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小姐的泰拉旅行日志 第255章

　　前几天龙门刚有一场寒潮，但比起当前的科罗斯城，那点寒潮都可以称作是暖风了。

　　当然，以泰拉人的体质，适应这样的环境其实很快，再加上众人都有厚衣服，约莫五分钟后，大家便可以一边吐槽温度，一边带着行李前进了。

　　此番行动，从切城至科罗斯，她们没有遇到一丝一毫地阻碍，没有对感染者暴力盘查的军人，没有上前搜查行李的守备，也没有呼来喝去的工作人员，白狼听到梅尔和麦哲伦在小声商量，意思大概是传闻中对乌萨斯的描述好像不太真实。

　　她低头，看了下腰间的仪式剑，那是象征着贵族身份的，可以在任何公共场所携带的武器，由此，她联想到了一些问题。

　　环境是真的可以给人带来天堑般的隔阂，那些永远被贵族环境包裹的人，他们可能看不到人民是怎样被残害，在他们眼里，乌萨斯恐怕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帝国的贵族中绝对不乏本质纯良之人，如果他们耳濡目染的完全是扭曲过的世界，那么他们也会因之拥有相对应的世界观念。

　　整合运动在他们眼里，可能是变了性质的整合运动，是真正作乱的恶匪。

　　虚伪狡猾、自私自利的贵族敌人并不可怕，但如果遇到一心为了帝国与人民，抱着真正牺牲意志的贵族呢？

　　他们的牺牲将会是可悲的，他们死在自己被驯化的认知框架中，同时给整合运动的事业带来莫大的威胁。

　　白狼心里叹息，意识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一行人的脚步走出浮空港的大门，白狼向工作人员随手致意。

　　离开十几步远的时候，她忽然回了下头，看到行礼的工作人员依旧低着头颅，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犹如一尊雕塑。

　　她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她知道，从此以后，自己有了一种能力，哪怕不再带上贵族剑，人们也会把她认作乌萨斯贵族了。

　　她想起塔露拉曾经告诉她，对方根本无需用什么证件来伪装，现在，她水到渠成地体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离开浮空港后，白狼联系到了暮先生，顺带着向对方询问侯爵的消息，这次龙门之行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和侯爵商议。

　　她得到的信息是，侯爵本人并不在科罗斯城，但所处的位置距离此处不远，明天上午会抽时间过来。

　　于是，白狼就让天火小姐等人先租车回去，而自己则暂留在城内，一边调研取暖设备的大规模购买事宜，一边做向侯爵汇报工作的准备。

　　取暖设备的事情处理起来很快，商人们不敢怠慢亲自莅临的贵族，也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经营算计。

　　下午三点多，白狼小姐离开电器市场，怀里多了一张大额的账单，这个钱她自身当然是出不起的，但她并不担心，反正明天侯爵会过来。

　　她意识到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嘴角不自觉的勾出笑容。

　　在冰石正常运转的时候，自己是公司的唯一决策者与顶头上司，侯爵大人根本没有存在感；但在要钱的时候，自己就成了侯爵手下的小跟班，对方才是幕后大老板。

　　太坏了，她悄悄嘀咕，脚步变得更加欣快，自由散漫的走在城内的街道上。

　　一片未落的枯叶在风中摇摆，当白狼小姐经过的时候，叶子打着旋空降下来，用力砸到她的脑袋上。

　　白狼下意识地撩了下头发，用指尖拂去不自量力的叶子，思绪跟着被带到了另外一个维度。

　　说起来，自己之所以找到侯爵，还是因为凯尔希的指点，要找一个身在乌萨斯的合作者，为什么对方一下子就能指到侯爵身上？是因为巧合吗？

　　不，表面上看是巧合，但事实应该不是那样。

　　侯爵曾经为凯尔希在乌萨斯时的行动提供帮助，爱国者的话中也透露出对方与凯尔希相识，从这个角度分析，凯尔希大概率很清楚侯爵、爱国者等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当知道自己和爱国者联系密切的时候，对方便借着合作的由头，顺手让自己来找加洛林侯爵。

　　咦，凯尔希暗地里整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跟她挑明一下呢？

　　呃，依照对方的脾性，不说也正常。

　　从这个思路考虑，凯尔希既然熟悉爱国者与加洛林侯爵，那么自己的养父对方是不是也知道呢？

　　多半是知道的吧，自己当时可是跟对方说过，剑术是跟着养父学的，而养父让她给博卓卡斯替送信，凯尔希肯定能从这些消息中猜出什么。

　　继续推断下去，对方有没有可能知道，自己的养父与赫拉格将军曾经在一个老师门下学习呢？

　　白狼小姐的脚步越来越慢，以至于停在原地。

　　她明白为什么凯尔希要让她帮忙寻找赫拉格了，为什么又要让她代表罗德岛，跟赫拉格谈合作。

　　自己找到赫拉格将军应该属于偶然，但让她去找赫拉格，让她跟赫拉格谈合作，绝对是有预谋的。

　　凯尔希的每一步都有深意，那通过自己间接支持整合运动，又是为了什么呢？要知道整合运动的源石病手册可是对方默许并帮忙修订的。

　　白狼小姐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初冬的下午，在砭人的寒意中，自己忽然就想通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只是感觉心里一阵阵发冷，意识到自己像是颗被操纵的棋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用种种方法巧妙打通了各方关系，但到头来，她以为的，都是别人规划过的。

　　她想起凯尔希很早就对她说过，不要相信我，可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信任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的双眼布满迷茫与痛苦。

　　凯尔希，我看不透你，你帮助我又利用我，你什么都不说，我在你眼里，是件趁手的工具吗？整合运动也将是你的工具吗？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究竟有着什么无以告人的目的呢？

　　她抬起头，看到天上灰暗的太阳，想起作为棋子的命格，觉得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膜。

　　她睁大眼睛，死死咬住下嘴唇，感受到腥咸的味道冲入口腔。

　　整合运动是感染者们绝望中的希望，她不允许让任何人把它当做工具。

第八十章 因与果 2022-12-05 12:00:03

　　白狼小姐订好了晚上入住的宾馆。

　　此时此刻，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虽然她很想呆在暖和的房间里，但由于心理状态不佳，便决定在外面随便走走。

　　她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留意到行人纷纷畏惧地避开自己的脚步。

　　这些人可能心理纳闷，她心想，为什么一个贵族会在这种天气下，只身出来游逛？

　　她心里回答道：我不是贵族，自己也不知道出来逛有什么目的。

　　不知不觉中，白狼走到一个酒馆旁边，忍不住驻足观看，她想起了自己和塔露拉第一次来科罗斯城时的情况。

　　当时是傍晚时分，天气不像现在这样冷，塔露拉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乌萨斯的酒馆，她还跟着对方一起，去看醉鬼们摇摇晃晃地走路，唱不成调的乌萨斯民谣。

　　她并不觉得自己站了很久，但酒馆的老板已经因此受到惊吓，跑出来点头哈腰地询问贵族大人有什么指点。

　　嘴角的追忆笑容随之敛去，她沉默着摇头离开。

　　又是无言无目的的前行。

　　她忽然想到服装店去，当时塔露拉给她买了很漂亮暖和的白色冬装，可惜最后毁坏在与内卫的战斗中，她想看看，能不能买到款式一样的。

　　然而，她找不到那家店，她一直很擅长迷路，而且身边没有小塔带着她。

　　走着走着，暮色逐渐降临，她感觉原本布满阴霾的心情有所好转，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这是，她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异常陌生，世界覆盖着一层脏兮兮的灰尘，不远处是低矮倾圮的破旧楼房，里面隐隐有光亮闪烁，那是油灯的光芒。偶尔有佝偻地行人路过，衣着在暮色下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像是穿街的黑色巨鼠。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贫民窟’三个字。

　　张目远望，可以看到前方结着灯火的城市，只要她离开这里，随便找一辆出租，就可以到达下榻的旅馆。

　　但她并不打算急着离开，她慢慢地走，默默地看。

　　一群小孩子围在石灰色的废墟上游戏，她一走近，孩子们便如寒鸦般惊散，只有背对着她的一个来不及走开，茫然地回过头来。

　　蓬乱的头发，冻得发青且营养不良地瘦削脸颊，开了线的破棉袄中脏兮兮的棉絮随风打着颤。

　　男孩儿惊惧地望着她，单薄的嘴唇打着哆嗦，白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恨不得把佩剑扔掉，然后换上一身最朴素的服装。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蔼，露出微笑，男孩儿也仿佛因此降低了戒备。

　　白狼心里松了口气，想要和善地打个招呼，忽然看到对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碎石子，用力扔过来。

　　她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石子飞来，砸在额头上，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你们带走了爸爸，贵族都是坏人。”

　　男孩儿一溜烟跑开，白狼捂着额头，看到对方跑到了孩子群中，那一群小孩儿其实并没有离开太远，这时候都捡起了石子，用同样仇恨的目光望着她，逐步逼近。

　　她带着剑，但却感觉到无助与害怕，皇帝内卫也不曾使她退却，她在愤怒的孩子面前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孩子们忽然一窝蜂跑掉，钻进废墟的缝隙中不见踪影，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心里松了口气。

　　一名乌萨斯巡警跑了过来，在她面前立正行礼，白狼回过头，看到年轻巡警脸上吃惊的神色。

　　“小姐。”巡警刚一开口便立刻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大人，您受伤了。”

　　白狼松开抚着额头的手掌，看到指间染红的血迹，便取出手帕轻轻擦拭额头：“无妨，带我离开这里。”

　　“遵命。”巡警再次行礼，又忐忑地低声问道，“大人，他们冒犯了您，需不需要……”

　　“需要什么？按帝国法令绞死他们吗？我还不至于跟一群小孩子置气。”

　　巡警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当然，一切按您的意思行事。”

　　白狼看了眼巡警，又回头望了望破败的贫民窟，思索片刻，低声道：“平时管教一下，今天我心情好，懒得追究，遇到其他贵族可不一定是这个结果。”

　　两人沿着旧街默默地向贫民窟外行走，年轻的巡警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总是在最后关头不敢开口，眼看就要离开贫民窟，内心纠结万分的巡警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边的贵族小姐。

　　或许是因为对方宽宥了冒犯的孩子，也或许是因为那幅让他心跳加快的面孔，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口了。

　　“大人，您以后最好不要来这种地方。”

　　“为什么？贫民窟不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吗？”

　　“因为…”巡警面露难色，有些东西他不确定该如何开口，“因为一些对贵族大人不利的传闻……”

　　白狼停下脚步，目光严肃地盯着巡警的眼睛：“我命令你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因为你的话迁罪于任何一人。”

　　巡警不敢去注视那双眼睛，低着头回答道：“您可能也知道，已经有好多起贵族被平民打成重伤的案子，其他大人们现在一般都不会单独出行。”

　　“平民袭击贵族？许多起？你确定如此？ ”白狼难以置信地问道，她自认对乌萨斯研究颇多，出现许多起贵族被袭案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是的，我确定。”巡警担忧的说道，“放在以往，这种事听都没听说过，也就是近一年左右才出现。 好像是有不知名的地下组织在妖言惑众，说什么‘贵族才是真正的敌人’，他们的手段非常厉害，还还公布了一些真相，说是很多感染者其实是贵族故意祸害普通人才被……”

　　巡警忽然打住，脸色唰白，不敢再说话。

　　白狼清楚对方想说的是什么，那是乌萨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贵族们通过把贫民变成感染者，从而获取无需支付任何代价的奴隶劳工。

　　当时她知道了其中内幕，并在侯爵那里获得确认，然后致信阿丽娜让对方把真相宣扬出去，就如同她在整合运动一直做的事情那样，她要让感染者和普通人认识到惨剧的真正根源。

　　巡警离开了，白狼独自站在夜色中，默默望着天上苍白色的冷月，同时体会到欣慰与悲伤。

第八十一章 寒夜 2022-12-06 12:00:02

　　当天夜晚，白狼小姐就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接到噩耗，说是旅店的中央电缆被冻坏，只能提供基础的照明服务，无法持续供暖。

　　旅店老板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打折，或者退钱让住客们换其他店，大部分人不想在寒夜里跑出去，就直接选择了折扣，白狼小姐也在此列。

　　她在取暖器的余温中安逸睡去。

　　不知道是夜晚几点，或许是凌晨，白狼小姐感觉到冷，醒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在半睡半醒间裹了被褥，然后继续睡去。

　　最后一次，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而外面下着大雪，天地白成一片，俨然一幅乌萨斯凛冬的标准模样。

　　她看到小塔在房间里烤火，木柴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跳动，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热量辐射到她身上。

　　“小塔，我冷。”她说道。

　　“烤火啊。”塔露拉指指火堆，然后添了两块柴火，火焰随之沸腾起来。

　　她还是感觉冷，心中隐隐有某种期待，重复道：“小塔，我冷。”

　　“烤火啊。”塔露拉再次说道，而且还奇怪的望着她。

　　她感觉到浓重的怨念，气得想站起来跺脚，谁知才刚刚站起，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房间不见了，火堆不见了，小塔不见了，她发现自己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脑袋顶了下冷硬的床头板。

　　昨晚睡觉时应该管服务员多要床被子的，她心想，自己的耐寒能力和跟北方的乌萨斯人相比还是差了点。

　　后悔归后悔，这时候想要东西肯定晚了，店员们估计睡得正香呢。

　　她把身体更大幅度的蜷缩起来，紧紧抱着唯一可以提供温暖的尾巴，她开始羡慕自己的某些同族，记得罗德岛里就见过尾巴特别大的鲁珀，抱着尾巴睡绝对很暖和。

　　她又想到了方才的梦，觉得梦很不真实，自己明明是只有骨气的鲁珀小姐，哪怕是冻死，也不会主动请别人抱着。

　　要怪就怪小塔，由于和对方呆的冻原的时间比较长，而冻原的条件又差，所以她才常常和对方报团取暖，以至于今天做了这样的梦。

　　她心里忽然产生一个疑问。

　　为什么当两个人抱在一起时，明明环境比这个旅店差得多，却仍旧不会感觉冷呢？

　　好奇怪，是因为双方都提供了体温吗？

　　她思索着，又想到某种事实，好像每一次抱团取暖都是她被小塔抱着，她独自享受了最充沛全面的温暖，这样的话，似乎对于小塔并不公平。

　　欸，不对啊，差点忘了一件事，小塔那个家伙根本不怕冷，毕竟种族优势在那里摆着，也就是说，只有她在抱团取暖，那小塔又在干什么呢？

　　白狼小姐感到脸上发烫，她忽然觉得想这些事情真没意思，便拒绝继续思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