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杨梅的表情像是写着“你在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老人虚着眼:“你听不听?不听算了啊。”
杨梅认为倾听老人的人生经验也是义务劳动的一部分。
于是她乖乖扶着老者的轮椅:“您讲您讲。”
老人很是受用,他面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当初啊,我和老太婆就很不容易,我们两个人的父母把婚约一订,八字一换,于是……我们就结婚了。”
杨梅觉得老一辈的人生经验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适合新华夏女孩子的结婚经验吗!
可能是这位姑娘谴责的目光太过强烈。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哈哈,忘了忘了,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事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忽得叹了口气。
“叫老婆是很容易的,叫老太婆就难咯。”
杨梅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起了福利院内去年离开的那个婆婆,她说像她这样的年龄,离开只是早晚的事,自己只是早走了一步,不用太伤感。
有人问她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点点头说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她的骨灰埋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那是她和她的丈夫一起种下的树,他们约好老了后要一起住在那里每天看红色的梧桐树叶落下。
可惜约定不久后,她的丈夫战死在了战场上,那是保家卫国的战争,她收到消息时只拿到了一件破旧的衣服,那是她亲手缝的布料,衣服的角落写着“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请交给我的妻子,如果做不到,请找一棵梧桐树埋下”。
老婆婆说这话时,所有人都在伤感,杨梅更是哭成泪人,只有老婆婆本人在笑,很好看的笑,那双浑浊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像是少女那样满怀诗意和情意,那时的她扎着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在微弱的烛火中绣下自己所有的祈愿。
他不后悔,她也不后悔,她只是要去赴他们的约定了,仅此而已。
是啊,人的一生能有多少约定呢,能实现的又有多少呢?你能遇到多少人呢?能和你约定的又是谁呢?
院落安静下来,微冷的秋风中,杨梅浮想联翩。
然后有踏踏的脚步声拾级而上,俊朗的少年人推门而入。
屏幕外,姜沐拍案而起。
他认得这个人,哪怕年轻二十岁也认得。
——姜去寒。
NO.29 喧嚣哑剧(其二)
十八岁的姜去寒实在对得起“小帅”这个名字。
他长得帅,却绝非那种阴柔的俊美。
其眉浓目醒,额宽厚唇,面有薄须,目生明亮,可谓是帅得堂堂正正,大义凛然,放到战争片的片场,少说也得是个舍身炸楼的烈士面相。
如果说,姜沐的成熟感是由他域外天魔的阅历所塑造的,那么姜去寒的成熟感就纯粹是老天爷赏饭吃。
实话讲,此时姜去寒身上这身衣服虽说不便宜,跟着他却算是糟蹋了。
他适合的是那种黑色的中山装或是墨绿的军装,只要穿这么一身,不论去哪,当地主人第一想法就是门外面有没有挂横幅……
浓眉大眼的姜去寒刚推开门,一只梅花鹿就跳到了他身前。
梅花鹿姑娘一手缓缓向上抬起,五指逐渐张开,另一只手则伸出挺得笔直的大拇指。
“早上好!”她用手语说。
“早上好。”
姜去寒无声笑笑,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神农氏家风颇为不错。
别家别户有什么欺男霸女的行为,打断腿跪祠堂倒是其次,甚至逐出家门无期徒刑都不算大问题,反正不肖子孙年年有,送进监狱就当回馈社会。
一个号养废了,重新创一个就是了。
可神农氏三代单传,家里就姜去寒这么一根独苗,要是不能持身以正,只会作恶多端,被人当街来个一换一,岂不是当场绝嗣……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一点,就是不论是谁,什么身份,有多么显赫的过去或现在,他都一定只有一条命。
也正因如此,姜去寒的性格相当好。
他半年前因为社会实践课来到了这个地方,课程结束后也未断了来往,为此还特意报了手语班。
杨梅便是这个院落里留给他印象最深的姑娘。
印象不深不行,姜去寒至今都记得,他半年前第一次过来,没做什么准备,只带了些慰问品,本想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结果暮气沉沉的院落久违迎来位陌生的年轻小伙,老爷爷和老奶奶们兴致勃勃地把少年人团团围住,像是在围观什么珍惜动物。
天可见怜,当时的姜去寒完全没想到这一幕,他甚至都还没学手语,一位又一位老者轮流朝他比划手势,他空有两只手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比划,感觉自己简直像只被围观的海豹——观赏用动物,且短手。
他还不能说话,神农氏的家风告诉他,在聋哑人面前大声讲话,跟踹瘸子好腿是一样的性质……
姜去寒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急到话都快说出来了”是怎样的感觉。
他运气实在不好,那天,院落里为数不多会说话的人出去采办物资了,所以没法替他解围。
他运气实在又很不错,因为就在他憋不住想要开口时,一道身影游鱼般挤进了人堆,歘得站在他身前。
那当然就是杨梅。
姜去寒之所以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这位姑娘活泼又机灵,扎着的发辫柔顺又亮丽,以及笑出来时的小酒窝和小虎牙——至少不仅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那一天,姜去寒知道了一件事——聋哑人也是完全可以吵架的。
在姜去寒的视角中,杨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柔嫩纤细的手花蝴蝶般舞动……实则是癫痫般抽搐。
她以一秒三势的速度舞动着自己的双手,以气吞山河之势呵退了所有围观群众,这一幕是如此安静却又如此震耳欲聋,仿若一场史诗在油画中沉默着咆哮。
最后她一只手搭在姜去寒肩上,一边伸出大拇指一边呲起小虎牙朝他笑,连小酒窝都在这海盗女船长宣誓主权般的动作中显得豪情万丈——其实她就是手语说累了喘口气。
当天晚上,姜去寒回家问了父母一件事。
“爸,妈。”他问,“如果我要找一个不会说话也听不到的女生当女朋友,你们会答应吗?”
而他的父母很是欣慰。
“当然可以,咱家又不讲究这个。”他爸很开明。
“是啊是啊,你要是能娶十个,开个枝散个叶,那就更好了。”他妈更开明。
——于是姜去寒就经常来这边了。
他和杨梅打了招呼,又照例慰问了一番院子里的老人,处理了些许杂务。
一个缺少年轻人的福利院,总会产生各式各样的杂事;就像一棵梧桐活久了,总会多出太多太多的落叶。
这些杂事会有护工处理,但拿钱办事的人,总归是没有拿心办事的人细致的。
顺带一提,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杨梅会说话,只有姜去寒不知道;
以及,他们所有人也都知道姜去寒会说话,也只有杨梅不知道……
这些老人们不约而同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像是守护着一个珍贵又崭新的百宝箱。
杨梅从屋里收拾完碗筷走出来的时候,姜去寒正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秋天总是显得安静,熟得不能再熟的艳阳下,稍寒的风翻动千层的黄金,维持着动态的美。
她凑到姜去寒眼前,无声地问。
“还要多久?”
“已经好了。”他无声地答。
“那我们出去玩吧!”
杨梅比完手语,似是觉得语气不够强烈,又伸出一根食指,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竖指的正下方。
她把自己的脸凑到手边,笑嘻嘻地做出了一个简陋的感叹号。
姜去寒注视着这一幕,笑着点头。
好。
于是杨梅就雀跃了起来。
“对了,我最近在班里听到一个传说,说有一种薯片,它的袋子里有概率会附赠一枚纪念币,只要集齐全部的五种纪念币,再把它们一起扔到许愿池里,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啦!”
姜去寒心说这传说一听就是卖薯片的传出来的……
当然,这句话他只在自己心中讲起。
“所以。”杨梅眨眼,“我们去买薯片吧!”
她又做出感叹号的手势来。
……你还真的要买吗!
姜去寒心中吐槽着这些奸商,手却很诚实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很好,从手感算,资金还很充裕。
“嗯,买薯片去!”
姜去寒眨巴了一下眼,学着杨梅,也在自己脸庞做出感叹号的手势。
于是他们并着肩走在小巷,灰色的影子在秋日中交汇,落叶在他们脚下破碎。
NO.30 “你好,我叫姜沐”
如果“卧槽”是一种表情,那么此刻,姜沐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叫小帅的,据说是个聋哑人的少年郎,居然是自己亲爹。
也就是说,自己曾旁敲侧击的母亲的消息,就在这部电影之中。
等等,姜去寒是聋哑人?
姜沐回想起他爹抽他时中气十足的骂娘,觉着这事儿有待商讨。
……我捋捋啊,如果这部间幕里的剧情没问题,那么也就是说,我妈年轻时以为我爸是聋哑人,我爸年轻时以为我妈是聋哑人。
他们其实都不是,但都以为对方是。
我去……不愧是这个世界,你是真的会玩啊!
怪不得叫《喧嚣哑剧》,原来如此。
很好,这部电影我认可了!
快快快,播映员呢?能不能快放,我要1.5倍速!
姜沐现在有种翻旧照片结果翻到爸妈年轻时接吻照的兴奋感。
然后,更让姜沐卧槽的事来了。
只见,屏幕上忽得出现四个大字——
【未完待续】
“……”
姜沐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播映员。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jpg
“别这么看我。”播映员耸肩,“间幕可是你自己解锁的,只解锁一截怪我咯?”
“剩下我没看过的幕间里,有相关的剧情吗?”
“我看看……你目前共解锁四个幕间,分别是《笑容的含义》、《喧嚣哑剧》、《奇迹交易》和《仰望星空的女孩》,其中只有《喧嚣哑剧》是不完整的,别的都是比较完整的片子。”
播映员一边翻看着条目,一边道,“每个故事都是相对独立的,你要是想看下面的内容,只能等解锁了再说,或者换句台词——‘接下来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姜沐沉默一会儿:“……我能说脏话吗?”
“不能。”
“那我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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