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要成仙
陈景顺着她恐惧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便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区的大门口,一个面无表情的老人站在那里,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蛇皮口袋……
“老大你先回去吧,我得找他交差去了。”
“他不会为难你吧?”
隗楠一脸担忧地看着陈景,似乎被那个老人吓得精神都恢复正常了,毕竟……那老人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抹去。
“不会的。”
陈景笑着安慰道。
“物业费的收据我都送完了,没别的事了,他又怎么会为难我?”
“行……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隗楠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然后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掉头就往居民楼的方向跑。
与此同时。
老人也背着蛇皮口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陈景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很明显就是在生气,但又强忍着愤怒。
“你小子……”
陈伯符的牙都要咬碎了,眸子里满是猩红的血丝,显然是在暴怒的边缘。
“你是不是用那件古遗物了!?!”
第二十一章 遥远的记忆
陈景知道老爷子是担心他,毕竟在此之前,老人就说过要帮他把古遗物给丢了,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你就是不听话!”
陈伯符气急了骂道,咬着牙几步跑到陈景身旁,就像是扒拉人体模特一样,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仔细检查起来。
“你身上怎么有那个泥巴佬的味道!?不对!你血管里流的是什么东西?!”
“回去再说……”陈景已经没多少力气说话了,苍白的脸色透着一丝病态,但脸上还是带着安慰的笑容,“没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屁的没大事!”
陈伯符强忍着想要抽陈景两巴掌的冲动,又气又心疼的在陈景身上仔细检查着。
“你体温怎么这么低……”陈伯符摸了一把陈景的额头,感受到那种冰凉的触感,脸色便愈发难看。
“可能是失血过多……”陈景细声解释道,“劳伦斯爷爷帮我输了点血,但有后遗症,他说让你帮我调理……”
“是不是那个狗东西害你!?”陈伯符浑浊的眸子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淤黑的虹膜仿佛在瞬间融化开来,许多如触手般的扭曲黑线开始在他眼白中蔓延。
“不是。”
陈景牵住了陈伯符的手,说话的表情很认真。
“他其实挺好的,是个好人!”
“好人?”陈伯符不屑一顾,冷笑着说道,“好人会被[圆桌议会]联合三大教派通缉?要不是他当初求到我这里来,老子就把他逮去领悬赏了!”
“起码他救了我啊……”陈景讷讷地说道。
陈景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哪怕是现实世界的他也是这样……或许劳伦斯曾经是个无恶不作的怪物,但至少这次是救了他,哪怕不是真心救他也作数。
起码我活下来了不是吗?
这个情分总归是要承下来的。
“回家再说。”陈伯符叹了口气,随后走到陈景身前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让他上来。
陈景没有拒绝。
他知道自己爷爷的身子骨有多硬朗,背个人那不是跟玩儿似的?
“这小东西是哪儿来的?”
“我朋友,刚捡的。”
“我操……你拿老子当鬼糊弄呢?”
陈伯符气得都笑了,可也拿陈景没半点办法,谁让陈景是他唯一的亲人呢?
“爷爷,让他跟着我们吧,看他可怜兮兮的,回头帮他找个工作糊口……”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孙子!”陈伯符很不高兴地绷着脸,打量莱恩的目光也变得不怀好意,“我看它这身骨头用来熬汤还不错,正好给你补补钙。”
“!!!”
莱恩本就害怕这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老头子,现在再一听老头子说要拿他熬汤,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死死拽着陈景的衣角不敢松手。
“这孩子胆儿小,你别吓唬他……”陈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莱恩的头,“跟我们上去。”
说罢,陈景便趴在了陈伯符背上。
陈伯符瘦骨嶙峋的后背一瞬间把陈景硌得生疼,只感觉这老头身上没二两肉,就像是皱巴巴的一层皮肤裹着铁块似的。
“怎么了??”陈伯符见陈景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担心地问了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妈的我就说劳伦斯那狗东西肯定是……”
“是你骨头硌得我疼……”
“嗯?疼?”陈伯符一怔,回过头去凶巴巴地瞪了陈景一眼,“你个兔崽子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你滚过去把袋子扛过来,扛着它跟我们走!”
听见陈伯符的吩咐,莱恩瞬间松开了陈景的衣角,飞快跑去扛起地上的蛇皮口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莱恩作为一个在废土上长大的旧裔,多少还是有点能耐的。
至少这个如山包大的蛇皮口袋没能压垮他,莱恩扛着它跑起来的时候速度还挺快。
只不过相比起蛇皮口袋,他的身子实在是太瘦小了,稍微距离远一些便看不见他在哪儿,只能看见一个蛇皮口袋像超自然现象似的在悬浮移动……
一路上陈伯符的嘴都没停过,从头到尾都在数落陈景不懂事不听话……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陈景学坏了,不是一个乖乖孙了。
无论老人絮叨着说什么,陈景都笑着点头应着,虚弱的他也没什么力气再去解释。
不过这感觉真好。
这还是第一次被爷爷背着。
陈景侧着头枕着老人如铁般生硬的肩,听着他的絮叨感觉都快睡着了……
或许真是睡着了也说不定。
恍惚间,他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些熟悉的景象。
那是掩埋在他记忆深处距今已有十几年的画面……
记得那是他还在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奶奶每天都会来接他放学。
刮风下雨都来。
因为他是在城里上学,每次回哨兵岭的家都几乎是坐末班车回去。
等进了寨子后,天都要黑了。
尤其是在入冬之后……
风好冷啊。
至今陈景都还记得晚上寨子里的风刮在脸上的感觉,简直跟刀子一样锋利,不过奶奶织的那条毛线围巾也是真暖和。
那时候的陈景,身子骨比同龄人弱得多,常常走一截山路就要歇一会。
所以往往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奶奶一边听他絮叨地说着学校里的琐碎,一边背着他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
“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还说让我继续努力,学期末可以评三好学生!”
“嗯!我们家景景最厉害了!”
“奶奶!后天就要开家长会了!你千万不要忘!一定要准时去!”
“奶奶记着的,怎么可能忘哦,等开完家长会,奶奶带你去饭店吃好吃的!”
“那……爷爷呢?”
“咱们不管那个老东西!谁让他一天天就知道扎在书房里不出来!连我们家景景的家长会都不去!饿死算逑!”
“嘻嘻!那我们自己偷偷去!不告诉他!”
“对!就我们俩去!饿死那老东西算了!”
老太太故作凶狠的语气还犹在耳边,陈景眼前的景象却又忽然变了,变到那一年……
森白整洁的病房。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那张躺着老人的病床。
还有什么?
陈景也回忆不起来了。
哦,对了。
还有剩下的半碗鸽子汤。
“景景长大了……奶奶知道的……是奶奶没用……以后都帮不了景景了……”
“奶奶帮你攒的那些娶媳妇的钱……记住去银行取出来……那些都是你的……别让你爷爷那个老东西糟蹋了……但……”
“你爷爷其实也没那么坏……那个老东西只是精神有问题……我知道的……我早该跟你说的……”
“听奶奶一句话……别恨他……他其实心里都是你……”
老太太在病床上吃力地睁着眼睛,说话的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叫。
床边有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
有人在说话。
有人在记录。
有人在摇头。
“今天景景买的鸽子汤好喝……下次别买了……你勤工俭学挣的钱自己攒着花……”
老太太神志不清地说着喃喃呓语,浑浊的眸子里是一种生涩的晦暗,但骨瘦如柴的手却还在床边轻轻晃动。
“景景是不是没钱花了……没钱要找奶奶要……奶奶兜里有……”
“鸽子汤奶奶喝不下了……景景记住一会趁热喝了……”
“景景最喜欢吃烤串了……”
“景景……”
“景景的毕业典礼……奶奶不去就没人去了……没人陪我孙子照相咋办啊……”
咋办啊。
陈景至今都记得。
老太太临终时都还在念叨这三个字。
陈景记得当时自己根本就没哭。
脑子里一直都在重复这三个字。
是啊。
咋办啊。
我以后就没奶奶了……
“老太太这个年龄了,走得也没有痛苦,您节哀顺变……”
“没事,迟早会有这一天,我知道的。”
“殡仪馆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您走之前麻烦把费用结算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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