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要成仙
整座古城都仿佛变成了一滩柔软而厚重的幽绿色沥青。
它们最初进入这种诡异的状态时,所蠕动变换的形状至少都是能被人类理解的几何体,但随着接下来那些更为晦涩的咒语从大衮嘴里脱口而出,它们所变换的形态也就愈发难以理解,甚至陈景都不知该用何种方式来描述这座古城中显现的光怪陆离。
“我体内的大衮之血在燃烧……”刹贡祭司忽然开口说道。
此前他一直都保持着谦卑的缄默,尤其是在陈景与大衮交谈的过程中,他只是听而不敢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更不敢提出半点质疑。
他不是诺托亚那样的疯子。
更不是甘巴洛那样的野心家。
所以刹贡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你也有所感应?”陈伯符好奇地问道,他很欣赏刹贡识趣的表现,所以此刻他对这个鱼人祭司也就没有多少敌意,反而将对方视作一个“预备役的自己人”。
“看来阿米蒂奇研究的方向是对的……”刹贡见老人主动与自己搭话,知晓对方真实身份之后,他自然也不敢怠慢,当即回道,“我们这些大衮的眷族……其力量来源并非是大衮……而是大衮古神侍奉的那一位至高存在……”
“所以你们这个序列的源头应该是螺湮城里的克图尔特?”陈伯符笑着问道。
“应该是这样。”刹贡祭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能感应到这座城市正在复苏,而沉眠于这座城市深处……那位极为古老的存在也即将苏醒。”
就在刹贡祭司想要详细描述自己的感受时,大衮忽然停下了手中拍击“水缸”的动作,而自始至终都躺在“水缸”里的特基礼也在这一刻现出真身……
直到此时,陈景他们才明白,特基礼并不是某种近似章鱼的腕足类生物……准确的说,他们都无法确定这算不算生物的一种,因为它与“深空异彩”非常相似,完全就是一种超出了常人理解的生命形式。
如果用肉眼去看。
那么它便是一团不定型的黑色物质,犹如沥青一般从“水缸”的缸口喷涌而出,随即便开始肆意在天空上扩散蔓延,自由自在地“流动”开来……
它是螺湮城的天空与大地。
亦是螺湮城的狂风与骤雨。
陈景他们目睹了特基礼与螺湮城融为一体的全过程。
特基礼先是利用自身不断增殖的特性,用自己的躯干占据了整片天空,随后它便随着呼啸而来的狂风,分裂出部分躯体化为细小的雨滴坠向大地。
天空与大地在这一刻被无数粘腻的“丝线”连接,犹如断开的藕节千丝万缕,它们彼此都在向对方不断蠕动着拉进距离……不,准确的说,是特基礼在将这片天空压向大地,或是将大地拽往天空!
“我怎么感觉自己要被压死了……”陈伯符望着不断坠向地面的天空,哪怕他知道大衮不会害他们,但也一样有点毛骨悚然,“我记得年轻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被人推进了液压机里……妈的就是那种感觉!”
“别担心。”
大衮此刻已经不再吟诵那些晦涩的古老咒语,它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所以它与众人一样,都是抬头仰望着不断飞速靠近地面的天空。
“我们很快就会在主人的宫殿中相聚……”
虽然得到了大衮的安慰,但众人明显还是有点不放心,甚至连刹贡祭司这位虔诚的大衮信徒,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了难掩的惶恐不安。
此刻。
天空坠向地面的速度又一次加快了。
陈景回头看了老人一眼,点点头示意让他别担心,而还不等老人回应,这片由特基礼构成的天空便猛地压了下来……
刹那间。
陈景他们眼前一黑便全都失去了意识。
而又是一刹那。
陈景他们的意识乃至视觉系统都恢复了。
“这是什么地方……”
陈景下意识看向四周,只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陌生的建筑之中,而老爷子与刹贡祭司则彻底没了踪影,大衮似乎也不在这里,特基礼……它还在,只不过是在天上。
就在陈景茫然地四处寻找老爷子时。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
还不等他转过头去。
他只感觉身后的人忽然抬起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那只手是人类的手。
皮肤苍白得几乎能看见血管脉络。
但从触感而言……
又不像是人类的手。
因为那种刺骨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实在很难与正常人类的手掌联系起来。
“老友……”
“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这场宴会你可是缺席了亿万年之久……”
听见这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陈景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瘦削高耸的陌生人。
从相貌来看。
对方符合一切与人类有关的要素。
欧境的五官特征与淤黑微卷的短发,再加上那一身旧派绅士们热爱的古典西服,这一切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从上世纪穿越而来的“老乡”。
“很抱歉,克图尔特……先生?”
陈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古神,因为他真的像极了表世界的人类,根本感觉不到半点古神应有的气息。
“黄王来不了了。”
“只能由我代替他来参加您的宴会……”
闻言,苍白瘦削的克图尔特展颜一笑,将搭在陈景肩上的右手缓缓收了回来。
“没关系,你或者他,都一样。”
第六百一十四章 我在时与空之外(上)
在陈景疑惑的目光中,克图尔特和熙一笑,抬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秒。
陈景便发现自己被他带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在任何建筑之内。
而是在一颗半透明的墨绿色结晶中。
“请坐。”克图尔特从桌下帮陈景拉出椅子,随后便慢吞吞地走到陈景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无比亲切,仿佛真的将陈景看作当初的挚友黄王。
“我们这是在哪儿?”
陈景倒也不怕克图尔特会害自己,毕竟从大衮透露的信息来看,克图尔特与黄王之间的友谊绝对算得上深厚,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等候黄王亿万年之久。
“时空之外。”
克图尔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旧派绅士,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种古板的优雅,脸上的笑容也始终都那么温和,对待陈景这位“故人之后”,他拥有绝对充足的耐心。
“就像是你在军备库中与黄王交流的地方,我只能与你在这里相见,有些话也只能在这里谈论……”
说着,克图尔特撇了撇嘴。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该死的造物主应该一直都盯着你,如果我贸然露面被祂们看见,说不定也会倒大霉……”
据克图尔特说,这亿万年并不好过。
虽然他当初打算以沉眠来消磨这段无聊的时光,而大衮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实情况却是……
“你敢相信吗?我竟然会有失眠的毛病!”
不知从何时开始,克图尔特手中便多出了一壶散发着浓郁果香的美酒,只见他轻轻一打响指,桌上又凭空出现了两个幽绿色的水晶杯。
这给陈景的感觉真的很像是家宴。
像是两位老友久别重逢。
一个在不停吐槽着这些年的不容易,另外一个则是在耐心听着。
“我睡了大概一千六百年左右……”克图尔特一边给陈景倒着酒,一边脸色发苦地吐槽着,“之后我就醒了,然后再也没能睡着,一直这么熬着……直到你来。”
“中途没想过出去看看?”陈景试探着问道。
“不止一次想过,但说实话,我还是挺害怕那些造物主的,而且想出去容易,想再回来就难了……”克图尔特无奈地说道。
话音一落,克图尔特便放下鎏金的酒壶,热情招呼着陈景赶紧尝尝,这可是在旧日时代享誉全世界,来自于螺湮城的地方土特产……
“光是闻着就觉得很好喝了。”陈景端起酒杯,也不知是杯体颜色使然,还是这杯酒就是这种幽绿的色泽,看着有点怪怪的……不过闻着确实不错。
怀着好奇。
陈景端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随即便瞳孔放大猛地屏住了呼吸,差不多半分钟才缓过劲来。
“这种酒的味道真是……罕见。”陈景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对克图尔特露出了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也能算是酒?
妈的!
这只能算是闻起来像酒好吗!
喝进嘴里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果香,有的只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腥味,像是腐烂的螺肉与发臭的死鱼,在进入口腔的瞬间便散发着恶心的粘腻感,然后顺着喉咙一路往下……
对!
就像是喝了整整一杯死鱼身上的粘液!
“你可真不愧是黄王后裔!”克图尔特惊讶道,“当初黄王跟你的反应是一样的,虽然心里恨不得把这个酒壶塞进我的屁股里,但还是忍着脾气顾及礼仪跟我客套!”
“……”陈景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读心术了。
“这是螺湮城的特产伊波恩之酒,闻着香喝着臭,在螺湮城里根本没人喜欢喝,都是用来整蛊外地人的!”
克图尔特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没有半点“古神包袱”直接捧腹大笑起来,言语间充满了得意与骄傲。
“你知道么,这种酒可是我发明的,第一个被整的人就是黄王!”
“……呵呵。”陈景干笑着,眼角隐隐抽搐。
“其实当初我还以为他要杀了我……”克图尔特用手放在嘴边,做出一副偷偷说人坏话的姿态,“你也知道黄王那家伙心眼有多小吧?所以我能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呀!”
“确实不容易……”
“是吧!你可以理解的对吧!”克图尔特从古典西服的上衣口袋抽出一条墨绿色的丝巾,假模假样地给自己擦着不存在的眼泪,“我跟他认识了多少年,我就被他压迫了多少年,就因为我当初整蛊他,最后连螺湮城都给赔进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克图尔特的声音逐渐低沉,那双幽绿的眸子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这种显著的眼神变化,使得陈景不由有些忐忑,因为他从克图尔特眼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在旧日时代,我是唯一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存在,当初是他先征服了陆地,而后我便征服了海洋……我们都不愿意停留在这个世界蹉跎光阴,所以他选择维度之外作为战场,而我则是在各个平行世界的时间线游历。”
“我曾经不止一次挑战他,但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直到造物主降临……结果你也知道,他输了,我赢了,但我赢得却一点都不光彩,我只是侥幸活下来了而已,我只是活得比他更长……这算赢吗?”
陈景听着克图尔特略显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不禁有些担心自己能否安全活过这场“晚宴”,因为克图尔特此刻看他的眼神就跟要杀人一样。
“到最后我只能躲在这个鬼地方,以免被造物主猎杀……你看见那些东西了吗?”
“什么?”
“那些线条。”
听见克图尔特的话,陈景便回过头去,看向这层犹如结界的晶体之外,那些肆意散布在无限虚空中的“光线”。
自始至终。
陈景与克图尔特都待在这个直径不过十米的“圆球餐厅”里,而圆球之外则像是深空一般,是一种类似真空宇宙的特殊环境,肉眼可见的一切物质都是肆意飘浮着,包括那些像是藤蔓一般色彩斑斓的“光线”。
它们规格最小的不过头发丝粗细,而最夸张的则有水缸那么粗,似乎都依照着某种规律不断围绕“餐厅”进行缠绕并旋转……
“这些线条是什么?”
“不可动摇并独一无二的维度轴心,还有亿万平行空间的世界线,以及已知且被我成功捕获的一切时间线,还有……他妈的!深空的臭脐带!”
克图尔特骂出最后那句脏话的时候,忍不住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表情变得尤为痛苦。
“很抱歉……我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这亿万年光阴对一个意识清醒而失去自由的古神来说……的确是一种折磨……希望你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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