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他的学生身份尊贵,哪怕起哄甚至直球辱骂他,这气他也只能受着。
但迟早有一天,有人会理解他的伟大,理解他的心血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么珍贵的瑰宝。
那一天就快要到来了,当二皇子登上王位……
“老师,你不妨让他说下去。”
应天可舍不得让段明渊走,他希望段明渊再加把火候,把这老头气到了之后,接下来几天也就可以翘课了,“你德高望重,可不能因为课堂上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就急于赶人家走,这岂不是露怯了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种人又能有何高见?”
老先生冷哼一声,“伱对于御剑之术又有何了解?看你的样子,应该连剑都没有摸过吧?御剑之术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的寓意,都是由我经过了研究后总结出来的!”
他知道应天和自己不对付,存心拿外人来气他,可真要是较起真来,这世上除了始王之外,没有人能与他论剑。
段明渊则持随缘态度,若是这位老先生不想让他在教室里继续待下去,他就去别处转转,他刚才也只是看着一位老学究抱着一坨屎却将其奉为圭臬,一时间没忍住才脱口而出。
不过他现在总算明白了,由这么一个人来当他们的老师,难怪宁如月学不明白剑术。
“既然如此,为什么诸多学生之中,只有二皇子修成了你所传授的剑道?”
“当然是因为二皇子天赋异禀,又勤奋刻苦愿意钻研。”
一说到二皇子应心,老先生的自豪之色溢于言表。
朝中人都把他当作了年轻的始王,这百年的传承终有成果,而这一切都是由他亲手推动的。
“但在我看来,这间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的天分都是一样的。”
段明渊这话是有科学依据的。
始王的每一位继承者都并非自然诞生的,而是寰宇公司的科技产物,除了性格不同之外,几乎没有明显的区别。
老先生却像是听到了多么滑稽的事,扬天大笑,“没想到你竟然蠢笨到否认天分的存在,那你倒说说,为什么同样的授课,长公主的御剑之术远不如应心?难道她没告诉过你,始王曾经亲自执导过她剑术,这是应心都未曾享有过的待遇!明明她享有了始王的偏爱,却被后来者轻易赶超,这样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天分的重要性么?”
闻言,宁如月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情感不是对于《剑术课》的老师,而是觉得愧对于父王的悉心教导。
“因为她和二皇子性格不同。”
“性格?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想说御剑之术的传承还要视性格而定么?”
“你难道还没意识到么?”
段明渊也罕见地在学术讨论中皱起了眉头,他愿意把老先生当成学富五车的教授来看待,可对方却愚蠢到像个买文凭的,钻研了一辈子御剑之术,号称精通每一个细节,却连摆在眼前的问题觉察不到,“你完全把逻辑顺序搞反了,不是二皇子因为修成御剑之术变成了年轻的始王,而是他本身的性格就与年轻的始王相似,才能学得会你们那一套东西。”
“执念!”
九月恍然大悟,这下子就连她都听明白了,“就和书院里的学生一样!”
她此前把书院的传承比作臭棋篓子下棋,一代不如一代,却没想到明渊先生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
“你的那一套理论,也就只有二皇子能学会。”
照本宣科的教学方式,把御剑之术变成了刻板的动作,再强行灌输给每一个学生。
“证据……你要怎么证明!”
老先生质问道,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高高在上了。
“宁如月,去把你的抚琴拿来。”
“……抚琴?”
虽然不知道段明渊为什么这么说,但宁如月还是乖巧地照做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天将段明渊和《剑术课》老师的争吵传了出去,教室外的人越来越多,有曾经受过长公主恩惠的仆人,更多的则是来自朝中大大小小的势力。
长公主回归朝中,打败了二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让他们举棋不定,这场本来明朗的王位之争突然间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宁如月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回到教室后,摆好抚琴。
老先生也不再嘲讽,只是远远站着冷眼旁观。
长公主甚至连剑都没带来,却要在这课上与他论剑。
真是荒唐。
他倒要看看还有更什么更荒唐的事。
“还记得我在提高班第一节课上对你们说的话么?”
“剑意是心境的折射……”
宁如月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明渊老师说要怀着斩断世间万物的决心,可这听起来十分抽象,而她也没有如明渊老师的气概。
她看着抚琴的琴弦,忽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明渊老师要让她拿来抚琴!
宁如月合上双眼,青丝垂下,这世间所有的杂音都被隔在了外面,她手指拨动琴弦,弹出了她最熟悉的曲调。
苏院长自幼便对她说琴能陶冶情操,也能帮助她窥见自己的本心。
剑意是心境的折射,这才是明渊老师真正想要传达给她的。
婉转的曲调在教室内回荡着,明明是温柔到了极点的曲调,老先生的心脏却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围观者更早觉察到了异常。
宁如月没有带来始王赐予她的佩剑,也不曾在这间教室里舞过剑,然而抚琴旋律所及之处,剑意却无处不在。
这是……
与他所知道的截然不同的剑意!
没有凌然的杀意,而是如清风拂面。
下一刻,在一片惊呼声中,教室内所有的假人应声而断,抱着假人的应天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
他就与教室外的人一样惊讶。
长公主,是何时出剑的?
以琴声为剑,他们闻所未闻,也从未有人记载过这种剑路。
一曲终了,人们却如同中了定身术般呆愣在原地。
在某个时刻,他似乎看见了,看见长公主的剑意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是……
连始王都未曾触及过的领域。
第146章 三皇子其人
老先生死死地凝视着宁如月,抚琴的旋律已经停下了很久了,他却依旧沉浸在剑意的余韵中不可自拔。
他将自己的毕生精力都用在了研究之上,自诩一位工匠,竭尽全力地雕琢着朝中的未来,将每一个学生都视作了艺术品,然而曾经被他视作残次品的长公主,此刻却开花结果。
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的果实。
“哈哈哈哈,没错,你说的没错!”
不知过了多久,老先生从迷梦幡然醒悟,“没想到我的研究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的确是一坨屎,你说的没错啊!”
原来坐井观天人从来都是他,眼中只容得下始王与这段由始王所书写的历史,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因此依样画葫芦,认为这世间向来便只该有一种御剑之术。
他根本担不起工匠之名,他所做的不过是浪费了一块又一块的璞玉,只会它们雕刻成同一个样子。
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了。
围观者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面面相觑,这位在朝中备受尊重的,号称活着的御剑术百科全书的老先生竟然当众把自己一直以来所珍视的研究成果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们还看见老先生如同着了魔一般,抛下了课堂与学生,大笑着出门,笔直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明渊老师,他……没事吧?”
宁如月收起抚琴,心情复杂,毕竟师生一场,老先生年事已高,她也不愿意看见对方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就连初窥结界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
“他没事。”
段明渊态度笃定。
老先生的确走错了方向,但是对于研究的热忱却是真实的,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除了“早晨知道去你家的路,伱就活不过今晚了”之外,应该还存在别的解释。
正如段明渊一开始所说的,这是一场客观的、中肯的学术探讨,意识到了错误的同时,也意味着老先生的研究将会迎来新的开始。
“不愧是书院的老师,果真令人印象深刻。”
鼻子都快摔歪了的应天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凑上前来,后来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能在御剑之术上将那老头驳斥得哑口无言,最终只能羞愧而去。
“认识一下,我是应天,朝中的三皇子。”
“段明渊。”
短暂的握手,也让围观者全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段明渊,云海书院的老师,却对御剑之术有着超越常人的理解,当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凑到了一起,稍稍有眼力见的人都能料想到这场即将到来的王位之争,恐怕会徒增许多变故。
想必此人就是在幕后助长公主击退二皇子的神秘人。
“我有一事好奇,刚才明渊老师提到我们所有人都有着同等的天赋,只因性格不同,导致了在剑路上也会有所差异,那么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剑路又该如何呢?”
这无疑是一个刁钻的问题,刁钻到连他应天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他从未对剑术课产生过兴趣,在他看来,那不过已经被证明失败了老古董,所以每当遇到有人吹嘘御剑之术时,他就发自内心地觉得不痛快。
倘若御剑之术真有吹嘘得那么神乎其神,当时的人们便不会输掉场战争,朝中不会存在,他们也不会变成公司的棋子。
但在听了段明渊方才那一番论剑时,他觉得也许眼前之人真的能解答他的疑惑。
“你适合旗舰的路数。”
应天愣了好半晌,才讷讷道。
他不会下棋,也对下棋没什么兴趣,那也是个能让人昏昏欲睡的项目。
“不,是旗舰,天上飞的。”
段明渊指了指上,应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天花板,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段明渊说的是旗舰,近乎于寰宇公司的标志,也是史书里所提到的天降之物。
那么问题来了。
旗舰又是什么剑路?
“你不喜欢练剑,就没必要勉强自己。”
段明渊说道。
见识到了应天的上课态度,他对于朝中的三皇子又有了新的认识。
应天所讨厌的应该不止是御剑之术,还有一切陈旧腐朽的东西,所以他才在这些年一步步将朝中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无法彻底将陈旧之物消除,但是在朝中打开了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若是再往深想一些的话。
三皇子反感的只是陈旧的事物么?
“哈哈,明渊老师还真是风趣幽默。”
应天笑得有些尴尬,他觉得这个谐音梗的笑话实在有点冷。
“我是认真的。”
段明渊既没打算讲冷笑话,也没想玩谐音梗,三皇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他作为年长者自然也会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若是不喜欢练剑,就算强迫自己,你手中的剑也不可能触及到上天。”
“哦,这样啊。”
应天笑得更尴尬了,他的小心思似乎被人看穿了,也证明了段明渊的确不是寻常之辈。
所以他才讨厌《剑术课》。
人们越是吹嘘始王,越是歌颂他的丰功伟业,就越让人觉得绝望。
连如此强大,如此野心勃勃的人,依旧败给了“上天”,而用老头的话来说,他们的御剑之术则连始王年轻时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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