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摇滚与乐队观察家 第207章

　　于是二人折返回去，来到一处摆放有许多躺椅的空地上，找到两张并排放在一起的沙滩躺椅之后，一左一右地躺了上去。

　　秋绘一边感受着海风拂过身体的感觉，一边缓缓开口：「素世，想和我说什么呢？」

　　然而，没等素世开口，她便自作主张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和丰川祥子有关吗？」

　　提到祥子的时候，秋绘刻意地用了全名。

　　「被秋绘猜出来了呢。」素世回答，声音似乎有些紧张。

　　「我觉得，素世同学可能是稍微有些误解。」秋绘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和丰川祥子有关系这件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帮不上忙』，也没法给出任何保证……」

　　「……是因为小祥不想让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素世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急切。

　　她完全没去管秋绘的那些官样文章，而是直接把她猜测中的事实直截了当地摆在了秋绘面前。

　　「我……不能……」

　　秋绘不安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

　　这幅模样在素世眼中，甚至不知为何而显得有几分可爱。

　　「秋绘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也什么都没有否认吧。」素世笑道，「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否定呢？」

　　「请，请不要擅自猜测……」秋绘的反驳变得越来越无力。

　　「也对。这些的确都是我的擅自猜测呢。」

　　意识到自己似乎逼得有些太紧，素世转换了说法，以便减轻秋绘感受到的压力。

　　「秋绘的确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呢，如果有什么东西被我猜中了的话……也不是秋绘的责任喔。」

　　「……」秋绘则以沉默来回应。

　　素世把脸转回来，仰望着蔚蓝的天空。

　　「秋绘真的很有责任心呢。遵守了小祥的要求，又始终不愿意真的欺骗我……」

　　她自言自语般地说着，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小睦也能像你这样的话……」

　　「『小睦』是谁？」

　　「啊，没什么。」素世回应，「总而言之，我想告诉秋绘的就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虽然你最开始，只是我请来的支援乐手。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你和大家之间萌生的牵绊却是真实不虚的呢。」

　　「所以……我一定会为这个乐队，找到最合适的键盘手人选，让秋绘可以安心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的。」

　　「即使秋绘离开了，我也一定会让这个乐队，继续『一辈子』延续下去的。」

　　素世重新转过脸来，对着秋绘微笑。

　　「我很感谢素世的这份心意。」

　　秋绘则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

　　「所以，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是什么呢？」素世用平和的语调说着，等待着秋绘的发言。

　　秋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素世同学，刚才所说的话，一直都建立在『那个人』能同意你的请求，加入这个乐队的基础上。」

　　秋绘回忆起了之前和丰川祥子接触时的情景。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认真地想过。」

　　「如果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加入的话……」

　　她转过头，和素世四目相对。

　　「……你打算怎么办？」

第五十九章 「一定要有键盘手」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素世的思考出现了瞬间的断片。

　　秋绘的问题，把她强行拉到了某个她始终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面前。

　　一直以来，她都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

　　原则一，小祥是一定会被我说服的。原则二，如果怀疑小祥不会被我说服，那么参照第一条……

　　长崎素世，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建立起了这道由偏执的觉悟铸成的高墙。

　　曾因户川秋绘团结乐队的努力而感到恐慌，又因为户川秋绘隐晦而暧昧的保证而重新燃起希望的她，已经不能再容许这份希望再破灭第二次了。

　　正如破碎的瓷器被修复后的接缝反而会更加坚不可摧那样，此刻的素世，已经无法再接纳丰川祥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归的可能性。

　　哪怕只是作为一种假想的可能性来纳入考虑……都不可能。

　　「秋绘，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绘也注意到了素世微微颤抖的声调，故而重申了自己的想法：「我已经说过。我在这件事上，给不了素世同学任何的保证。」

　　「丰川祥子会来看演出，这只是我『根据现有情况』而作出的一种并无太多根据的『猜测』。」

　　「至于更进一步的情况，那就是素世你能否说服她加入进来……这更是没人能打包票了。除了丰川祥子自己之外，没人能确切地知道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时，秋绘迟疑了片刻，像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这些话对素世说出来。

　　但她终究还是说了，出于某种对朋友的责任心。

　　「包括素世同学，你也一样。」

　　秋绘此刻严肃而略带些忧虑的神情，和她刚才慌乱的样子大相径庭。

　　在最开始的紧张过后，她很快意识到了素世的意图，故而也就将自己的心态，调谐到了和她相对应的频道上。

　　「既然你也没法读出丰川祥子内心真实的想法，那么你就应该无论何时都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并且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请别再说了！」素世突然几乎是喊出了声来。

　　声音之大，就连附近的路人都有些被惊到。

　　秋绘自然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笼罩在长崎素世身旁的某种东西，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中，似乎破裂开来了。

　　「素世同学，你……」

　　「……啊。」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素世，很快重新收拾好了情绪。

　　「抱歉，我的意思是，请不要继续谈这个话题了……我会试着考虑一下看看的。」

　　但是，这种事后的补救，很难说还有多大的意义。此刻的素世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故而眼中还残留着些许的慌张与不安。

　　「那，那好吧……」

　　秋绘也被这突然的爆发给吓到，故而也不再多说什么。

　　在躺椅上并排躺好的二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素世同学她……真的没问题吗？

　　户川秋绘陷入了疑惑之中。

　　她希望祥子同学能回到这个乐队里来，并且认为这是对乐队而言最好的选择。这我倒是能够理解。

　　可是，我只是让她在行动之前考虑一下祥子同学的想法而已……为什么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就算是考虑到最差的情况，就是祥子同学无论如何都不想加入，那么素世同学也照样能继续和大家一起组乐队……实在不行的话，把键盘手的编制去掉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这时，秋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素世在邀请自己加入的时候，曾经提到过。

　　这个乐队里，已经预先决定了要有一个键盘手。

　　结合她刚才的激烈反应来看……

　　……与其说是「这个乐队里一定要有键盘手」，是不是理解成「这个乐队里一定要有丰川祥子」，反而更妥当一点？

　　想到这里，秋绘转过头，试图端详素世的表情。

　　而后者此刻正仰躺着，双眼注视着天空，表情很难看清。

　　「……」

　　户川秋绘，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乐队里，似乎一直隐藏着一个远比之前爱音的消沉与逃避更加严重的问题。

　　她衷心希望，这只是自己想得太多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

　　「前辈！还有素世！」

　　「……爱音？」

　　秋绘从躺椅上坐直身体，看向走到面前的爱音。

　　爱音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而且手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

　　「西瓜？」

　　「就是西瓜！」爱音笑了起来。

　　「……你从哪里搞到这种东西的？」秋绘大惑不解。

　　「嘛，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提到来海边玩就绝对会想到打西瓜的，对吧！」

　　爱音看向二人，热情地提出邀请：「刚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二位，没想到是躺在这里啊。只是躺着晒太阳的话也太无趣了，一起来玩如何？西瓜有很多，可以玩好几次的！」

　　「……很多？」

　　估计是刚好遇上了在海滩上出售西瓜的小贩，所以爱音就头脑发热地买了好多个吧。

　　不过，西瓜从哪里来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要用西瓜做的事。

　　「其实，我还从来没和人玩过打西瓜的游戏呢。」秋绘有些感慨地说道，「也从来没和朋友去成过海边……」

　　「那不重要！」

　　爱音上前两步，一把握住秋绘的手。

　　「现在你不就在和朋友们一起在海边玩吗？」

　　她咧开嘴笑道，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

　　牵住秋绘之后，她又转过身，看向躺椅上的素世。

　　「素世也来玩吧，一个人晒太阳多无趣啊！」

　　「我就……算了吧。」素世坐起来，随后无奈地笑了笑，「我不太擅长这种游戏的……」

　　「有时候反而是不擅长才有乐趣啦！快来快来！」爱音坚持。

　　素世望着撒欢小狗般兴奋的爱音，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该怎么说呢，打西瓜……是要听着朋友的指示来进行的吧？」一旁的秋绘也插话道，「感觉也能起到……呃，增进乐队成员默契的作用？」

　　这种连说话的秋绘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的说法，却似乎对素世造成了很大的触动。

　　「……那，我也来吧！」

　　像是稍微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纠结之后，素世笑着同意了爱音的请求。

　　「好耶！那素世也一起来吧？」

　　爱音上前挽起素世的手腕，在左右二人的包夹下，三人一起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