点改革，因此相关的成果他也得识相点让凯多知情。
“怎么会，总督是对报告中的内容表示怀疑？”
陆离笑着说道，在百兽海贼团混了一个多月，他大概也了解了这里的风气。
面对强者或有价值的人时，凯多很是纵容，干部们之间也没那么严肃的上下阶层关系，所以他现在说话是越来越随意了。
“你的报告中注明了这两周新工厂的产量，同比对比老工厂产出高了三成，这难道不是造假吗？”
凯多神情严肃的问道。
“这有什么好造假的，我要是想哄总督开心，我不如直接写翻了三倍好了。”
陆离走上前去，拿起那份报告，心知其中详细和解释多半凯多根本没看，最终还要靠他的嘴说。
哦，报告其实也不是他写的，而是他托康家统计后写的，他看过后觉得比较规整，而且与事实相符，就直接给凯多了。
在场的干部听到陆离的话后有些急躁，旱灾杰克开口道：“小子，别这么嚣张，你要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三成的产量提升，据我所知那些工人可都是新人。”
陆离点了点头，“是啊，正因为是新人才产量少，原本按照我的预估，产能要达到老工厂的五成，才算是合格。”
此言一出，在场的干部们瞠目结舌，而凯多则是一双眼睛精芒四射，“陆离，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唯有玛利亚和烬目光闪烁，像是在思索其中的关键。
“很简单的道理。”
陆离笑着解释道，“首先，大家误会了一点，我挑选的工人都是精英，他们虽然没有在老的工厂中上过班，但他们都是出色的匠人，人造恶魔果实工厂先不说，武器工厂和海楼石加工厂，他们都是可以直接上任并能出色完成工作的。”
他指着报告上的一栏说，“实际上，武器工厂和海楼石加工厂已经达到了我的预期，对比原先的工厂产量多出了五成，人造恶魔果实工厂的产能较差，只是与之前彷佛而已，后文标注的三成产能提升，是总产能的统计。”
陆离的话再次让许多干部震惊，凯多从陆离手中抢过报告，重新认真看着上面各栏的数字，面露惊喜神色。
“陆先生，你说恶魔果实工厂产能差，是因为什么？”
黑色玛利亚询问道，“是有什么与你计划出入的地方，所以没能提升吗？”
陆离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人造恶魔果实工厂的产量能有多高，原因我刚刚也说了，这些都是新人，尽管是我用心挑选过的，属于和之国中有工匠才能的人，但他们的手艺去做武器加工什么的还好，人造恶魔果工厂内有太多他们不了解的新技术领域了，没有经过系统性培训的人，很难高效的在那里工作。”
“照这么说，如果我们分出老恶魔果实工厂的工匠，去带领新工厂的工匠，对他们进行培训，这样他们的产量岂不是会更高？”
玛利亚思索道，觉得或许新工厂模式下，就连人造恶魔果实工厂也是可以期待的。
“是这么个道理。”
陆离说着，又话音一转，“但是，我不建议这么做，稍后我会再说明原因。”
“陆离，照这么说，新工厂的产能确实很高，但这到底是为什么？”
凯多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诀窍，能否复制到他的老工厂上。
要是不看恶魔果实工厂的话，他产业下的普销品可是产量提升了足足五成，要是再扩大规模的话，能赚多少钱？他想想就兴奋。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他们现在是自由工人，是以自我意识，主动的去干活的，他们打心里想把工作做好，当然会比被逼着干活儿要强。”
陆离解释道，“人的工作状态，对工作效率的影响是很大的。”
凯多沉思片刻后，感觉没很理解陆离的话，他抛出一个表层问题，“可我们也没有逼旧工厂的人干活，是有发工资的。”
陆离目光在各干部身上扫视了一圈，发现他们都带着跟凯多差不多的表情，于是无奈的解释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总督原先做的事，跟我现在做的事是一样的，人都是被什么所迫才去工作的。”
见众人不解，他继续道：“可两种工厂的模式却完全不同，旧工厂的工人待遇差，所获得的工资只够自己一个人吃饱，又在恐怖的高压下进行工作，动辄被监工打骂，这实际上过的是奴隶生活。”
“怎么就奴隶了？我们有发工资的，能让他吃饱，这还不够好吗？”
玛利亚秀眉微皱，之前的工厂管理计划是她制定的。
“怪不得……”
陆离小声吐槽了一句，玛利亚是抖S女王，就喜欢搞奴隶那一套，所以即便发了工资还是把工厂搞得很扭曲。
“你说什么！？”
玛利亚有些不悦，感觉自己被严重小看了。
“我是说，玛利亚小姐您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你觉得我们给工人发放的工资足够他吃饱。”
陆离伸出一根手指，“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确实能吃饱，但实际上，成年工人很多都有家庭，他们用钱买来粮食后，再分给家人，他自己就吃不饱了。”
在玛利亚吃惊的表情下他继续道：“一旦人吃不饱，那就没力气，长期饥饿还会让人抑郁消极，这种情况下他工作怎么可能有效率，一旦他发呆愣神，监工就会觉得他是在偷懒，进行鞭打辱骂，等工人受了伤，他就更加虚弱，且对百兽海贼团痛恨了，这种情况下不捣乱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能高效生产吗？完全就是恶性循环。”
陆离的声音低沉，“当然，这个恶性循环不会持续很久，长期这样的状态，人的寿命是不会长的，我不知道有没有统计过，但我估计在工厂能活过十年的匠人没多少。”
陆离的话语直白的解开了旧工厂恶性循环的弊端，让不少干部都听懂了。
思索后，他们惊讶的发现陆离说的是对的！
“陆先生，我对奴隶是什么样的存在很了解。”
这时，烬开口了，“你要说之前工厂中的人是奴隶，我觉得也差不太多，可你为什么要说，自由工人会比奴隶要强呢？”
烬和凯多都是见识过世界阴暗残酷的人，烬自己就被当过奴隶，还被当做实验体做过很多非人的实验。
在他看来，奴隶就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奴隶主是不需要给奴隶发工资的，只需要给口饭吃就行了。
虽然凯多有给工厂的人发工资，但烬感觉也没差，因为本质上还是给了他们一口勉强饱腹的饭，实际日常使用就是按照管理奴隶的那一套方案来的。
这是凭借他们自身经历的经验得出的管理方式，毕竟他们见识过奴隶主是怎么管理的，监工挥舞着鞭子，就能驱赶奴隶干活，并不需要再多付出什么成本，也不需要跟奴隶讲人权。
因此尽管烬十分痛恨奴隶主，但他也承认，这是一种可以廉价驱使劳动力的方式。
陆离听到烬问这个问题，脸上露出微笑，“这是一个反直觉的地方，大家是不是都觉得，使用奴隶的经济成本很低？”
在场的百兽海贼团成员都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其实，奴隶用起来的经济成本可不低，诸位都是纵横四海的大海贼，应该去过许多国家，有些国家是封建君主制，也有些国家是奴隶制，那么，诸位有没有发现，奴隶制的国家往往经济并不如封建制的国家强盛？”
陆离没有把话说绝了，因为他熟知的世界历史上也曾有奴隶制的强大国家，只不过那个国家组成比较复杂，而最终也是因为奴隶制而崩盘的。
第162章 陆离大讲堂
“是这样吗？”
在场的干部们互相讨论，都皱着眉，因为他们虽然见过不少国家，但都是作为海贼光顾的，并不关心那个国家的经济状况和国力。
最后还是烬沉思后说出了他的答案，“好像的确如此，奴隶制的国家往往并不发达，可这跟使用成本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也都闭嘴，看向陆离，等待着答案。
“要说明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就简单的说几点好了。”
陆离说道，其实是因为他也不懂深层次的经济理论，只是能跟众人说点历史书上的东西，他现在真的希望自己有惣右介一般的头脑，和擅长忽悠的嘴。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离继续道：“首先，奴隶制度缺乏经济激励机制，奴隶工作动力不足，往往只是在被迫情况下劳动，这种模式效率低下，这一点大家通过新老工厂的产能对比，应该已经了解到了，那么我们来分析下新老工厂的成本。”
“这还用分析吗？你开的工资明显比老工厂更多，这成本难道不高吗？”
玛利亚插嘴道。
陆离微微皱眉，但还是解释道：“如果大家认真看过那份报告就会发现，新工厂的基础工资并没有比老工厂多很多，目前和之国内用的仍是本国体系的货币，旧工厂给出的薪资是每月5银，新工厂开出的工资是每月7银。”
玛利亚并未意识到问题的核心，只是注意到了数字的高低，“这不是比旧工厂的成本高吗？”
陆离对这个世界上人的智商有点绝望，因为玛利亚应该已经算是百兽海贼团里的聪明人了，居然优先对比的是金额，而没有发现更关键的问题。
他只能耐心跟一群文盲解释，“成本问题要一步步剖析，难道诸位就不奇怪，为何我只拿出了比旧工厂高一点的工资，就让工人们很满意卖力的干活吗？”
这回干部们开始思考了，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对啊，他们记得五银只够一个成年人吃一个月饭，若是三口之家，那绝对是吃不饱要被饿个半死的。
就算把5银换做7银，也应该差的不多才对，为什么陆离工厂中的工人就欢天喜地的能吃饱了呢？
“因为粮价变了，陆先生这段时间还进行了市场调控，对吧？”
还是一直关注着陆离与和之国内部变化的烬最先思索出来，“所以和之国的货币变相升值了，我们之前工厂给的工资也相当于提高了。”
“还有这种事！？”
凯多的音量明显提高，“那我岂不是亏了？”
陆离心说真是资本家听了都要落泪啊，不过他大概能理解凯多的脑回路，多半凯多现在只理解到了他给工匠们的工资多了这件事。
可实际上凯多从来都没理解，他真正付出的实际成本都是一样的，因为他给黑炭大蛇或大和粮食的时候没收钱。
而他发给工匠们的工资，并不是世界通用货币贝利，而是和之国的本土货币，实际上只有他这个外来输入的粮食，才是真正的资产成本，可这一环他没收费。
“总督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陆离安抚道，“听我说完。”
凯多狐疑的看着陆离，但想到自己的工厂产量在提升，还是耐下性子准备继续听。
“继续说成本问题，如果我没有进行粮价调控，那么新老工厂的工人都是吃不饱的，而也如玛利亚小姐所说，我开了更多的工资，那么成本到底低在哪了呢？”
陆离循循善诱的说道，但没有一个干部能自己得出答案，烬也在绞尽脑汁的思索。
见状陆离只能继续道：“那么我换个问题，大家是不是觉得获取一个旧工厂的工人，让他在那干活成本挺低的？”
“那是当然的。”
玛利亚说道。
“玛利亚小姐，你很清楚工厂招新的流程，那么我问你，从工厂找到一个工人，到他能合格的进行工作，我们都需要做什么？”
陆离问道。
玛利亚秀眉微皱，不知道陆离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想了一下，“恶魔果实工厂比较麻烦，以武器工厂举例的话，我们会让老工匠培训指导新工匠三个月，让他们熟悉各种操作流程后，再进入工厂劳作。”
陆离拍了下手，“这就对了。”
在场的干部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但紧接着，陆离的话语就引发了他们的深思，“玛利亚小姐，你该不会觉得，培训工人这件事，本身不是成本吧？”
玛利亚愣了下，她这回反应过来了，工厂是技术岗位，绝不是兔丼监狱挖矿能比的，工匠要上岗，自然是得经过培训的。
而培训期间，那位精英老工匠自然就不能工作了，培训期间占用的生产设备也没法产出，而这段时间为了不让他们正在教育的预备工匠饿死，他们也同样要发工资给他们，不然还没上岗就饿死了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这么算下来，培训、人员支出、设备停用、工资预发……等等等等，全都是成本啊！
教育本身，就是最大的成本。
更何况，经过陆离之前的分析，她忽然意识到，她们的工人并不耐用，培训几个月，可能干不了几年就因为饥饿病痛死掉了，综合做个简单的数学计算，她就发现以五年寿命来计算，五年内老工厂工人的使用成本，比自由工人高出数倍！
即便将这个时间延长到十年，也显然是自由工人的成本更加低廉。
就在所有人都被镇住沉思的时候，陆离又说道：“而且老工厂为了保证工人能正常生产，是不是还设立了很多监工？那些监工有些是咱们海贼团的成员，有些不是，自己人我们没发钱，但是否占用了我们百兽海贼团的战力？和之国的监工，我们是不是发放了薪资？”
陆离的话语又是灵魂一击，让玛利亚小口（比例而已，其实挺大的）微张，她意识到陆离说的很对，监工的成本极高。
因为在工厂内大多数负责监工的都是百兽海贼团成员，尽管他们这些年不打仗，但这好歹也是团内的力量，当然算是真正的成本。
至于他们在和之国本土雇佣的监工，那工资可是真不低。
“那你……是如何保证工匠在没有监工的情况下，好好工作的？”
玛利亚问道。
“根本就不需要监工，有件东西比现实中的鞭子还要可怕，那就是现实本身。”
陆离说道，“为了自己吃饱饭，为了妻儿吃饱饭，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买大房子，为了活得更好，生活紧逼在每一个人身后，即便获得了基础的温饱，名为欲望的恶魔也会驱使着人前进。”
他指着报告上的数值说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跟他们说了，新工厂业绩不好这套方案就取消，那他们以后就只能全都回去捡垃圾，结果他们干的很好。”
“可这是临时的逼迫吧，长期下去，他们会不会懈怠呢？”
烬提出他的疑惑。
“当然会有一部分人会懈怠，这个是无法避免的，但因为薪资系统的架构，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努力的。”
陆离将报告翻页，“我估计大家也没怎么细看，所以我来讲一下，新旧工厂工资系统的不同。”
在场的干部们都有些汗颜，因为他们确实没看，只看了结果的数字，他们也只能看懂这些。
再过分一点的说，现场甚至还有真正的文盲，除了自己的悬赏令外什么都看不懂，不识字的人存在。
“难道不是7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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