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摇滚与乐队观察家 第215章

　　爱音突然下定决心般地用力摇了摇头。

　　「……秋绘。」

　　称呼的突然变动，让秋绘的心神一惊。

　　内心的动摇反馈到了伸出的手上，然后以触觉的媒介，传达到了爱音的心底。

　　「小灯和我说过，感到迷茫的话，说不定可以暂时放下试试看。如果有合适的契机的话，说不定就会产生新的想法。」

　　「刚才秋绘在餐桌上聊到的那些事情，或许，就是这个合适的契机。」

　　爱音握紧秋绘手心的力度微微加大。

　　「我……我觉得我不想再去纠结『喜欢与否』之类的无聊问题了。」

　　「独占欲，排他性，一辈子的承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真的，已经一点都不想去管了。」

　　「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秋绘正在因为我的事情，而感到痛苦。」

　　「离开家，独自一个人生活，靠自己的工作来维持生活。我没有上过班……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我觉得，那肯定会很……很难受的吧？」

　　在月光的照耀下，秋绘觉得，自己似乎依稀能够辨认出爱音微微湿润的瞳孔。

　　秋绘习惯性地要否认这一点：「……没那种事。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比较困难，但到后来就渐渐地轻松起来了……」

　　「秋绘，又在逞强啊。」

　　爱音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我其实是知道的。因为，我去留学过，而且还因为失败而逃回来了嘛。」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做着不熟悉的事情。朋友和家人都不在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和麻烦……」

　　「这种感觉是真的很可怕的。所以我才会因为没法忍受而逃避。」

　　「……可是，秋绘，你……没有逃避啊。你是，从那时候起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对吧？」

　　秋绘沉默着微微点头。

　　这是客观事实，她无意否认。

　　「有多久了呢，离家出走的时间？」

　　「从初三到现在算起，大概是两年多吧。」

　　「两年……」

　　爱音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也太久了吧。」

　　「刚认识秋绘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秋绘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的对吧。」

　　「和家人决裂，又没有朋友。在这种环境下度过了两年……」

　　「……所以，秋绘才会像这样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感受是无关痛痒的，不值得任何人去担心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秋绘的想法要适得其反了呢。」

　　「秋绘越是会这么想……我反而会越担心的啊。」

　　爱音突然掀开了自己的被褥，随后向着秋绘这边接近过来。

　　没等秋绘有所反应，她便滑进了秋绘这边的被褥内，然后伸出手，将秋绘拥入怀中。

　　「喜欢还是不喜欢什么的……我已经，完全不想去管了。」

　　「答应我，秋绘，你也……别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可以吗？」

第七十一章 不再纠结

　　不去想我喜欢谁，而谁喜欢我。

　　不去想我该为了谁而付出什么。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秋绘喃喃自语着。

　　话虽如此，但她的身体早已经做出了该有的反应。

　　面对主动拥上来的爱音，她也同样伸出手来，积极地迎合。

　　二人的身躯像是齿轮般地嵌合在一起。但不同于齿轮的地方在于，属于双方的柔软的部分，能够被塑造成贴合彼此心意的形状。

　　「当然没问题了。」爱音闭上眼睛，微笑着说道。

　　二人的距离已经靠得实在太近，近到了月光根本无法照亮彼此面容的地步。

　　但事到如今，她们实际上也不需要依靠双眼的视觉来感知对方了。

　　故而，秋绘干脆也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爱音，是觉得我在逞强吗？」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是在逞强啊。」爱音低声说道，「你之前说，不想让后藤同学感到伤心，所以明知道自己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却还是要迎合她的需求。」

　　「对于我，你也希望能顾及我的感受。所以你被我拒绝之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就这样自己默默地准备离开。」

　　「秋绘，你总是不希望伤害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为什么你不能试着，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呢？」

　　「我……自己？」

　　秋绘有些迷茫地沉默了片刻。

　　「是啊。秋绘，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爱音松开了环抱住秋绘的手，稍微向后退了退，但依旧还留在秋绘的被褥内。

　　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那里正异乎寻常的发烫。

　　秋绘睁开眼，看向被月光微微照亮的爱音的脸。

　　不过由于光线实在是太过昏暗，故而她看不请爱音此时脸上的表情。

　　「我想……」

　　秋绘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再长长地吐出来。

　　她刚到嘴边的话，此刻又因觉得不合适而吞了下去。

　　她转而如此说道：「……有一件事，爱音你说得很对。」

　　爱音静静地聆听着，等待着秋绘的下一句话。

　　「度过了那两年之后，我或许，真的已经习惯了伤害自己的感觉了。」

　　「因为已经成为了习惯，所以……反倒有些不知道，如果获得了真正的幸福之后，应该要怎么做。」

　　「如果说总有一个人要受到伤害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要是我，问题就最终解决了。因为，我可以放弃追究自己伤害自己的责任。这不仅可以省下思考对策的精力，还可以带来一种殉道般的，莫名的自我满足感。」

　　「我之前一直以为，只要这样就够了。只要这样，就是『负责任』。」

　　「可是……」

　　这时，爱音本能地向着秋绘又靠近了一点。

　　她原本因那个漫长的拥抱而感到害羞，故而向后退了些距离；可此刻又像是稍微感应到了秋绘心中的动摇一般靠近了过来，仿佛是要将勇气传达给对方那样。

　　「只是伤害自己的话，根本算不上负责任。」爱音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秋绘和家人关系不好，而且在因工作的事情而开始组乐队之前，也一直没有交到朋友，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吧。」

　　话说得很直白。但爱音相信，眼下就是应该用最直白的方式来说明问题。

　　户川秋绘是个太过于擅长迂回与妥协的人。故而，应对这样的她，反倒需要用最直接，最真诚的手段吧？

　　「……对啊。」秋绘缓缓地点了点头，「刚才爱音的那番话，才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靠着伤害自己，来避免伤害他人。我觉得这是一种万能的捷径，所以一直都在靠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或许，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这么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随着我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越来越多和彼此同行的伙伴……

　　「……如果伤害自己的话，就无异于是在伤害在意着我的人。」

　　秋绘露出苦涩的笑意。

　　「所以，我或许迄今为止，一直在下意识地说服自己，并没有人在意我，我只是大家生活中有固然好，但没有也无所谓的一部分。」

　　她回想起了一段时间之前的事情。

　　「爱音还记得吧？之前你因为乐奈的事情而变得消沉的时候，」她说，「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怀疑，我对于爱音来说究竟有没有那么重要，我究竟有没有插手的权利。」

　　「就像这样。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和我站在一起……我也就，不会背叛任何人了。」

　　「所以，一里她突然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出现了喜欢我这种家伙的人，居然真的有人会在意我的感受……」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秋绘低下头，而爱音则伸出手，轻轻抚摩着秋绘垂下的一缕黑发。

　　償「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就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试着前进看看吧。」爱音微笑着说道，「小灯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的。」

　　「……是啊。」秋绘笑了笑，「如果是灯的话……或许，我真的应该像这样试试看。」

　　虽然在黑暗中对方未必能看清，但秋绘的表情，还是变得坚定起来。

　　「爱音，我有两件事想拜托你。」

　　「说吧？」

　　「第一，合宿结束之后，正式演出之前，我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去见一次一里。」

　　「呃……啊哈哈，感觉是个有点恶劣的提案啊。」很快就领悟到了秋绘真实含义的爱音失笑出声。

　　「不过，秋绘现在，居然已经能提出这么恶劣的提案了。这一点我很高兴哦。」

　　爱音的心理稍微有些复杂，但总体而言还是欣慰的成分居多。

　　虽然事情稍微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但秋绘至少没有再继续纠结。

　　能有这样的结果，爱音已经感到很高兴了。

　　至于我到底喜不喜欢秋绘……这种事情，事到如今，到底还有什么再去纠结的必要呢？

　　「……」

　　秋绘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捏紧拳头。

　　「……还有，第二件事。」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爱音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

　　而秋绘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迅速地靠近爱音，用动作代替了语言，撬开了爱音略显松懈的防备，与对方交缠在一起。

　　她们开始用一种没有语言的方式来交谈，被褥周围回荡着这种交谈方式所发出的湿润而浓稠的余音。

第七十二章 什么动静？

　　椎名立希没有睡着。

　　这或许是因为她最近一直在为了准备演出而忙前忙后，又经常为了谱曲而熬到很晚才睡。

　　习惯了这种作息之后，想要早点入睡就成为了一种挑战。

　　今晚她本来也打算继续按照自己往常的生活节奏，继续熬夜工作的。但，在被灯出言制止之后，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她也只能乖乖地钻进被窝，至少装出一副要健康作息的样子。

　　此刻的立希，非但毫无睡意，甚至还可以说是格外的清醒。

　　素世睡在她的右边，面对着墙面侧卧着。而乐奈睡在她的左边，和白天时闹腾的样子不同，入睡之后反倒安静得很。

　　被二人夹在中间的立希，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所谓的合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她对海边游玩本身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还是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之下，一起参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