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在祥子进来和她聊过天之后，她就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直躺在床上。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其实也花了不少时间在想心事上面。
接下来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生活，怎样处理和大家的关系，还有……
……各种各样的事情。
在秋绘的主观里，那是个相当漫长的夜晚。故而当若麦突然提起昨天的事情的时候，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祥子说，她和你或许会有一些可以相互共鸣之处。」若麦说道，「她昨天和你聊过之后，你现在就觉得感觉好了不少……」
「效果这么立竿见影，我当然会感兴趣啦。」
若麦的这番话，说得有点酸溜溜的。
秋绘缓缓点了点头：「她和我说，我所谓的『等价交换』，其实是建立在某种对我自己完全不公平的『定价标准』上的。」
若麦的眼神微动，空出来的那只手稍稍移动，握住了秋绘搁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
她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对方。而某种微妙的默契，也让秋绘在无言之中把握到了对方的用意。
若麦还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因为，她肯定……在思考该如何帮助我吧。
秋绘的内心涌出一股平静的暖意。
那些谎言、隐瞒、内耗与自欺欺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将该引爆的东西尽数引爆之后，站立在一片废墟中的二人，终于可以开始真正地着手做些什么。
若麦喜欢我。或者甚至可以说，她「爱着我」吧。
我必须承认这一点。
必须正视这一点。
因为……我不能再继续用那种不公平却低成本的标准，来审视我身边的一切了。
「……祥子能看出这一点来，我很惊讶。但她毕竟不是我本人……有些事情她靠观察和猜测是没法得出结论的。」
秋绘笑着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什么无私的圣人。正相反，我其实胆小又怯懦，而且还相当的自私自利……」
「……正因如此，我才会选择用伤害自己来解决问题。」
「因为……只要伤害自己，只要声称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只要自顾自地表现出一副正在努力弥补过错的样子……」
「我就能证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当的。」
呼。
她微微动了动手，轻轻地挣开了若麦的手。
但紧接着，她主动地伸出手，绕过若麦的后背，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欸？」
若麦的大脑宕机了。
腰间传来奇妙的触感。
对方的动作显得保守又拘谨，仿佛不是在搂腰，而是做拆除一颗炸弹的准备工作。
但是……再怎么僵硬，再怎么生涩，有一件事也是完全不会改变的……
这是由户川秋绘主动作出的亲密举动。
此刻，户川秋绘的脸已经变得像是熟透的虾子，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比煮虾子的冬阴功汤还要红了。
但是……
……有些事情，事到如今，已经是非做不可的了。
「等，等……等一下，那什么，呃，小秋，你，你在做，做什么……」
和秋绘那仿佛英勇就义般，甚至略显滑稽的表情相比，若麦现在的样子就完全是在恋人面前不知所措的小女生了。
但秋绘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她只是继续往下说。
「我觉得，自己欠下了根本还不清的债。」
「因为还不清，所以可以宣告破产，可以理所当然地逃避，可以省下与之相关的一切成本……」
「……我不想这样。」
秋绘紧张地闭上眼睛。
「若麦，你……是愿意原谅我的。」
「所以……我也应该……去争取你的原谅才对！」
第五十八章 一个迟到数年的交代
在刚刚过去的那个有些过于漫长的夜晚里，户川秋绘试着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回到了初中时代，一切刚刚发生的时候。
若麦觉得，我不会原谅她的背叛。
而我呢？我也觉得，若麦……不会原谅我的无理取闹。
我把自己当作一个毫无价值的累赘，把我和若麦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都当成是对方纯粹的麻烦。
用这种态度来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我就可以为自己疏远对方的行径做毫无破绽的辩护了。
只要像这样贬低自己，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免于承担解除误会，以及接受对方感情的成本。
「只要事先给自己下达判决，就可以免于接受他人的审判。」
「就像现在这样……」
户川秋绘先是用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随后，她揽住若麦的那只手开始用力，在惊呼声中将对方的腰肢搂得越来越紧。
「……明明是我该向你寻求原谅，结果却反而变成你在向我寻求谅解。」
她自责地闭上眼睛。
「我……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一切，所以只能靠玩弄这样卑劣的把戏来应付了事。」
「我现在大概是应该道歉的。但是，我平时道歉实在是太多了，几乎都成了口头禅……」
「所以，我觉得，或许还是……道谢来的更合适一些。」
「我……我……这个，小秋，你，你突然说这种话的话我……会不知道该……怎么……」
假如喵梦真的是一只猫的话，那么她现在早就该因受惊而整个儿地弹飞出去了。
但她毕竟是个人。所以，祐天寺若麦只能在秋绘的怀里一边惊慌失措，一边因还未消化完毕的狂喜而微微颤抖。
「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很正常的。」
秋绘叹了口气。
「因为，我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感慨万千地望着天花板。
「我或许，会做一些贪得无厌的事……」
秋绘口中说出了意味深长的台词。
「……不，现在没必要考虑那个。」
现在应该把眼前的事态设定为最高优先级。
「若麦。」
「啊哇哇哇……怎，怎么了……」
面对被强大的刺激震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若麦，秋绘神色平静地开口。
「我本来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的哪些方面，又为什么一直喜欢到现在……」
「……不过仔细想想，那种东西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所以我就只问一个问题，权当是最后的确认吧。」
「你喜欢我吗？」
呃……该怎么说呢，总感觉，这副样子好像略显油腻了点……
秋绘这么想着，平静的神色似乎也没法始终保持。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总是在被动地回应别人的感情，所以其实……基本上没有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主动出击的经验。
是的，我总是在被动地回应他人。
这样一来，我本人就相当于有了一种免责声明般的东西。
「是对方主动的，所以我不需要负任何责任」，或许我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吧？
这……本质上也相当于那种卑劣的，自我贬低的小把戏的一部分。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说我要找个方法来克服面前的诸多疑难问题的话，或许就应该……从这一点上开始改变。
秋绘觉得自己的思路似乎正在朝着有些奇怪的方向突飞猛进。
但……奇怪归奇怪，能够前进，也比在原地裹足不前要强得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秋绘突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高松灯。
不，并不是因为眼前的若麦与灯的外貌似乎有某些微妙的相似，是因为……灯曾经表述过的感情观念。
「希望大家能够一直在一起。」
「喜欢着大家」的灯，是这么说的。
我也变得像她那样会比较好吗？
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吗？
还是说，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正确或者错误的分别呢？
无数的思绪在一瞬间从户川秋绘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直到若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笨蛋。」
祐天寺若麦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怎么事到如今还在问这种问题？」
……是这样啊。
「我明白了。」秋绘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触、意愿、或者说冲动。
这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一件事。
因为，秋绘已经习惯了否认这一切的存在，甚至否认自己有谈论这些东西的资格。
从离家出走以来，直到文库提出了那个有些不知所谓的乐队企划，孤独与生活压力让户川秋绘的形状变得越来越扭曲。
某些因而被压抑已久的东西，久违地获得了被释放的许可。
既然自我贬低的生存策略已经开始渐渐地变得不合时宜，那么就果断地将其抛弃掉吧。
于是，她把若麦拥入怀中。
无止境的自我贬低，让她把自己的渴望视作一种可耻的罪行。
故而她必须否认，必须排斥，必须清理掉一切由己方主动发起接触的可能性，以免招来追责与惩戒。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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