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摇滚与乐队观察家 第3章

第四章 自我表达

　　户川秋绘觉得有些内疚。

　　特别是对那位正用恰到好处的鼓励眼光注视着自己的贝斯手。

　　凭借轻小说从业者概括人物形象的经验，她觉得这位凉同学多半是「小事脱线大事认真」的类型。

　　平时不是认真的人，认真起来不是人。就这种感觉。

　　这类随性角色认真起来的样子，在任何故事里都是关键的因素；往往寄托着真挚的感情，乃至主题的升华。

　　而我只不过是个为了营业来找人组乐队的家伙。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一曲奏毕，秋绘深呼吸两下，有些畏缩地看向凉的方向。

　　「……如何？」

　　「可以挽救的类型吧。」凉一本正经地下了结论。

　　「……虽然听起来有点微妙，但我可以把这当做是一种认可吗？」

　　「也许是。」凉微笑道，「能感觉到有一点底子，不过大概是很久没练过了吧？」

　　「这都能猜出来？」

　　「基本功罢了。」

　　凉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如果说有底子在的话，稍微练练就能很快捡起来的吧。对于我们这个乐队来说算是足够了——毕竟队伍里其实只有我是专业人士嘛。」

　　「不要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称作专业人士啊！」虹夏拍了拍她。

　　秋绘看着一逗一捧的二人，沉默片刻之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所以，我算是能加入了吗？」

　　「当然可以啊！」虹夏给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管怎样，总可以先加入进来试试看嘛！也许本来觉得做不成的事情，稍微磨合慢慢熟悉之后，就能做到了也说不定哦？」

　　「……嗯！」秋绘用力点了点头。

　　不要想那么多……这一切都是为了营业！

　　在街上闲逛就能够遇到像这样性格温和的人，实在是幸运过头了。本来我也不可能真的花太多精力在乐队上，那能和这样有包容力的人组队，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尽管过程有点乱七八糟，但总之还是成功了！

　　等下就先联系编辑……

　　正当秋绘计划着下一步行动时，凉却再次开口。

　　「话说回来，吉他手还是没找到啊。」

　　「的确……」虹夏想到这里也稍微泄了气，好看的眉毛微微低垂。

　　「我会试着在学校里找找看的。」秋绘见状，主动请缨，「因为羽丘是个乐队氛围很浓的学校，而且吉他手非常多！」

　　因为，一般来说提到学乐器，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要么是钢琴要么是吉他吧？

　　不少憧憬着乐队的孩子们拿起吉他埋头苦练，结果练成出山却发现，吉他手的供应早已过度饱和，根本没有足够的鼓手和贝斯来和过多的吉他手组队……

　　……而且好像有种说法是贝斯手的数量尤其少。到底是为什么呢？

　　「稍微留心一下的话，我觉得应该能发现落单的吉他手。当然水平可能就有些不好说了。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被挑剩下来的嘛。」

　　「这倒是好主意啊！」虹夏赞同道，「那就麻烦户川同学了！」

　　「当然我们这边也会继续寻找吉他手的人选的。」凉补充道，「记得要时常保持联系啊，否则恐怕就要引入残酷的淘汰赛制了。会很麻烦的。」

　　「应该不至于同时找到那么多候选人吧……」

　　三人又在店里闲聊了一会儿，还一时兴起地试着合奏了一曲十分简单的曲子。吉他的部分暂时由秋绘靠电子琴来代替。

　　当然结果是毫无悬念的一团糟。三人的水平本就参差不齐，合奏起来根本对不上号。

　　不过照鼓手的说法，「只要多一起练习就能慢慢产生默契的」。她们对于这次失败并没有太多的看法，反倒只是单纯地觉得合奏很开心。

　　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时间渐渐流逝着。

　　「我等下还有事，差不多先走了？」秋绘说道。

　　「走之前请先加上LINE好友吧！以后要多联系哦？」

　　和二人交换了社交网络账号，秋绘离开了这间名为「STARRY」的LIVEHOUSE。

　　室外清爽的风拂过发梢，她有种总算卸下了一副重担的轻松感。

　　「已经找到乐队成员了。是在店里遇到的其他学校的学生。」向编辑发送了这样的信息，算是告知一下最新的进展。

　　文库所谓的「商业运作」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开展——起码也得等到吉他手到位，第一次开演出的时候。

　　这段时间我就先暂时不要多管乐队的事情，思考一下新作该写些什么吧。

　　眼下天色渐晚，夕阳西沉，晚霞映照着下北泽的大地。对于这片繁华的时尚街区而言，这反倒是另一种形式的朝霞。富有活力的躁动的夜，马上就要在这条街道上开演。

　　漫步在人行道上，经过一座座富于平成风情的低矮建筑物，秋绘欣赏着四周的风景，脑海中的无数点子像桌球般疯狂地彼此碰撞。

　　「首先题材的话已经敲定是乐队了，这个就作为新作的事业主线贯穿下去吧。从纯玩票的校园乐队开始一步步……不对不对，这种好像有点太老套了。养成系女高中生艺人这种东西都有快十几年历史了吧？」

　　「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擅长写女高中生……所以主要角色还是用学生身份好一点。嗯，用虽然是学生，但是一开始水平就很高这样的设定吧。养成系什么的就免了。或者说本来水平很高但渐渐地因为找不到感觉而表现越来越差……这样的感觉？」

　　「还要考虑到主要角色之间关系发展的内容。说实话这个东西才是故事的真正核心。乐队什么的，只是动机和导火索罢了，所以……嗯……」

　　秋绘在街上不自觉地绕着圈，但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还有就是，我应该重复上本书的套路，还是尝试开拓新的领域呢？从稳定性和读者的期待上考虑的话还是新瓶装旧酒比较恰当吧……也许……或者……这样？」

　　走着走着，突然出现的灵感占据了她的思维。

　　「我知道了！除了关系建立，还应该有关系破裂和关系再建立的情节才对！」

　　秋绘猛地掏出手机打开便签应用，开始九键奋指疾书。

　　「为主要角色们设计两个乐队，双方都因为某些原因分崩离析，故事开始时已经成了散伙的状态。成员之间既有彻底反目的，又有仍念旧情的；有假装彻底反目实则仍念旧情的，也有假装仍念旧情实则彻底反目的……」

　　完全变成绕口令了！

　　「然后故事开始时新的乐队，是由两支老乐队之中的部分成员在其中两人的私人关系作用下重组而成的！总之除了各自的原队员之间的矛盾之外，再引入两支队伍之间的矛盾！听起来实在是好复杂！但是总感觉写出来之后会非常有气势！」

　　新乐队有五个人就够了，第一卷的笔墨就着重于这几位的关系就好，其他人可以在第二卷之类靠前的地方先露个脸留个印象，再随着故事发展一点一点地放出来……

　　这样可以不停水上好多卷！感觉没东西写的时候就把预备的新人物加入进来！

　　「嗯……总感觉！灵感涌出来了啊！」

　　决定了，这就回家开始写！

第五章 两个吉他手同时落地

　　第二天。

　　「唔姆……」

　　户川秋绘现在很想就这样一睡不醒。桌面对她的脑袋有着黑洞般的吸引力。

　　昨晚一时头脑发热而写了一大堆剧情概要和人物档案。结果毫不意外的因为过于兴奋而失眠，结果就是在第二天的课上止不住地犯困。

　　而且明明都已经是下午了，我居然还在犯困，真没出息！

　　「让我们重新回到昨天的话题。关于日本文学历史上『私小说』的传统……」

　　国文教师比企谷一如既往的死鱼般的眼神，让她本就低落的听课热情更是雪上加霜。

　　果然现在应该先睡再说吧？反正我对升学本就无所谓，成绩什么的怎样都好……

　　……不过在课堂上睡觉的话，会有种自甘堕落的感觉吧？搞不好还会因此被老师关注，然后招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所以要不然还是继续听讲比较好？至少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以上的几个关键词，或许能够作为大正年代的日本文学最好的注脚。下课时间到了，同学们，我们明天再见。请务必记得复习课本第72到81页的内容……」

　　不对，下课铃是什么时候响的？

　　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上课睡觉的秋绘，突然悲哀地发现，在自己开始思考上课睡觉的问题之时，上课睡觉的行动其实已经完成了。

　　望着一哄而散，又各自聚集为小团体，准备一起离校或去社团活动的同学们，秋绘觉得欲哭无泪。

　　什么啊，原来我早就已经睡着了吗……

　　好在比企谷是个不怎么为难学生的老师，他只是稍微看了一眼还趴在桌上的秋绘，微笑着摇了摇头，便走出了教室。

　　从桌子上撑起身子，秋绘环顾四周。

　　她还没忘记自己肩负着寻找落单吉他手的重要任务。

　　用力甩了甩脑袋把疲倦感赶走，

　　午休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二年级的楼层里转了一圈，但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次试着找一年级的学妹来碰碰运气吧。」

　　这么想着，秋绘下楼，来到了一年级所在的楼层。

　　总之先从A班开始吧。

　　从窗台上向内窥视，秋绘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室，寻找着看起来像是落单吉他手的人。

　　她其实讨厌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讨厌被陌生人拒绝。

　　即使对方只是一生中或许都不会再见第二面的过客，被拒绝也会让她难受上好几天。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令人不快的情况，一定要事先做好调查，争取一击即中！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秋绘调动自己的五感，注意着任何可能的迹象。

　　她很快注意到了一处角落里几人的对话。

　　「抱歉抱歉！虽然能被邀请我真的很开心，但是说实话，我对『Afterglow』的事情还不太熟悉，所以……嗯，而且说实话我更想当吉他主唱来着……」

　　她刚刚说了吉他主唱对吧？

　　秋绘欢欣鼓舞。

　　等不了了！机不可失，少女哟勇敢前进吧！

　　如果错过了这一位的话就意味着还要去找下一位……这种折磨有一次就够了！

　　「……你好！你刚刚说了吉他主唱对吧？」秋绘冲进教室，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对方梳着着淡粉色的直长发，鬓角的前发短辫垂在颈部两侧。面容姣好且有眼下时兴的妆容痕迹，看起来是会追赶潮流的类型。

　　「不好意思，但您是？」对方似乎被秋绘的行动吓了一跳，面露难色。

　　「我是二年级的户川秋绘……」

　　自我介绍到一般，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的秋绘突然僵住。

　　我刚才是不是非常突兀地出现，然后又非常失礼地打断了别人正常的对话？

　　「……抱，抱歉，我突然出现，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会呢？没关系的！」正坐在位子上和那位粉发女学生聊天的其他几位同学笑着回应，「倒不如说，来得正好啊。其实呢，小爱音现在正在找组乐队的伙伴，但我们的乐队里已经有吉他手了啊。」

　　怎么说呢，果然吉他手很容易被剩下啊。

　　转向被称作爱音的一年级女学生，秋绘热切地发出邀请：「我们乐队现在刚好缺一个吉他主唱！我已经找了一天了，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咦？那，那我可以来吗？」她似乎也有点惊讶，不过比起惊更多的是喜，「那真是帮大忙了！我的名字是千早爱音！请多指教！」

　　居然直接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秋绘对此十分感动。

　　「我是二年级C班的户川秋绘！请多指教！」

　　本来还以为会被礼貌地拒绝，结果对方似乎也很热情，真是太好了！千早同学LOVE！

　　秋绘飞快地掏出手机：「我这就通知队里的其他人！稍等一下……」

　　突然响起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有新消息？是虹夏发来的……咦？找到吉他手了？」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