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这里还有蔬菜。」秋绘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塑料盒，「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分着吃。」
「不必了。」祥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多少钱？」
对方直截了当地询问价格的举动，让秋绘有些惊讶。
「不必付钱哦？这份是请你的……」
「秋绘的好意我心领了。」祥子摇了摇头，「但，我之前才刚刚去你家打扰过……」
看着对方此刻的神态，秋绘大概也能猜出原因所在。
多半是因为不好意思吧。这么想着，她把原价乘以零点七五之后报给了祥子，毕竟是通过第二份半价的活动而买来的。
祥子点了点头，从腰包里摸索着拿出钱夹，随后抽出一张、两张，再抽出另一张款式不同的。计算一番之后发现不够，又苦着脸摸出几个硬币，叠在桌上。
「……」秋绘一言不发，有些同情地将桌上的钱币收走。
之后，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剩下的食物，一边观察着身旁的祥子。
祥子穿着一件款式考究，面料似乎也颇有质感的洋服。但从磨损状况和褪色程度来看，这件衣服或许已经穿过洗过很多次，也没有按照合适的标准进行护理。
「经济上的困难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秋绘感叹道。
「因为原因有些复杂，所以不太方便多说。」祥子摇了摇头，「很抱歉。」
她始终维持着礼貌而有些生分的态度，似乎是并不想把我牵扯到她个人的问题中去。
秋绘觉得，自己或多或少地能理解这种心态。
我现在的境遇稍微有了改善，但在前作取得商业成绩之前，我也经历过一日元要掰成两半花的窘境。
那个时候的我，也同样十分介意接受他人的帮助。甚至可以说，境遇越糟糕，对他人的协助就越敏感吧。
秋绘又看了看祥子身上洋服起皱的袖口，决定不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她保持沉默，等待身旁的祥子主动开口。
「秋绘，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是说写小说的事情。」
沉默片刻之后，祥子主动开口问道。
「新作已经差不多写完了，预计这两天就能交给文库准备出版。」秋绘回答。
祥子还是露出了有些向往的神色：「那……能赚多少钱？」
「这个很难说。」秋绘摇了摇头，「像我这样未成名的作者，并不是每本书都能稳定卖出成绩的……或者说哪怕是成名的作者，新作销量大暴死的可能性也完全存在。总之，并不是稳定的收入来源……」
想到这里，她皱起眉头。
「……不过说实话，这么想的话，任何行业其实都未必能做到稳定啊。」
想起经济新闻里经常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播报的沉重内容，秋绘摇了摇头。
「员工会被裁员，企业也有可能破产。就算是资产规模成百上千亿的巨型企业，在特定的时期也会表现得异乎寻常地脆弱……」
不知为何，秋绘突然有种化身居酒屋中年上班族的冲动。
「……真的存在稳定的行业吗？很难说啊。」
意识到自己刚才发表了一番中年上班族成分过于浓厚的暴论，她稍微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祥子却感同身受般地点了点头。
「是啊。」祥子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稳定』的东西……」
对方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这反倒让秋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说祥子同学刚好和资产规模成百上千亿的巨型企业有什么关联？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嗯，不过反过来想啊，如果真的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突然失败的话，那其实就意味着，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吧？」
意识到对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秋绘下意识地便转换了话题方向，试图让对方的心情稍微变好一些。
「这样一来，只要在做事的时候注意安全就好了，没必要因为可能的失败而患得患失。」秋绘继续说，「嗯……就像是出门难免会遇到交通事故，所以要遵守交通规则……但，就算不存在绝对安全的道路，也没必要因为害怕被车撞就永远不出门嘛。」
祥子一怔，随即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这样的。」
她低下头，不知是在谋划着什么东西。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事的话……」
她用低到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秋绘没听清楚对方的话，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转换的话题合不合适。
说到底女高中生整天聊这种东西也太奇怪了，还是说些更切合日常生活的话题吧！比如说……
「啊，对了，祥子同学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是说期末考！」秋绘找到了新话题。
高中生聊期末考，这自然是天经地义的嘛。
而且，期末考确实是越来越近了，或者说根本就是从这周三开始。现在已经没剩几天准备时间了。
「期末考？我觉得……还好吧。」祥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为了特待生奖学金，最近有认真准备过，我感觉还是有信心名列前茅的。」
「奖学金啊……真了不起。」秋绘赞叹道，「我的成绩一直都是中下游水平呢。而且，祥子同学你还得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吧？真不容易啊。」
「秋绘你也是一样吧？有各种各样的工作要做。」祥子笑着摇了摇头，「所以说我们很相像呢。」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稍微轻松愉悦了起来。
第一百章 进路相谈
「哪有哪有，还是祥子同学比较了不起。」秋绘摇了摇头，「特待生奖学金啊……要申请那个的话，不仅需要成绩好，好像还有不少别的要求吧？我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羽丘作为升学高中，其学费实际上相当的高。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人帮忙支付，那么单靠秋绘现在的收入，在考虑到还有房租与日常支出的前提下，恐怕还真的是负担不起。
「羽丘的特待生制度确实相当严格。」祥子点头，「不过，升学率相当高。我希望将来能考上足够好的大学，这样才有机会从事体面的工作……」
提到大学，她想起某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学费也可以靠奖学金，或者实在不行也可以考虑助学贷款。」她有些不满地盘算着，「唉，贷款的话可能有些……果然只能靠奖学金了。所以偏差值一定要够高才行。还有才艺或许也能加分……会弹钢琴真是太好了……」
望着突然皱起眉头开始碎碎念的祥子，秋绘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聆听。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段时间之后，她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么做好像不太礼貌，于是急忙打断了自己，重新露出得体的微笑：「秋绘的话，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呢？是希望继续在轻小说家的方向上发展？还是说成为专职的乐手？」
「我吗？」
祥子的问题，让秋绘陷入沉思。
考大学……虽然有这么想过，但靠现在这个学力肯定是不够的。
毕竟，为了应对眼前的开销，必须要以工作为优先。
哪怕最近稍微宽裕了一点，为了能积累更多可以积攒下来的盈余，也必须先认真对待手头的工作。
「先观望吧。」秋绘坦言，「无论是轻小说家还是乐队成员，说实话，都不算是太『靠谱』的职业。」
攒下足够多的钱之后，或许还是应该把工作放一放，花心思在复读上，准备迎考。
毕竟，事实已经证明，轻小说家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是个自由而愉快的职业。
那么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走提高学历然后应聘体面岗位的「正道」更划算吧。
「如果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祥子同学之后有什么打算？」秋绘问道，「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她提出这个话题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顺口一提而已。
「嗯……要说现在的好去处，果然还是外资大手企业吧？」祥子叹了口气，「比如说西太平洋商事之类的……」
这个名字让秋绘一愣，随即露出尴尬的笑容：「啊，那个啊，好像确实……」
她记得，西太平洋商事的股权结构似乎十分复杂，股东的数量非常之多；父亲作为日本大区的主管，好像也是占有一定的股权的……我记得是百分之四点三七？
祥子刚才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让秋绘感到有些惭愧。
和她不一样，我一直……都是有退路可走的。
只要我愿意答应父亲和姐姐的要求……
秋绘摇了摇头，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只不过是碰巧诞生在那个家庭里而已。
那些东西是属于他们的，和我无关。
别去想那些我没有资格染指的东西……
「我的话，虽然有想过要不要考个大学，但目前果然还是先以攒钱为主。」秋绘说道。
「攒钱……也就是说，通过写小说和乐队活动？」祥子发问，她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热切。
「嗯，运气好的话，打拼几年之后应该能存下一笔积蓄。到时候再去考虑升学的事情吧，比如报个复读班之类的……」
这之后，秋绘与祥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各种对女高中生而言有些现实过头了的话题。
秋绘觉得，这种交谈的感觉并不坏。虽然即使把事情对对方说出来也无助于解决问题，但至少能够给人带来一种倾诉的快感。
这种事情，没法和结束乐队的大家谈起，也不好在爱音她们的面前提及。
能谈论这些话题的对象，目前就只有丰川祥子一人而已。
从对方热切的态度与愉快的笑意来看，或许……对她而言也是如此？
「说了这么多，感觉都有些口渴了。」
聊了好一会儿之后，秋绘站起身。
「我去买两瓶水，请祥子同学稍微等一下。」
「嗯，麻烦你了。」
目送着秋绘走向货架之后，祥子转过头，隔着落地窗，观察着窗外已经完全入夜的天空。
东京的夜晚，几乎看不到星星。无穷无尽的灯光倒映在夜空中，反过来将其染成微微发红的暧昧色泽。
将自己的苦恼与心事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并且收获感同身受的反馈。这种感觉让祥子被工作与学业摧残的身心，感到久违的温暖。
我的情况……实在没法和CRYCHIC的大家谈起，也不好在睦和初华她们的面前提及。
能谈论这些话题的对象，就只有秋绘一人而已。
「……唉。」
祥子望着被灯火染红的夜空出神。
其实……我是有退路可以走的。
只要向「丰川家」彻底屈服……
……或者，拜托睦也不是不行。
她应该……或者说，肯定是会出于同情而收留我的。
只不过是我自己不想让局面变成那样而已。
祥子沉默地低下头。
我……必须做点什么。
总是像这样靠打工来维持生活的话，只不过是在把自己一点点地塑造成只懂工作的零件。
这根本算不上「自食其力」……只不过是在把「自我」一点点地典当出去，换取微薄的报酬而已。
我应该做点什么。
做出能够证明我之为我的事情。
做出只有「丰川祥子」才能做的事情。
「呼……」
祥子长舒出一口气。
乐队。
乐队的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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