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19章

作者:灰白之裔

  因为唐罗狄克信仰密特拉,而拒绝改信哈索尔。

  他拒绝改信的原因成迷,但世人皆看到,国教尴尬且不满的尊重了唐罗狄克的信仰,将其敕封为伯爵,给予其每年十二万第纳尔的津贴,这也是国教势力里,异教徒名誉与地位的顶点。

  唐罗狄克的传奇之路终结于1229年6月25日。在此之前,第二代阿尔瓦公爵费尔南多一度与国教关系紧张,国教撤回医疗专家,并将费尔南多·托莱多生育困难的消息在社会上发酵,让公爵颜面扫地。

  作为报复,费尔南多派出了麾下的精英战士,潜入圣地邦进行破坏活动。

  破坏活动本身并不成功,却取得意外的战果:高乃依击杀了追逐他的唐罗狄克,带回唐罗狄克的盾牌和心脏,让他声名大噪。

  因此,在唐罗狄克这件事上,高乃依自认有绝对的发言权,他皱眉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唐罗狄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士,你休要冒充他的名号,玷污这个名字。”

  唐罗狄克发出悲凉的笑声:“玷污,哈哈,或许是吧。高乃依,你能再杀我一次吗?”

  “如果你坚持你的看法,那就给我看看证据。”

  96号解开外套,连衣裙的纽扣,扒开胸衣,让高乃依看到她左胸上的伤疤。

  高乃依想要避让,但看到伤疤的一瞬间,他的目光被黏在上面——

  他不会看错这道伤疤,纵然有所变形,但这是他以独特手法给唐罗狄克留下的致命伤,世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96号回忆并叙述起那场战斗,每一个细节都与高乃依的记忆匹配,包括他们没有外传的对话。

  在说到高乃依的“闪光”时,高乃依主动做了个手势,让其停下说明。

  他让96号穿上衣服,然后说道:“虽然很古怪,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有罗德里戈·唐罗狄克的可能性,有些细节,非当事人绝不可能知道。

  但是,我挖出了你的心脏,确认你的死亡,这同样是事实。”

  “我持有一件旧帝国时期的遗物,那件遗物是密特拉赐予信徒的神器,仅此一次,它能够让信徒复活,这就是我拒绝改信哈索尔女神的原因。”96号说。

  高乃依做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96号接着讲:“我复活的时间是在25日的深夜。几秒钟之后,我就感觉不对劲,因为我从体格强壮的中年男性,变成一位少女。”

  梅露西娜若有所思,高乃依想起迪亚斯。

  “我的外貌,形体,声音皆变成我不熟悉的样子,在最初的混乱后,我决定先找到友军,但他们都去追你了。”96号说。

  高乃依点点头:“嗯,他们都渴望为唐罗狄克伯爵复仇,一直追击到鹰郡附近方才停下。”

  96号叹了口气:“我找不到他们,想着先回家,然后寻求国教的帮助……事实证明,是我把大家想的太好了。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我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在与你的交战里损失殆尽。

  你搜走了我的钱,所以我几乎是一路乞讨回家,但我不在乎,因为家就是希望。

  结果,就是这东西给了我最初的一击!回到庄园附近后,我听到妻子施曼娜的欢笑,看她打扮的美艳不可方物,和另一个男人的身影贴在一起……另一个!

  我感觉血涌上脑门,我自认为尽到了丈夫的义务,让她掌管打理我的财富,让她分享我的名誉,在休假时间陪伴着她,给予她作为女人的欢乐,满足她任性的要求,以她的好恶来亲疏朋友……

  我做到了以上种种,施曼娜竟背着我偷男人!

  我对她发过誓,她也对我发过誓,我们要对彼此保持忠贞。我一直以为她像我一样维持着誓言,但现实让我知道自己的愚钝,我竟没瞧出她出轨的迹象与冷酷的心肠!

  所以,我翻入花园,打倒一名守卫,夺取武器就要去质问奸夫淫妇,但我的战斗技艺不再匹配新的性别和体型,战力大减,结果就是他们的护卫赶走了我。

  我去找朋友们,但突然想到,那些真心爱我的朋友们,已经被这女人陆续排挤走了,而剩下的则精致利己,不想和疯子打交道。

  我想说出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证明我是我,但忽然发现,施曼娜推崇的表面朋友们,和我的交集里没有秘密,我说出的那些事人尽皆知,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我。

  我去教会求助,却被当做诈骗犯打了一顿,赶出来,因为我阵亡的消息传回来了。

  就在几天之前,我还享受着妻子的温柔,教职人员和朋友们的阿谀奉承,还有人们把我当做英雄的憧憬目光。

  几天后,我就成了丧家犬,诈骗犯和一个笑话。”

  96号露出凄凉的笑容:“我当时被打晕了头,跌跌撞撞跑进帮派分子的地盘。

  不知道那些人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又挨了一顿打,但在战斗里,我逐渐适应新的身体,手上多出十几条人命,以及伤口。

  赶在维持治安的国教超凡者到来之前,我简单拷问了他们,得到第一份真相:

  他们目睹那对奸夫淫妇苟合,是在上一年(1228年)的3月份,那时候我去联邦首都赫雀瑟执行护卫任务,施曼娜和闺蜜作伴。

  她们看完戏剧又去参加文艺沙龙,一直聊到凌晨三点,出门之后,那个闺蜜和角落里的马车打手势,在施曼娜准备离开的时候,奸夫赶来,邀请她去吃些夜宵。

  那个贱人已经很累了,又经不住闺蜜的劝说,迷迷糊糊上了男人的马车,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脸色苍白,神色紧张又兴奋。

  帮派分子们专门盯着这类空守闺房,依附于丈夫但掌握财产的妇人,一旦弄到通奸的证据,就会上门敲诈一笔。

  为了继续敲诈,他们还逼那个贱人盖上她本人的,还有我的印章,当做证据。

  那笔敲诈,也被转移到我名下产业的损失里,但损失比帮派分子们讹诈的多了两万第纳尔,她拿这个钱去养引诱她的小白脸!”

  96号过于激动,她一个趔趄,向后倒在床上,几秒钟后才挣扎着坐起来,抹了抹眼泪:“我不敢相信,但我更不敢在现场久留,所以带着抢来的钱财跑路。

  很快,因你向外界展示我的心脏与盾牌,国教宣布我的牺牲,并给予我的遗孀每年十二万第纳尔的抚恤金。这笔钱,除了继续供她维持奢靡的生活外,其他全给了小白脸。

  出轨的她是英雄的遗孀,而被夺走一切的我现在是被通缉的抢劫犯与连环杀人犯。

  我尝试求助,但不是被人们当做冒充英雄的女疯子,就是被当做移动的赏金。

  经过十几场战斗,我意识到‘被开出高额赏金的连环杀人犯’这个身份过于亮眼,导致我不断被找麻烦,距离复仇越来越远后,选择蛰伏起来。

  为了搞清真相,为了复仇,我蛰伏起来,改变容貌,休养生息,练习新的、匹配我体型的战斗技艺……并开始学着当个女人。

  等我有把握之后,混进那个贱人的闺蜜家里当女仆,几个月后终于晋升到能接触她的位置。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自信我的实力能把这件事做的悄无声息,于是出手威胁她,得到第二个真相。

第二十七章 I talk to the rain

  “原来,施曼娜那个天真的贱人早就被她的好闺蜜们嫉妒,她们一肚子坏水,要把这个傻子拉下水。

  ‘出轨有理,圈子里人人都在这么玩’;

  ‘趁着你还有精力的时候多玩玩,你以后想玩都没机会玩’;

  ‘和丈夫一起过是契约,和情夫一起过是生活’;

  ‘不被男人追求的女人没有魅力’;

  最后,她们用“你的丈夫没能满足你的情绪价值”,说服她从别的男人那里满足“情绪价值”。

  这类胡扯的理由,就是能打动蠢女人的心。即便你对她无可指责,但短短一句‘我要的是你满足我的情绪价值’,就能逆转立场。

  在我看来,所有的自私、背叛和恶毒,都藏在‘情绪价值’这四个字里。当女人念出这个简短的魔咒时,就能心安理得的忘恩负义,反过来认为是你亏欠她,她为这个家,这段婚姻牺牲太多。”

  96号捂住脸,过了十几秒钟,才接着说道:“我曾认为施曼娜不是这种蠢女人,遗憾的是,我没有看人的眼光。

  阴谋的进度很快推进到100%,在合适的时机,她们下药让施曼娜变得迷糊,等那贱人回过神来,木已成舟。

  她们又劝解她没事的,承诺帮忙打掩护,不让我知道。而那个贱人的道德底线,似乎都在一夜之间被捅穿了。她哭了一会儿,就变得平静了。

  出事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小白脸找上门的时候,她为他开了门,在我和她充满回忆的房间,迎来新的男主人……一切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把庄园交给施曼娜和她的娘家人打理,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所以即便她做到如此地步,仆人们齐心协力,还是把这件事瞒住。

  可笑的是,我那时候只觉得我每次回来,我的妻子看我的眼神都越发温柔,她的吻里有牛奶的味道,我们的房事则如鱼得水。

  我以为这是她想要个孩子,后来才知道她经历了高频率的运动……这是他们的计划,她想要给小白脸生个孩子,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篡夺我打下来的这份家业。

  我受不了了,真相才是快刀,它把侥幸碾碎的时候,我听到神智发出惨叫……回过神来的时候,贱人闺蜜家被我杀尽了。

  这不在我的计划里,而且耽误了太多时间,让国教的超凡者们赶到了。

  说到这里,96号打了个悲凉的嗝,嗝声一起就停不下来,这喜剧的插曲来的不合时宜。

  梅露西娜为她倒了杯水,拍打着她的背后,待96号不打嗝后,继续说道:“我第137次的试图证明我是唐罗狄克,但我只是在和雨说话。

  天上降下的雨,我眼里里涌出的‘雨’,我和超凡者们伤口处飞溅的“雨……它先是热血的,然后是冷血的,最后变成铁血的,我从铁锈味的血里闻到大限将至的味道。

  我突出重围,但也身受重伤,不知道怎么,我倒下的地方有一群人。我看不清他们,只听到他们围绕怎么处置我发生争论。

  他们说了很多,但我只记得一个名词:皇权杀手。”

  高乃依愕然,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关于‘皇权杀手’,这方面你还有更多线索吗?”他问。

  正要叙述悲惨经历的96号,不满自己被打断,但她现在有求于高乃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没有了。”

  “好吧,请你继续说吧,我在听。”

  96号接着说:“我以为我会死的,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们说我是魔女,可我哪里懂什么魔法?

  在戒律塔,她们对我使用魔法,我感觉自己灵魂里最后一点坚持崩溃了,变得痴傻。

  感知里的时间流逝变得缓慢,万事万物都不能引起我情绪的波动,我甚至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但她们终究没能摧毁我,我只是被上了锁!”

  96号朝高乃依的盾牌投下深情的目光:“‘苏莲娜’是我早夭的爱女,在那个贱人背叛我之前,是我人生里最大的伤痛。

  我或许是合格的战士,但不是合格的父亲,那一天,我带女儿出去玩,她吵着要吃冰镇水果,我去给她买,回来的时候,她和抱着她的仆人已经变成交通事故的牺牲品。

  这是我的错,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这痛苦如此刻骨铭心,所以,我把关于和爱女的记忆备份到盾牌中。

  我害怕我会遗忘她,或者在漫长的岁月里洗涤自己的罪恶,把事实扭曲成另一番模样,所以我需要记忆的备份。

  没想到,用来鞭笞我罪行的道具,竟成为解开记忆封锁的钥匙……我先是想起苏莲娜,然后想起我是谁,之后想起全部的过往。

  苏莲娜,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爸爸,是我害了你,你还是帮了我,呜……”

  96号抱着盾牌嚎啕大哭,她似乎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受到气氛感染,梅露西娜也掏出手帕,探进面纱里擦拭眼角。

  高乃依则在回想戒律塔视角与96号视角两个版本的故事,待96号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他把手帕递过去。

  流尽悲伤后,96号抬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指的是1231年之后。”

  “……”

  96号抓住高乃依的袖子:“求你发发善心,高乃依,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高乃依轻声说:“唐罗狄克的遗孀施曼娜,改嫁贝里公爵的私生子玛赛,玛赛与父亲相认受封伯爵,26岁即进入国民议会做议员,前途无量,而施曼娜也成为风光的议员夫人。”

  “玛赛,他是不是一头黄毛,面容俊美,身段修长,擅长作诗的小白脸?”

  “是的。”

  “就是这对奸夫淫妇!”96号咬牙切齿的说。

  看高乃依欲言又止,96号说道:“说吧,我可敬的对手,那天我们喝完我带来的葡萄酒,然后以命相搏的时候,你不曾有一秒钟的犹豫。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还有什么能比之前的消息,更打击我的吗?!”

  带着怜悯,高乃依说道:“圣地邦仍在支付唐罗狄克的抚恤金,这些钱,全都进了施曼娜的口袋。

  除去她自己享受生活的开销,剩下的准备留给她和玛赛伯爵生的儿子——据说,那个孩子是1229年在赫雀瑟出生的,但在出生证明里,她的儿子是1231年生下的。

  以及,在我们交战前夜,有人向我通报了唐罗狄克的行动路线,但我那时候打算撤回鹰郡,没有理会,因为情报来的可疑。

  然后,那个中午,唐罗狄克如情报所说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只好与他展开最后一战。”

  96号想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个贱人早就怀了奸夫的孩子,再长大些就瞒不住了,所以她要借你的手干掉我!

  然后,她侵吞我的财产和抚恤金,帮助那小白脸上位,给自己新添一个‘议员太太’的头衔……不对,等小白脸发迹,她或许是什么部长太太,议长太太。

  为了达成这些,她把自己的丈夫变成女人,知道他蒙冤,知道他还活着,却心安理得的收下抚恤金……她怎么敢忘却婚礼上的的神圣誓言,她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怎么能睡得着!”

  高乃依轻声说道:“一个我爱过的人说过,时代已经变了,婚姻是财产的结合,婚后生活是财产的争夺,当你守不住财产的时候,你就守不住自己的婚姻。

  96号女士——如果你是唐罗狄克伯爵的话,从你傻乎乎的把所有的钱交给你妻子管的时候,就有七成概率,通向你已经经历过的未来了。”

  96号秉持着老派、传统、保守的婚姻观念,高乃依的说法是刺耳的异端学说。她本能的想要反驳,但又想起自己的悲惨事,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握紧拳头

  梅露西娜叹了口气:“高乃依先生,你没有‘爱’。就算是真话,也是分场合说的。”

  “我只是想要通过刻薄的态度,从她嘴里逼出更多东西。”高乃依说。

  “高乃依先生,你似乎有大致分辨别人说真话假话的能力,那么,她刚才的叙述是真话吗?”

  高乃依回答:“以她的主观认知为参考标准,我没有听到一句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