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当英灵 第272章

　　“不，至少应该是听说过的……但我当时不怎么在意，所以就忘记了好多。”

　　芙莉莲歪了歪头，“辛美尔好像和我提过一次，记得是叫……叫什么来着？”

　　说话间，几人已经从旅馆走了出来。

　　虽是夜晚，但此刻的街道似乎比白天还要明亮，许许多多散发着暖色调的光的小灯被挂在建筑物上亦或者直接被行人拿在手中。

　　看着大大小小的小灯，梣露出了恍然之色。

　　“哦，原来是归魂夜啊。”

　　“梣大人有了解吗？”

　　因为无法从芙莉莲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菲伦便转而看向梣。

　　“嗯，我想想啊……该怎么解释呢。”

　　整理着记忆中的信息，梣才缓缓开口道:“这片地区的人们普遍认为，人在死后会去往天国，并且在每一年的今晚会回来看看，这便是所谓的归魂夜了。”

　　“人们在今天晚上会举办十分热闹的庆典，既是为了欢迎回归的家人朋友，还有便是想向已经死去的他们证明自己活的很开心很幸福，让居住在天国却依然心系生者的死者感到安心。”

　　说着，梣又指了指随处可见的小灯。

　　“那些是天灯，是用来给那些亡者引路的，以防从天国出来的亡者们找不到回家的路，算得上是归魂夜的一大特色，人们会在归魂夜的前几天便着手开始制作，直到让城镇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见这样的天灯，我也是在看见天灯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纪念逝去的亲人的节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见到呢……像是华夏的中元节，在日本那边叫作盂兰盆节，然后还有万圣节，亡灵节等等等等，虽然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差距，但的确会有人在这样的节日中祭祀亡者，也会有故人的灵魂会在这一天回到人间的传说。

　　“哟！休塔尔克。”

　　这时，有一个男人向着梣等人走来，正在向休塔尔克招手。

　　梣认出来对方是那位酒馆老板。

　　“欸？是维勒大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哈哈！今天谢谢你了，真的是帮大忙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现在肯定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吧？我只是路过的而已。”

　　名为维勒的大叔露出和善的笑容，“你们应该是今天才来到这里的外地人吧？怎么？是第一次过归魂夜吗？需不需要一个本地的向导之类的？”

　　“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嗨！这有什么好麻烦的？要是我老婆在这里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说着，维勒还熟络地揽住了休塔尔克的肩膀。

　　背对着梣等人，维勒很小声地开口道:“然后……休塔尔克，你先告诉我，你后面那三个漂亮的女生，哪个是你的女朋友？”

　　“什……！”

　　休塔尔克顿时便不淡定了。

　　“哎呀，竟然还害羞了，真是青春啊，大叔我以前也是你这个样子的……”

　　“才不是害羞啊，都说大叔你误会了啊……”

　　这两人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说话很小声，其他人都听不见吧？

　　梣眯起眼睛，一脸无语。

　　不过，维勒大叔有句话没有说错，有个本地的向导的确要方便许多。

　　维勒问梣等人，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有点想吃些好东西呢。”

　　芙莉莲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因为在旅行中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休塔尔克皱起眉头，想起了那个落在盘子里会发出“哐当”一声的面包。

　　“果然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呢。”

　　梣赞同地点了点头。

　　之后，维勒便将几人带到了有许多店铺的地方。

　　维勒大叔给他们推荐了几个店，售卖的食物相当不错，口感极佳，获得了梣等人的一致好评。

　　街道上非常的热闹，比白天还要热闹，在人群中穿行甚至有不留神就会走丢的风险。

　　比较有意思的是，似乎每过一会儿都会见到一个认识休塔尔克的熟人，或是来向他搭话或是来表达感谢。

　　“休塔尔克也太受欢迎了吧？”

　　不知抱有着什么样的情绪，芙莉莲如此说到。

　　然而休塔尔克却是毫无自觉，眼中满是迷茫地开口道:“没有吧？我觉得挺普通的啊，不过大家的确挺照顾我的。”

　　“休塔尔克大人应该没有在外面呆太久才对。”

　　菲伦眉头微蹙，视线扫过周围一个个人的脸上带着的善意的笑容，十分不解，“为什么感觉整个城镇的人都认识休塔尔克大人了？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和全城的人这么亲近的？”

　　“就连菲伦你今天得到的点心也是别人送给休塔尔克的哦。”

　　梣出声提醒了一下菲伦。

　　“对，还有今天的那个点心……休塔尔克大人，你手里的东西是哪来的？”

　　当菲伦扭头看向休塔尔克的时候，却看到休塔尔克正双手捧着一块用纸包好的肉饼，吃的正香。

　　“你说这个啊，这是刚才经过费鲁大叔的店时，他突然塞到我手里的，说是谢谢我白天的见义勇为……味道还挺不错的，要尝尝吗？”

　　费鲁大叔又是谁啊……几人的脑中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个疑问。

　　“……不了，休塔尔克大人您自己吃吧。”

　　“哦，那我就自己吃了。”

　　不远处，有人在说书，而一些小孩子则是围在说书人的旁边，正开心地听着。

　　菲伦指了指那边，说道:“那边好像是在讲辛美尔大人的故事呢。”

　　只见，说书人正情绪激昂地讲着辛美尔一剑斩杀一条千米长的巨蛇的故事。

　　“我们曾经做过这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梣转头看向芙莉莲。

　　菲伦面无表情地说道:“太扯了吧？”

　　芙莉莲无语道:“明明只有十米长，为什么传着传着就变成千米长了？”

470

　　第470章人会迎来三次死亡。

　　明明已经进入深夜，然而这座城镇依然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广场那边的人都围在辛美尔的雕像附近，说书人会讲起勇者辛美尔一行人的故事，虽然在梣等人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孩子们却听的很是开心。

　　被橘黄色的灯光照亮的街道上，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对于想要减肥的人来说几乎可以用“地狱”一词来形容吧？有人喝酒有人吃肉，毫不收敛的喧闹令此地显得格外热闹。

　　本来会被家长要求早睡的孩子们也会聚在一起开心地玩耍，或许是因为大人们也希望让从天国回来的亲朋好友们看看孩子们灿烂的笑容吧。

　　这大概就是辛美尔想要看到的场景吧？

　　正因为亲眼见过魔王被讨伐前的一幕幕，芙莉莲在此刻才能如此深刻地感觉到……

　　“我们真的拯救了世界呢，辛美尔。”

　　“在自顾自地感慨些什么呢？芙莉莲。”

　　温柔的声音在芙莉莲的身后响起，即便不回头芙莉莲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辛美尔的名字，你又在想念辛美尔了。”

　　拿着一个苹果的梣缓缓走到芙莉莲的身旁，从这个角度她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辛美尔的雕像，“说起来，你以前好像对这类节日都不是很感兴趣的……这也是因为辛美尔而产生的改变吗？”

　　“应该吧，谁知道呢？”

　　芙莉莲耸了耸肩。

　　归魂夜，芙莉莲不只是听说过，还亲身经历过。

　　然而，在菲伦询问关于归魂夜的信息时，芙莉莲的回答却是“不怎么了解”，就是因为她不是很关心。

　　“在我看来，这样的节日真的很蠢。”

　　芙莉莲说话的语气有些冰冷和无情，“死亡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它无法挽回，死了就是死了，彻底与‘生’划清界限。”

　　“在碰到辛美尔他们之前，我一直觉得人死后便会回归虚无……直到数千年为止，这个说法还是占据主流的，虽然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天国的存在，但我在那时一直对天国的存在抱有怀疑……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观测到灵魂的存在，也从来没有东西能够证明天国的存在与否。”

　　“所以，亡者是不可能回来的，就算他们极力想向已经逝去的亡者们证明自己过的很好，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也不可能会看到，这样的节日真的毫无意义……至少在那时的我眼中是这样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芙莉莲一直在望着辛美尔的雕像，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她的身后，梣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做着一个耐心的倾听者，脸上始终挂着如山间流淌的溪水般温柔的笑容。

　　“或许就如你所说，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地让自己过的幸福，让自己的孩子，亲人过的幸福，他们的笑容也无法被已经逝去的人看到吧。”

　　垂眸微笑，梣那双如湖水般蔚蓝的眼眸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但，这些绝对不是无意义的。”

　　“你知道吗？芙莉莲，在我看来，人在这个世界总共会迎来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命的终结，身体各器官逐渐丧失功能，心脏停止跳动，呼吸停止，大脑停止运转，这也是人们普遍认为的‘死亡’……但在我眼中，这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第二次死亡，是在他被全世界认定为死亡的那一刻，因为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人类需要依靠交互与联系来定义，锚定自己，让自己不会迷失，人与人的联系构建成一张复杂的关系网，当某个人从这个网中脱离出来的那一刻，便是他的第二次死亡……但直到这里，那个人依然没有真正死去，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留有痕迹，他的思想，他的行为，他的贡献还被人记着，他还活在人们的回忆当中。”

　　“而第三次死亡，便是存在的遗忘……这个人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抹除，不再有人记得他，他的思想，他的行为，他的贡献不再被人提起，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般，没有任何事物或人可以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直到这时，他才彻底地死去了。”

　　“芙莉莲，生命的逝去固然可怕，但被世人彻底遗忘更令人难以接受，恐惧与悲哀都不会存在，只有无止尽的空虚……无论是被遗忘的人还是已经遗忘的人都不会接受那种空虚。”

　　“归魂夜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吧……人们需要有这样的一天，一个可以提醒自己不能忘记某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的节日，即便现实驱使着人们必须要抬头挺胸不断向前，但人们依然需要有这样的一天，可以卸下坚强的伪装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让自己可以沉浸于回忆中。”

　　听着梣的话，芙莉莲想起了以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当时，他们刚刚战胜一头凶恶的魔物，并救下了一个小孩子。

　　辛美尔跪在受惊的孩子前，抚摸着对方的脑袋，温柔地安抚着。

　　“你已经安全了，赶紧回村子里去吧，记得下次不要再偷偷跑出来了。”

　　直到亲眼看着小孩跑进村子里，辛美尔才收回了目光。

　　“你一直在做些这样的小事，真的有意义吗？辛美尔。”

　　海塔说的并不是击败魔物，而是辛美尔刚才温声安抚小孩子的行为。

　　作为勇者一伙，讨伐魔物拯救他人是必须会做的，但应该不会有人要求勇者必须得连安抚人心都能做到吧？

　　“你在说什么啊？海塔。”

　　辛美尔微笑着看向海塔，“作为一个勇者，必须得让所有人都能感到安心吧？”

　　“那种空泛的大道理谁都会说。”

　　海塔完全不为所动，“我想听听别的理由。”

　　“别的理由啊……”

　　辛美尔挠了挠头，露出苦恼的表情，在一阵沉默之后，才苦笑着张开嘴。

　　“我只是觉得……只要我足够努力，努力在这个世界留下足够多的痕迹，那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容易被遗忘了？”

　　辛美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如蓝天般澄澈的眼眸正在注视着哪里来着？

　　好像……是在看着很远很远的天空？

　　又好像……是在看着芙莉莲？

　　不太记得了……

　　‘辛美尔，你在这个世界留下了那么多的雕像……也是害怕被人遗忘吗？’

　　芙莉莲不由得如此想到。

　　还有，之前他们经过的那个名叫斯科尔的村庄，那里有个会令人强制入梦的大魔法，但生活在那里的村民对这个大魔法产生的情绪并非恐惧而是期待，还将其视作一种节日。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在那天晚上，人们可以见到已经死去的人或者再也没有机会在现实中见到的人吗？

　　哪怕明知那是一场空梦，依然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哪怕在回到现实中后依然要为生活而奔波，依然会期待那一晚的满足。

　　曾经与对方一同经历的种种，就连本人都遗忘了的许多细节，却能够在那梦境中再现……这才是梦魂节最吸引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