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等秋绘学姐出来之后……」
「我已经差不多完事了，马上就出来！」
被自下午以来一连串的事件所带来的疲惫与羞耻感所困扰，完全没法冷静思考的秋绘拿起衣服，打开卫生间的门，随即猛地冲了出去，把衣服放在床边，一头扎进了床里。
祥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劲吓了一跳。
「……没问题吗？」
她看向头朝下埋进被子里，毫无防备地露出背部曲线的秋绘，有些担忧地发问。
秋绘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把头埋在被子里，低声咕哝着什么。
「……那，总之我先去洗澡了？」
虽然有些在意，但也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祥子决定，还是先做自己这边的事情比较好。
「……」
意识到自己光着趴在床上似乎不太雅观，秋绘这才直起身来，准备钻进被窝。
她先是走到衣柜前，从里头翻出几件冬天穿的厚衣服，折叠成块状后，放在床上，充当第二个枕头。
至于原先的枕头，出于待客之道的要求，她觉得还是给丰川同学用比较合适。
于是，她一言不发地掀起被子，把自己塞进了床左半边的被窝内，再将脑袋安置在用衣服临时叠起的枕头上。
这时，准备入浴的丰川同学好像已经开始放水了。隔断墙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所以秋绘听得很清楚。
「……」
总算是进入独处状态的户川秋绘，在自来水哗哗作响的背景音里，强迫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感觉今天真的……好漫长啊。
她取下眼镜，随手放在床边，发出一声长叹。
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社交上，感觉都发生了一大堆棘手的事情。
单纯由工作带来的疲劳尚且不提，我的心理状况也随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乱七八糟的。
就比如说吧……
这么想着，秋绘开始整理自己从下午开始到现在的经历。
放学之前，我在担心爱音的心理状况。
放学后，我因对爱音的事情无能为力而感到消沉。
这之后，凉开导了我，给了我勇气去克服种种顾虑，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爱音。
再之后，我和凉一块吃了拉面，中途和爱音聊了很长时间的天，开始为「超越友谊的关系」而烦恼。
再再之后，霞诗子和我谈起了工作上的问题，我又开始担心签约安排的事情。
最后，现在我和刚认识不久的同学躺在同一张床上，而且双方都只穿着内衣……
……以上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天。
不对，丰川同学可不只是「刚认识不久的同学」而已。
该怎么说呢，爱音所在的乐队中有超过一半的成员来自CRYCHIC，而丰川同学是CRYCHIC的灵魂人物兼解散的导火索；我对爱音怀着有些复杂的感情，而灯想要和爱音组一辈子的乐队，而丰川同学曾经是灯交心的挚友，而这位丰川同学现在正准备几乎一丝不挂地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
光是盘点以上这一串令人头大的人物关系，就让秋绘有种想要发出哀嚎的冲动。
我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朋克的？
回想起刚刚拿新人赏的时候，我连和编辑说话都支支吾吾的！
强烈的羞耻与莫名的负罪感，让秋绘有种就这样钻进被窝里把头遮住的冲动。
……我的天，是什么让我从以前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新人作者变成现在这样的，玩乐队吗？
第七十一章 坦诚相见
与此同时。
卫生间内。
祥子意识到秋绘说得没错，这个公寓套间里配套的「浴缸」，与其说是「缸」倒还不如说是个「桶」。
但，这对她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为了稍微节省一些自来水的费用，她也曾经试过蹲在桶里，然后用水瓢舀起桶中的热水往下浇来实现冲洗的效果。
将内衣裤与发带解下后放在一边，祥子轻轻地踏进已经装满水的小号浴缸内，随即用双手抱膝的姿势坐在桶里。
她的身材本就比较娇小，故而也刚好合适，没觉得太过逼仄。
坐定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果然注意到了浴缸旁用魔术贴粘在墙上的挂钩，以及挂钩上挂着的塑料水瓢。
果然，秋绘学姐也会这么干啊。
心情有些愉悦的祥子取下水瓢，舀起一勺水来，从头发开始冲洗。
热水从淡蓝色的长发间掠过时，祥子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再继续用「学姐」这样的后缀来称呼秋绘了。
这样刻意强调年级的差别，总感觉会让距离感增加。
但祥子却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想这样。
「……真少见啊。」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明明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地和大家保持距离。」
上一次和某人靠得这么近，是在什么时候呢？
或许要从CRYCHIC的解散开始算起。那么，迄今已经过去一年了吧。
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的感觉。
无论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是心的距离，都是如此。
如果沉溺于他人的善意中的话，就会让自己变弱。如果变弱了的话，就无力再维持已经维持得很辛苦了的自尊心。
大概是因为有着诸如此类的想法，所以才会选择排斥他人的接近。
但为什么秋绘就不一样呢……为什么我似乎对她并不那么排斥？
泡在热水中的祥子静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似乎都快忘记了要舀水冲洗。
首先，或许是初次见面以来的一连串偶然事件，让我有些失去理智了吧。
就像溺水的人，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下意识地抓住一样。
其次，或许是秋绘的处境让我产生了些许作为同伴的意识。
特别是她还在玩乐队这一点，让我有种……十分憧憬的感觉。
那么，除此之外呢？
或许还因为，她似乎和我一样，都很在意彼此间的「距离」吧。
祥子无声地笑了笑。
包括之前谈论乐队话题时，她那如客服般公事公办的尊重态度也是如此。
像服务人员一般，只在需要的场合出现，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下意识地排斥除此之外的交集，只履行义务而不主张任何的权利。
一点都不像是高中生会有的态度。但正是不像高中生的这一点，让祥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毕竟现在的我，也正过着完全不像是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想到这里，祥子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秋绘刚才为何如此失态。
虽然愿意收留我借宿，但秋绘她现在应该还并没有真的把我当成朋友看待吧。
所以，会对于骤然拉近的距离而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应对了。
能这样想可真好，祥子微笑着心想。
因为真的做过客服的工作，所以多少能明白，真正的服务人员是不会，也不应该对顾客的态度起反应的。只应该作为麻木不仁的机器零件而存在，服务于自己的目的。
换言之，秋绘会对现状动摇，就多少意味着，她冷静而疏离的外在之下，同样保留着纤细敏感的内在吧。
真好啊，她……还会有这种女高中生般的担心呢。
想到这里，丰川祥子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要了解更多和秋绘有关的事情。
想要知道，她是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又是怎样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
祥子微微低下头。
为了不被现实所击垮，我试图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起来。
在痛苦面前，我选择让自己变得尽量麻木。只要不断经受更剧烈的痛苦，或许就能更快地习惯。
可是秋绘她……保留了自己内心柔软的构造，只是转而为其铸造了一层坚固的护甲。
所以，会想要试着问问她，究竟有没有另一种解法……
……
清洗完毕之后，祥子从浴缸中站起。
浴巾只有一条。所以她从架子上取下秋绘的浴巾，将身体擦干。
将浴巾挂回架上后，她推开门，就这样维持着当前的状态走了出去。
按理来说应该是要穿上睡衣的，但不巧，现在秋绘似乎并没有多出来的衣服可用。
所以，出于舒适性的考虑，就干脆什么都别穿了吧。
走出卫生间，反手将门关上。这时祥子意识到，她其实反倒不怎么愿意使用自家的浴室。
虽然那里有淋浴间，但很多时候，她宁可多走几步路去附近的公共澡堂。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那个地方徒有「家」的名义，却完全没法给人以「家」的感觉啊。
出门右拐，她来到了秋绘的床前，注意到了此时正枕在衣服堆上的秋绘，以及她身旁空出来的枕头。
「我能用枕头吗？」她问秋绘。
「啊，对，我用这些衣服就可以……」
刚才躺在床上想心事的秋绘坐了起来，和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祥子四目相对。
随后，她十分突兀地开始了咳嗽——这一点让祥子格外摸不着头脑。难道我身上有感冒病原体吗？
「咳，咳！你，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秋绘你不是说，既然没有睡衣的话，干脆就别穿了吗？」
祥子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钻进属于自己的那半边。
「我可没说过那种事！」不知为何突然开始严正抗议的秋绘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背对着正尝试进入被窝内的祥子，「至，至少也得把内衣穿上……吧？」
她的语气变得颇为不确定，仿佛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结论是否可靠似的。
「可是，睡觉的时候穿着会很不舒服的。」祥子基于自己的生活体验作出回答，「秋绘不这么觉得吗？」
说完，祥子便动身钻进了被窝。
由于单人床实在是过于狭窄，故而即使侧过身去的秋绘已经有意提供了足够多的空间，摩擦与碰撞依旧不可避免。
纯粹属于丰川祥子，不掺杂任何其他成分的奇妙触感，经由遍布于秋绘背部肌肤各处的感受器传达至神经系统，再经由脊髓的分发与整编后冲入大脑，在秋绘的思想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反应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秋绘甚至都没什么心思去关注称呼上的微妙变化。
「说起来，秋绘你现在还穿着……不会觉得勒得慌吗？」祥子有些好奇地伸手碰了碰面前秋绘的肩带，「从尺寸上考虑的话，应该会很难受吧？」
「……」
由于秋绘背过脸去，又一言不发，所以祥子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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