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爱音上下打量着秋绘身上的学校泳装。平平无奇的连体式设计把除了四肢和头颈以外的部分都彻底包裹住了。
「……这不是基本没什么需要涂的地方嘛！」爱音吐槽道，「最麻烦的背部都盖住了，剩下的全靠前辈自己好像也没问题吧？」
话虽如此，但爱音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防晒霜在手里抹匀开来。
「好，先从脸颊开始……」
爱音伸出双手，覆在秋绘的脸颊上。
擦拭片刻之后，防晒霜已经充分覆盖其上，爱音却迟迟不愿更换场所，而是继续在秋绘的脸颊上流连忘返着。
像是觉得摸着还不过瘾，爱音干脆坏笑着弯曲手指，变摩挲为揉捏，干脆就把秋绘脸上的软肉当成了面团一样可供搓圆捏扁的东西。
然而秋绘……秋绘只是面色如常地任由爱音为所欲为，除了偶尔难以抑制的眼神虚浮以外，再无别的反应。
「……前辈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结果反倒是爱音这个恶人先告起了状。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阻止你吗？」秋绘平静地反问，「如果你对揉搓我的脸有兴趣的话，让你揉搓也不是不行。」
「至少稍微有可爱一点的反应吧……」
自讨没趣的爱音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将秋绘的整张脸抹上防晒霜，随后擦过下颌，环抱住脖子上下反复摩擦，随后是露出的肩膀与锁骨周边的区域。爱音修长的手指拂过的区域上，防晒霜的质地令秋绘白皙的皮肤散发出油润的光泽。
「说起来前辈的皮肤好像变好了呢。」爱音小声地问道，语气似乎有些酸溜溜的，「这也是喵梦亲的手笔吗？」
「她的确在我身上抹了不少东西……」秋绘回答，「很多东西的作用，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
这种就事论事的提法，似乎表明她并没有听出爱音话里那种酸溜溜的意味。
但或许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能听得出来，只是不在意而已。
「也是，我从认识前辈的那天起，好像就一直都没见过前辈化过妆或者用过护肤品……把手臂举起来一下。」
爱音一边说着，一边在秋绘的手臂上涂抹。
从秋绘这边的视角，刚好能看见爱音修长的脖颈，垂落的粉色长发，以及线条优美的侧脸。
爱音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气。虽说秋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名堂，但总之，那的确是正常的，追求时尚的女高中生身上该有的气味。
涂完一边手臂之后，又换到另一边。
爱音从肩膀一路涂到手掌心，然后像擦洗筷子一样，一根接一根地拂过秋绘的手指。
「前辈，有自己涂过防晒霜吗？」爱音突兀地发问。
「偶尔有。」秋绘回答，「如果太阳太大的话，我大多数时候会选择不出门。」
「是吗……」爱音莞尔一笑。
「前辈，还真是很随意的人呢。而且，只在对待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这么随意。」
接下来该到腿脚的部分了。爱音示意秋绘坐下，挤出新的防晒霜，抹匀之后，按上秋绘的大腿，从外侧到内侧抹匀擦开。
「如果是别人的事情……比如说我和这个乐队，比如说小灯，比如说结束乐队的大家，前辈反倒会变得很认真。」
「所以啊，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前辈是个很奇怪的人啦。」
爱音微笑着，从小腿肚向下抹到脚踝。
「……轻点。」秋绘眉头微皱，「有点痒。」
「脚底的话，再怎么轻都会痒的啦。前辈来抹我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哦？」
爱音继续着手头的动作，微笑着继续说下去。
「因为很少见到像前辈这样的类型，所以不知不觉地就产生了兴趣，和前辈的来往渐渐地也密切起来了。前辈答应来做支援乐手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更紧密了，恐怕，说是挚友也不为过了吧。」
「我一直觉得和前辈相处的时候很舒服，很自在，因为前辈一直都在很克制地为他人着想。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很奇怪欸！为什么像前辈这样的人，居然会没有多少朋友呢？」
「……主要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面对爱音的疑问，秋绘摇了摇头，如此作出了解答。
爱音还想追问，秋绘却抢先开口：「是不是该到我了？」
「对哦，那，来吧？」
爱音面对着秋绘站定。她的泳装就和她今天的那套打扮一样花哨。夺人眼球的设计与大量的装饰元素交相辉映，简直让人要怀疑是不是出自某些太平洋群岛部落民的手笔。
泳装整体勾勒出爱音纤细而苗条的身材，华丽的装饰物也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某些无伤大雅的缺憾。
秋绘快速地将防晒霜抹开，随即同样从爱音的脸颊开始涂抹。
「我在人际关系上，力求遵循某种『等价关系』的原则。」
「如果说我接受到了他人给出的善意，那么就同样要给出等值的善意作为回报。」
说到这里，秋绘面无表情地弯曲手指，将爱音的脸颊纳入掌握。
「……就像这样。」
秋绘面无表情地揉捏着爱音的脸颊，后者的口中随即爆发出一阵走形了的大笑。
「搞……搞什么啊！前辈！」爱音乐不可支。
秋绘倒也没有让这个玩笑持续太久。她只是象征性地捏了两下，就继续自己涂防晒霜的本职工作了。
「嘛，我大概也明白前辈的意思了。」
笑过之后，爱音也算是对秋绘的所谓「等价交换」有了理解。
「如果我邀请你一起去天文部室吃午饭，那么相应的，你也就一定要请我去做些什么。是这样吗？」
「……嗯。」秋绘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直在为自己的偿付能力而担忧。」她继续说着。
「如果付不清彼此间『善意』的对价，就没有办法再继续维持友谊。」
「所以……我决定尽量少交朋友，以免背上过多的债务。」
秋绘用淡漠的语气陈述着，双手刚好搭在爱音的脖颈两侧。
第五十六章 喜欢的理由
「该怎么说呢，感觉好像稍微能理解……可是，果然还是没法认同！」
由于秋绘的这一番话，爱音的心情也连带着变得沉重起来了。
想要摆脱这种不快感的她，下意识地出言反驳：「总是怎么想的话，会活得又累又痛苦的！」
「如果可以的话……」秋绘轻声说着，双手抚过爱音的上臂，「……我也不希望持有这种观点。可是，这种现象客观的存在着，就像挂在树上的苹果会落地一样不容反驳。」
「如果我的付出没有收到『应得的』回报……我也是会感到不满，感到悲哀，感到愤怒的，同时也对对方产生厌恶之情的。」
秋绘凝视着爱音眼中倒映出的影子。
「或者说，爱音你也可以设想一下这种情况。」
「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吃午餐、闲聊，没有在组乐队的事情上帮上你的忙，没有在你陷入消沉的时候多少给了你一些鼓励……」
「那么，你眼中的我，会不会也只是个没什么印象的高年级同学而已呢？」
爱音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神不自然地闪躲着。
「……别用这种伤人的说法啊。」她轻声抗议道，「这样不是显得我只是把前辈当成好用的道具吗？」
「这根本不算伤人的说法啊。」秋绘不解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因为作为『道具』的一面受到了好评，又怎么会有人会去关注我作为『人』的一面呢？」
将爱音的双臂涂抹完毕之后，接下来就该到腹背部分了。
秋绘绕到爱音背后，伸手覆上她暴露出来的背部肌肤。
掌心处传来的触感表明，对方正因情绪激动而微微的颤抖着。
「……那，前辈又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爱音的语气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刻意地压低了声调，以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是因为，我对前辈而言，也算是某种『好用的道具』吗？」
由于爱音背对着秋绘，所以她看不到前者的表情。
「当然不是。」
秋绘毫无犹豫，平静而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爱音从来不会像我这样考虑问题。会本能地觉得用道具的角度去评价人，是对人的伤害。」
「你愿意把我当成朋友，愿意和我一起玩乐队，其实也并不是因为我为你做了些什么，而只是因为……我胡乱猜测一下，也许你莫名地觉得我这个人还算有趣，总之是因为和『交换』没有关系的理由。」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和我完全不同的爱音。」
秋绘一边说着，一边忠实地履行着自己涂抹防晒霜的职责。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直接从身后把爱音拦腰抱住。
不过也就思考了那么一瞬间，她便认为这实在是太过唐突而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只是安静地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同时等待着爱音的反应。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所以你才……喜欢我？」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爱音的语气已经表现出了她的惊讶。
「那，前辈难道……反而很讨厌自己吗？」
因为难以置信，所以爱音如此发问。
「是啊。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自己来着……」
话音刚落，秋绘转念一想，又改了口。
「……不对，也不能说一直。」
她回忆起了某些不算特别愉快的往事。
「初中的时候呢，其实发生过一些事情，导致我和家里人闹了矛盾，结果就离家出走了……」
秋绘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聊已经好久没见过面，连名字都记不清楚了的某个同学。
「……叛逆期的小孩嘛。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自我』啦『尊严』啦之类滥用了的大词。怀着实现自我之类的目的离家出走，结果呢，却搞得一团糟。不仅什么都没做到，反倒还给愿意出点力气帮我的人添了麻烦。」
「自从那以后，我其实就很讨厌我自己了。最严重的时候，我还曾经严肃地考虑过，自己的存在还有没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
「等等等一下！那是什么说法？该，该不会是指……」
爱音失声喊了出来，引来了大家的视线。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秋绘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其他人，「没事的，我们只是在闲聊而已。」
说完，她对不远处投来担忧视线的灯笑了笑，让她不必担心。
「……现在呢，我差不多也想通了。」秋绘微笑着摇了摇头，「而且稍微也有点庆幸。」
「现在呢，我有了……说事业恐怕太勉强，但总之也算是有了份『工作』。多亏了文库赶鸭子上架的安排，以此为契机，我也有了几个好朋友。其实我对现在的生活状况已经很满意了……」
说着，秋绘突然用力摇了摇头，尽管背对着她的爱音根本看不见。
「……抱歉，说了些无聊的事情。」
说完，秋绘便保持沉默，只是静静地抹着防晒霜。
……怎么又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了。
不应该这样的。
那时候的我怎么想，如何痛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任何讨论的价值。
事到如今再把这些事情翻出来，简直就像是在兜售苦难换取同情，甚至有几分像是在利用爱音的善意来要挟她的意味。
「请忘掉刚才我说的……」
「才不会忘。」
爱音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握住了秋绘的手掌，甚至完全没在意上面还残留着黏糊糊的防晒霜。
「前辈知道吗？听见这种台词的角色啊，十个里有九个都会反过来把那些应该忘掉的东西记得更清楚的！」
她的笑容此刻比窗外夏日的骄阳还要灿烂些许。
「……」
秋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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