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刹那辉煌
仅在不知不觉中，便是乌云密布，遮蔽天空，云层的缝隙间迸发出雷光，犹如潜伏于云层深处的巨大龙蛇翻腾挪移，时不时露出其闪烁的鳞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
行走在废墟之间，藤丸立香感受着那种风雨欲来的空气，有些好奇的看着周围。
周围残破的建筑群规模宏大，好像曾经有很多人在这里聚居的样子，在外面就已经看不边，现在真正走进这片建筑群里，更是走了好大一会儿都没走到尽头。
前方仍旧是连绵不断的废墟景象，一眼望去，空旷寂寥，不见丝毫生气。
行进中的青年并未回身，只是以悠然的语调娓娓道来：“这里是雨之国，曾是雨之氏族的领地……那群妖精们，在两个月前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
“……”
“咦？两个月之前都还在这里生活？藤丸立香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再次环顾四周满目疮痍的环境，不禁疑惑地追问：“那为什么现在都不见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原以为这是一处年代久远的遗迹，断壁残垣间蔓生着丛丛草木，青苔密布，诸多事物都呈现出腐败朽烂的痕迹——至少在未经专业辨识的眼中，少女自然会认为其历史悠久。
然而，她万万未料到，眼前的一切竟然仅仅发生在两个月之前？
判断时间上的失误倒不足为奇，真正令人好奇的是雨之氏族究竟遭遇了何种变故。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导致雨之氏族全族遭到了其他氏族的屠戮，所有族人都被杀光……唯有梣一人侥幸逃脱。”青年停下步伐，回首凝视着她，沉吟片刻后才缓缓道出实情。
“被其他氏族杀、杀光了？”藤丸立香瞠目结舌，“只有梣小姐一个人逃生成功？”
此言一出，队伍中的其余成员皆陷入愕然，即便是最早加入队伍的茵蒂克丝，此刻也才首次听闻这一骇人消息。
毕竟，在小修女加入队伍的那个时间节点上，已经是薇薇安逐渐走出悲痛的时候了，并未将那血淋淋的记忆日复一日地挂在嘴边，刻意渲染那种苦大仇深。
特特洛特紧紧的皱起眉头，当知道梣是乐园妖精后，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对于自己氏族不久之前参与的那场屠杀，也是极为看不过眼。
但是直到来到奥尼克这里，面对这惨烈的案发现场，她才更为深刻的了解到，那场屠杀是多么卑劣的行动。
“就是这么一回事，就在一个夜晚之内，四个氏族——风、土、牙、翅联手发动突袭，不宣而战，将这雨之氏族的所有妖精彻底杀光，一个都没有留下。”
夏至淡定地颌首确认，手指轻轻扫过周遭环境：“如果不是雨之氏族的公主扮成梣的样子，挺身而出替她赴死，估计梣也没办法幸免于难……”
“这怎么可能……”藤丸立香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补充道：“我是说，为何其他氏族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
风、土、牙、翅四个氏族，在她刚刚进入妖精国后不久，就已经知道了，在王之氏族下，被暴政统治折磨的普通妖精们，基本上就是这四个氏族的妖精。
这四大氏族构成了她心中“善良妖精”的主体，这些妖精无辜而又纯洁，无罪而又善良，却因为这份善良而遭受迫害，几乎每一个妖精都是如此，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
这样的纯洁善良族群——
怎可能会化身成为联手屠戮其他氏族，狠心做出灭族行为的刽子手呢？
“因为梣是乐园妖精啊，还能有什么原因……”特特洛特适时地插话进来，她注视着前方那金发少女，脸上交织着复杂的神色，更隐含着一种无法名状的愧疚之情。
“正是如此，所以现在和你们说一下，让你们有点心理准备……”
夏至深吸一口气，言语慎重其事，仿佛忧虑众人对此缺乏警觉：“虽然接下来梣是要去拯救不列颠的妖精，但是最大的危险也来自妖精，等我们救了它们之后，它们一定会翻脸痛下杀手的……”
“……”
“……”
“怎么会……”
藤丸立香紧咬着下唇，心中涌动着疑云与困惑，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隐情吧？
难道——
雨之氏族收留梣小姐之举，还有着令人愤慨的深层次原因？
梣小姐那看似无害的乐园妖精身份背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威胁？
然而——若真是如此的话，为何此刻的梣小姐又投身于平息灾厄、拯救妖精的行动中呢？
第66章 技术
无论如何，藤丸立香无法轻易接受那些善良妖精们会主动发起这般恐怖的屠杀事件。自然就下意识的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才对。
主要也是前段时间，那惨痛的经历里，藤丸立香看了太多太多那些妖精遭受迫害，惨不忍睹的场景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总是牢固的，亲眼所见的总要比听别人说的更有说服力。
只不过，尽管藤丸立香在内心深处极力为妖精们辩护，努力寻找合理的解释，但当视线再次落在前方的梣小姐身上时，却感到愈发困惑与矛盾。
这完全说不通啊……
夏至适时地停止了话题，微微侧首回眸，留意到藤丸立香脸上纠结复杂的表情，然后才重新转回头去，不再言语。
——点到为止即可，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只要能够在对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行。
直接说服她是不现实的，试图短时间内强行改变她的观念，只会引发其内心的抵触……唯有步步为营，徐徐揭示真相，引导她亲身去探索、体验与坚信。
直至她自觉地颠覆原有的认知框架，才能够证明她是真的彻底倾向夏至等人的阵营，而且只会比先前更坚定。
因为就像是一开始相信一个人，最后却发现对方并不值得自己相信那样，那种被背叛一般的感觉，往往会在反转后，迸发出更强烈的情感来。
“……”
“……”
众人在静默中环顾四周的断壁残垣，各自陷入沉思。
阿尔托莉雅不自觉地启唇欲言，却最终又归于沉默。此刻，她回忆起那个晚上，摩根回来的时候眼眶通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那时自己尚不了解情况，甚至因此产生了些微离奇的猜想……
真是难以置信——这个魔女竟然也有心肠的吗？
在一片沉默之中。
薇薇安一言不发，她终于找到了一栋位于建筑群深处，半坍塌的建筑物。
雨之氏族的巡礼之钟就在上面，年幼时她就被王妃带来观摩过多次……王妃当时还笑着说，当她做好准备踏上旅程的时候，雨之国的大家都会来见证她敲响这口钟，为她送上祝福。
只可惜……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沉默不语的废墟，和静默的钟。
无言的登上最高处，在一众同伴的见证之下，薇薇安深深吸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选定之杖。
下一刻——
当——！！
当——！！
钟声振聋发聩，仿佛在宣告着什么，使得音波一遍一遍的扩散出去。
而且这钟声完全不会衰减似的，一声接着一声，仿若跨越浩渺的高山与大地，穿越了无垠的天际与苍穹，要扩散到整个不列颠的全境，响彻在每一个妖精的耳边。
随着钟声的扩散，薇薇安身上的魔力也随之不断上升，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气势激增起来！
…………
…………
“雨之氏族的钟，敲响了……”
站在附近的山坡上，一道身影看着钟声传来的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
略显衰老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味道。
“也就要到来了吧……”
他非常笃定的守候在这里，等待着对面的大驾到来。虽然即使作为镜之氏族的氏族长，他也无法针对具体的时间点做出有效的预言，但是基本的逻辑推理还是有的。
雨之氏族和镜之氏族本就是相邻的两个妖精种群，都坐落在奥尼克的境内。
既然那位乐园妖精已经敲响前者的钟，就说明准备正式开始巡礼了，第二个目标必然就是属于后者的钟，不可能说舍近求远，先去敲其他的钟。
阴雨连绵，天色昏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山坡上的身影仍然在认真守候，一点儿都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
直到天色将近入夜，灰蒙蒙的暗沉下来，地平线的尽头才缓缓的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
…………
对于刚刚敲完第一口钟，紧接着就马不停蹄，直奔第二口钟的所在地而来的队伍来说，也是察觉到了出现在前方的气息。
“前面有个人……”
夏至挑了挑眉毛，看着前方出现的小黑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正在接近，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那个是艾因塞尔……镜之氏族的氏族长。”
薇薇安看了一眼，立马认出来那道正在路边静静站着的身影，语气很是平静的解释着：“虽然不是返亚铃，但是作为氏族长，预言能力是极其顶尖的……”
“所以……既然不会成为阻力，那他是来直接带我们去敲钟的？”
“应该是这样，但也有可能是寻求庇佑……”薇薇安颔首说道，“艾因塞尔在知晓未来之后，一直想努力改变族人的命运，也许是因为责任感吧，他算是唯一一个有点想法的镜之妖精。”
说话间，车队也徐徐的在前方停了下来。
而在前方守候着的那个略显苍老，却又给人一种睿智感觉的氏族长，也适时的躬身行礼：“见过陛下——”
“……”
“……”
薇薇安轻轻蹙眉，但是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这一次，决定从一开始就走在女王的路线上，对于拥有预言能力的对方而言，想必也是已经看到了这一角未来，会这么称呼自己也很正常。
对于镜之氏族来说，未来与现在的区别，只有时间上的不同。
“起来吧，艾因塞尔……”少女语气平静的说道：“你这是在等着我们的吧，说出你的来意——等等，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突然发现，这位氏族长闭着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
一眼就能够让人看出，这肯定是眼睛出了问题。
“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瞎了……”氏族长认真的回答道，“还请陛下不要介意。”
历史从这个时候，就不同了吗？
薇薇安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的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迟疑着问道：“艾因塞尔，你的眼睛是……看了他的原因吗？”
“？”
夏至本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闻言顿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和王夫没有关系……”对面的氏族长摇了摇头，“对于王夫，我只是没能够完全看清楚，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这双眼睛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看到了别的东西。”
“就是，听到了吧，这个肯定和我没什么关系。”青年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附和着。
“知道了知道了……”薇薇安有些羞恼，这人怎么赶着承认自己就是王夫啊。
所以说，他先前根本不在意，连问都不问一句，不是在故意装糊涂，而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吗？
“到底是看了什么东西，艾因塞尔？”
少女暂时还没办法理所当然的讨论这件事，因此果断转移话题，接着追问下去。
“是无貌之月……是寄宿于星辰的昏暗业火……是一生万物，万物归一者……”艾因塞尔沉吟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本来只是想要看看妖精国变化后的未来，但是却看到了虚空深渊中的身影……”
“……”
“……”
夏至微微眯起眼睛，同时和薇薇安彼此对视了一眼。
难道说，那个关于群星的预言，是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做出的预言？
“那些遥远深渊的观测者，将会在未来降临，想要阻止祂们的话，只有王夫能够做到这一切……”艾因塞尔毕恭毕敬的继续说道，同时转向了夏至的方向。
“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是看到了什么吗？”
青年眨了眨眼睛，因为事先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怎么惊愕，只是他更想知道这位预言家看到了什么。
“起源——”
氏族长很坦然的说道：“我看到了王夫大人的起源……或者说，类似于起源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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