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失，失恋？」祥子因惊讶而微微张嘴，仿佛忘记了要合上。
失恋，就是指字面上的意思吗？
对于这段时间里一直在为生计而奔波，与自己昔日的伙伴刻意保持距离的她而言，「失恋」这个词的前提都显得如此遥远。
「嗯。」秋绘微微点头，低垂的眉眼里流露出一丝惘然。
「是和谁？」祥子脱口而出。
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贸然这么问出口来或许并不合适。
「非常抱歉，我是不是不该问的？」她略带歉意地说道。
正如秋绘对待她时那样，祥子在秋绘面前，也会格外注意把控自己的距离感。
即使接受对方的帮助，享受和对方相处的时间，她也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过度的沉湎与依赖这种感觉，更不要因此而忽略了冒犯到对方的可能性。
然而，秋绘却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在意。」她轻叹道，「如果我不想让祥子知道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说出来了。」
她展露出了以往的丰川祥子从未见到过的姿态。
那是一种舒展开来的，显得脆弱而无力的忧郁。
秋绘暂时地卸下了一直以来得体而坚韧的伪装，墨黑色的美眸中毫无保留地折射出其主人内心的动摇。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秋绘在祥子面前都一直保持着友善、稳重而游刃有余的态度。
以适当的方式给出适度的帮助，而与私人边界保持距离。
祥子已经习惯了，并若有若无地憧憬着像这样的户川秋绘。
但今天的秋绘，却在祥子面前表现出了意外的一面。
「倒不如说，我其实挺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倾诉欲』吧。」
她把托着腮的手收回，转过身来，看向祥子的方向。
「我很高兴秋绘愿意和我说这些。」祥子稍微有些紧张地回应道，「那，对方是谁？」
「是千早爱音。也就是，那个乐队里的吉他手……之一。」秋绘回答，「你应该也见过的。」
祥子愣了楞神，说道：「居然是她？」
等等，如果说失恋的对象是那个千早爱音的话……
「所以，秋绘你刚才说，不能一直当支援乐手……」
祥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秋绘在她说完之前，便苦笑着回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
「总感觉……因为那种原因而对那个乐队特别上心，又因为那种原因而对那个乐队失去热情的我，稍微有点可耻。」
对方是丰川祥子。虽然和那个乐队的成员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但秋绘清楚，自己和她实际上并没有太深的瓜葛。
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不需要有各种各样的顾虑。
「原来秋绘喜欢爱音啊……等，等等！」
祥子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脸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殷红。
「你们都是女孩子吧？」
「……是啊。」秋绘点了点头，「很奇怪吗？」
说完，她便失笑出声：「……会觉得奇怪，这件事本身倒是不奇怪。我最开始，也觉得喜欢女孩子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所以，才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的。」
这时，面红耳赤的祥子想起了她们之间的上一次交谈。
「那，上次秋绘提到的『那个朋友』……」
「你说那个啊。」秋绘一怔，随即同样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说起来还挺复杂的。」
「一方面来看，提问题的时候，我代入的其实是那个喜欢女孩子的朋友。」
「但实际上……现实中也确实有这么一个很喜欢我的女孩子存在……」
秋绘越说越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这都什么事情啊！
就连祥子也稍微有些宕机了。
「等等，所以，有两个人，一个是秋绘喜欢的，另一个是喜欢秋绘的……」
「嗯。我拒绝了喜欢我的人的告白，我对我喜欢的人的告白也……算是被拒绝了。」
秋绘如此总结道。
「这……真没，没想到会这么复杂的说……」
祥子受到的冲击似乎相当之大，就连以往大小姐时代的口癖都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拒绝本身并没有错，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东西。无论是爱音还是我，还是喜欢我的那个人，我们大家都认同这样的原则。」
秋绘小声地说着，脸上流露出清晰可见的疲惫之意。
「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法说服自己停止消沉和痛苦。」
她的瞳孔中水光闪烁，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会溢出来。
「既然无法避免，就只能试着去承受了。」
「而祥子同学你和她们二位都没有太多的交集，所以，我觉得，或许请求你来陪我一起面对这件事，是比较好的选择……」
已经卸下防卫的秋绘，在往日态度的惯性驱使下，还在尝试着她所偏好的解释与分析。
这种有些拖泥带水的姿态，略带些心口不一的羞怯感，刺激着祥子的神经，让她似乎意识到了某件事。
对我来说，这或许并非是请求……而是由秋绘为我所提供的一个机会。
被经济的压力所击倒，在漫长的无价值的工作中一点点地消磨着时间与灵魂。
为这样的我所准备的，「再一次被他人所需要」的机会……
祥子突然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她觉得，眼前的秋绘，或许也会很喜欢这样的形容方法吧。
随后她又回忆起了，之前曾经在秋绘的住处里发生过的事情。
或许，可以像那时一样……
所以，她微笑着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秋绘。
「咦？」
她听见秋绘的惊呼，感受到她的体温与触感，以及下意识的象征性的反抗。
「正如秋绘你说的那样，拒绝是没有错的。」
「相应的，即使被拒绝也没有错。」
即使是素世，我也不认为她真的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受困于她自己的偏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没法作出正确的决定而已。
「即使没有错，也不代表着正确。」
「即使不正确，也不代表着就有错。」
考虑到我现在的处境，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实在显得有些可笑，但……
「……所以，不要总是像那样折磨自己比较好。」
祥子不知为何而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微笑着看向秋绘。
「……谢谢你。」面色微红的秋绘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句话，或许让祥子久违地，稍微感受到了一点点「被需要」的感觉。
第十五章 片刻的休息
短暂的拥抱过后，二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感觉……真奇妙啊。」秋绘有些害羞地低声说道。
「我有种感觉。如果换成是我劝说别人，可能也会说出刚才祥子说的那些话。」
「即使是同样的想法，自己产生，和从别人那里接收到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啊。」
祥子点了点头：「或许，真的是这样。」
那一点点「被需要」的感觉，就像是落在干涸已久的心灵上的一滴甘露。
即使这段时间来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团糟，至少也还有一些事情是我能做到的。
是由我来提供，而不是接受帮助。
昔日的美好以此为契机绽放开来，她回忆起了自己还没有遭遇如今的窘境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完整而无暇的，优雅而强韧的生活。
那时她在花瓣凋落的天桥上，与为自己的感性而困扰着的少女相遇了。
「哪怕只是从自己的口中呐喊出来，也会对心灵产生与静默的思索完全不同的触动。」
回想起那时候的景象，祥子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久违地折射出一抹雀跃的亮色。
「所以，如果有想法的话，就应该努力地试着传达出来。」
「如果用低语无法传达的话就用呐喊，如果用诉说无法传达的话就用歌咏……」
「……乐队，就是像这样由彼此传达着内心的人们组建起来的，命运共同体啊。」
说完，祥子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
「抱歉，一不小心就扯远了呢。」她苦笑道。
「与其说扯远了，倒不如说，反而更像是祥子同学会有的想法。」秋绘说道。
面对祥子疑惑的表情，她进一步地解释道：「祥子同学，毕竟是创建了那个CRYCHIC的人。会产生像这样比劳动合同和折价便当更具有艺术性质的感想，我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祥子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什么嘛，这种说法！」
笑过之后，她说道：「不过，仔细想想，我现在好像也只有在秋绘面前，才能像这样暂时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秋绘问，「有点想听一听具体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命运吧。」
祥子百感交集地说道。
「自从转入羽丘之后，我一直在避免引起大家的注意。」她说，「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摧毁了我一直以来的依仗。」
「无止境的压力，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某种曾经的自己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所以，我拒绝了，也伤害了CRYCHIC的大家。」
「因为意识到没有人有能力解决我遇到的问题……所以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继续在她们身上浪费精力与时间。」
她转头看向秋绘。
「但是，秋绘，你不一样。」
「一系列的偶然因素，让我被迫要和你接触。」
「在那之后，我一点点地意识到，你居然和我面临着相似的处境……」
「……而且，现在的你，看起来似乎比我要从容得多。」
祥子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靠近着秋绘。
「实际上，我的生活其实也并不从容。」秋绘补充道，「刚开始的时候，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糟糕透顶的事情。」
「是啊。但，你成功地说服了我，让我意识到，即使事情变得一团糟了，也还能有做点什么的余地。」祥子说道。
秋绘无奈地笑了笑：「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怎么说呢，榜样价值。」
「对啊！这就是我想说的。」祥子点了点头。
「灯当时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她的想法里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看向几乎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我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是只有通过他人的眼睛才能看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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