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秋绘居然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去，凝视着屏幕上一字未写的文档。
「……反正，也写不出来。」
秋绘挪动鼠标关上窗口，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她又干脆将整台电脑都直接关上，随后直接站起身来，离开了电脑桌，坐在了床边。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思考，真的很快乐啊。」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发出一声感叹。
她抬起头，顺着电脑桌后的玻璃窗向窗外看去，目光停留在澄澈如洗的碧蓝天空之上。
「不过，我还是稍微有些不太习惯。」
「总觉得，自己还有些什么事要做。」
「如果闲下来的话……简直就会觉得自己在犯罪。」
秋绘的嗓音显得单薄又空洞，像是廉价手机的扬声器，只能发出虚浮又混杂的声音。
祐天寺若麦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回应。
或许其实也没必要说什么吧？
她弯下身子，张开双臂，从正面直接发起攻势，搂住了秋绘纤细而单薄的腰肢。
随后，紧抿着嘴唇，把下巴轻轻地搁在秋绘的肩膀上。
二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到了可以呼吸到彼此呼出的空气的地步。秋绘的发丝像是被风吹过的柳絮般轻轻地拂过若麦的脸。
按理来说应该是相当旖旎而引人遐想的场面……
但秋绘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反应。
体温仍在，触感依然柔软，并且耳畔还能隐约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如果排除掉这些细微的迹象，那么若麦几乎找不到此刻的秋绘依然还活着的证据。
「呐，小秋。」
若麦用几乎是自言自语般的细微的声音说道。
但好在旁边就是秋绘的耳朵，所以即使是这种程度的声音，也足以让对方听见。
大概可以吧，但若麦还是不敢肯定，因为秋绘没有丝毫的反应，故而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确听到了什么。
「……你完全没有哪怕稍微挣扎一下的打算呢。连害羞都感觉不到。」
秋绘缓缓地闭上眼睛。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比较好。
「你说过，随便我怎么使用都可以的，对吧？」
明明看上去是在下命令，但若麦的语气中却带着意思显而易见的悲凉。
「那么，我……命令你。请回答我的问题。」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又是怎么看待那时候的事的？」
「小秋既然已经不想再思考了，那就按照第一印象来回答吧。」
「不用去回忆，也不需要考虑我爱不爱听。怎么想就怎么说……只要这样就够了。」
秋绘像一具雕塑般的沉默着，过了不知多久，才缓缓地开口。
「我很抱歉。」
「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够提出那种请求的地步，是我的自作主张给你添了麻烦。」
「实际上，我现在意识到，我因为一些无聊的误解，而肆意践踏了你的心意。」
「无论结果如何……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
若麦沉默地听完了秋绘的回复。
「我……就知道小秋会这么说。」
若麦居然反而笑出了声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的错呢？
如果我始终坚持支持小秋的任性，又或者从一开始就和她说明情况而不给她虚假的希望，那么，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但是小秋……小秋总会把错误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
她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去背负一切，哪怕明知道会被压垮。
我和小秋的过往……就是一笔从那时一直积累到现在的，盘根错节，千头万绪的烂账……
第四十三章 我可没法背负你的人生喔
也许，我的整个人生，都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
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的户川秋绘，如此心想。
等价交换。
收到多少，就付出多少。
我一直以为，只要永远履行这样的原则，那么至少能够免于被斥责，即使失败，也能够安慰自己：我的所作所为，至少可以被称作是「正确」的。
可是，若麦呢？
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我的一个关系一般的同学，所以才会响应姐姐的要求，劝我回到家里去。
我觉得我任性的要求是给她添了麻烦……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故而真的就这么一厢情愿地疏远了对方。
我以为自己是在改正自己因任性而犯下的错误，而实际上却是在以更大的任性，为他人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我犯下了巨大的过错……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所以，当遇到「喵梦」的时候，和「喵梦」相处的时候，我才会像那样……不知不觉地，潜移默化地去忽略对方的真实身份吧。
她不惜隐瞒真名，去和姐姐接触，也要想办法去试着接近我，这就足以证明我之前的判断是多么的荒诞。
「……若麦。」
不自觉地就开了口。
腰间传来的力道也随之略微地收紧了。
「我在听喔，说吧，说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会听的……」
若麦略微颤抖着的低语传入秋绘的耳中。
于是秋绘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犯了错，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她只是说话，依旧面无表情。
反正就算有表情变化，现在以若麦的视角也看不到。
「能想到的……好像也就只有那种，玩笑话一样的解决方法了。」
「用我接下来的人生来偿还什么的……」
秋绘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开某种自暴自弃的玩笑。
哈哈。我的人生，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少价值可言呢？
「别说这种蠢话！」
若麦抬起了头。
她用双手摁住秋绘的肩膀，用湿润的双眼对她怒目而视。
「我……我可要不起小秋的人生啊。」
她发出不知到底该算是笑还是算是哭的声音。
「为什么？」秋绘问道。
「我的人生，是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吗？」
也许我的确做了很多事。
小说，还有乐队；靠工作维持生活，然后，尽我所能地帮助大家。
用这种方式去兑换被需要的感觉，渴望着所谓的友谊，所谓的关爱。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其实也不差。
如果能够真正意义上地去享受这些来自他人的欣赏与善意，那么把这些东西作为人生的基点，其实也未尝不可。
倒不如说，能够这么想的人，甚至反倒会被视作某种高尚的存在吧。
但我不一样。
我好像，并不是真的需要这些东西，并不是真正地在享受这些东西。
我只不过是在用他人的认可来当作某种论据而已。
证明我是正确的。
我的想法是可行的。
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为此而疲于奔命，为此而放弃一切可以放弃的东西。
「我想当个合格的失败者……」
秋绘的目光变得涣散而失焦，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虽然失败，但至少还能算是正确。」
「我已经失败了。」
「而现在，就连正确都算不上……」
「……不是的！我……我愿意原谅小秋的！」
若麦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
「这段时间我的确很痛苦……可是，小秋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
秋绘缓缓点了点头，打断若麦想说的话。
「你愿意原谅我，我很高兴。」
「可是，总归是先有错，然后才会被原谅的。」
秋绘的沉稳与冷静已经不复存在，故而她的逻辑与思维也在一点点地朝着崩坏的方向迈进。
「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她突然没来由地如此说道。
「等价交换也好，我那些这样那样的长篇大论也好。」
「说白了，不过是溺水的人想要随便找个东西来提供浮力而已。」
「我并不正确。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毫无意义……」
秋绘低下头。
「所以就这样吧。」
既然我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
「……什么就这样？」
祐天寺若麦松开了摁住秋绘肩膀的手。
她站起身来，随后坐在秋绘的身边。
她伸出手，擦去眼眶中的泪滴。
「小秋……别把我当成收废品的，也别把自己当成……废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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