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无衣
柳树下，闭目养神的道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外表平平无奇，全身上下也没有特殊的气势。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横压诸多势力数十年，以一己之力，让神仙道凌驾于拥有《达摩经》的少林之上。
无论是大夏王朝，还是江湖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国师全晔（ye）。
当然，知道全晔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
外人多半称呼他国师，而神仙道之人，则是称呼他为道主。
“道主，谢丞相死了。”白白净净的小道童又说了一遍。
他还是蛮喜欢那个人的，那个人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在他看来，给他吃的就是好人。
可这么一个好人却死了，以后没人给他送东西吃了。
“嗯，我知道了。”全晔睁开眼，宛如一个普通中年人。
他说话和气异常，用词也是“我”，而非“本座”、“本道主”、“本国师”之类。
他看向小道童，“你不高兴？”
“道主，谢丞相每次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他是个好人。”小道童说道。
小道童从小就被全晔捡回山上，和他朝夕相处，把对方当作自己最亲之人。
再加上全晔语气平和，因此小道童说话间，并没有其他人那般战战兢兢，反而很放松。
“凡事不能看表面。”
全晔缓缓说道：“并不是给你吃的就是好人，不给你吃的就是坏人。”
“人心如同深不见底的渊河，你永远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我不明白。”小道童摇摇头。
“以后会明白的。”
听见全晔这么说，小道童似乎知道了，谢丞相不是他想象中的好人。
虽然对方每次来都给他吃的，但道主都这么说了，那么对方就肯定不是好人。
因为道主说的永远是对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我以后不要他给的吃的。”小道童心想，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
谢丞相已经死了，没法再送东西给他吃。
“那道主怎么处理这事呀。”
“他们让你来问的？”全晔笑道。
“嗯，师兄师姐都害怕见道主，但丞相被人杀死在府中，还是大夏王朝建立以来第一次。”
小道童没有丝毫隐瞒，说道：“师兄师姐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处理。”
按理说，全晔是大夏王朝国师，发生这种大事，他应当前去探查，可问题关键是没人想来见他。
或者说，都不敢见他。
全晔的天下第一是杀出来的，国师的称号也是杀出来的，神仙道的威名也是他杀出来的。
“哼，道主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他们却畏惧道主胜过大虫。”小道童嘴一撇，有些不满。
大虫他很小的时候见过，如果不是道主在，他就死在对方嘴里了。
在他心中，大虫就是世间最可怕的动物。
“你啊。”全晔和蔼地看着他，“大虫对于你那些师兄师姐可不算什么。”
“真的？”小道童心想，但又摇摇头。
师兄师姐连见道主的勇气都没有，而他敢见道主，那就说明他比师兄师姐强。
可他打不过大虫，师兄师姐应该也打不过大虫。
但是道主说的又不会错……
他有点糊涂了。
“走吧，去丞相府看看。”全晔说道。
小道童眼睛一亮，“道主，你要下山了么？”
道主自从上了邵山后，进了这个道观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这样持续了两年。
“静极思动，也到了该出去走走的时候了。”
全晔将石桌前的书收起来，这行为落在小道童眼中，“道主，这就是邵雍大宗师创造的《皇极惊世书》？”
“怎么，你想看？”
“有点好奇。”小道童诚恳说道。
忽然间，这本书就如同树叶般缓慢飘起，然后轻飘飘落在他的手中。
“啊，道主……”小道童大惊。
常年陪在对方身边，他知道对方对这书是何等的着迷。
自从道主得到这本书后，一天十二时辰，从来没见他放下过这本书。
那痴迷的神态，曾经一度让小道童怀疑他入魔了。
“没事，想看就看吧。”全晔微笑道。
这书当初他越看越着魔，迫切想要从中发现邵雍大宗师“破碎虚空”的奥秘。
是的，外人都道邵雍大宗师已经逝去，但只有他知道，对方并不是逝去，而是破碎虚空而走。
不只是邵雍大宗师，少林的达摩祖师，同样是留下《达摩经》后，破碎虚空而去。
这方世界，极限就是一品宗师，再往上的路便没了。
但每隔数百年，总有天纵奇才，总有无敌人物，硬生生在无路中走出一条路。
这便是一品之上，破碎虚空。
他早些年间便达到一品，认为自己离那些破碎虚空的前辈并不遥远。
可越是看着《皇极惊世书》，他就越是明白，一品和一品之上，看似只差一线。
可这一线，却是竖着的！
不过，虽然差距很大，但这些年研究《皇极惊世书》，他收获也是颇丰。
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平和心态。
原先的天下第一人的霸道张扬并不是消散，而是内敛起来，默默积蓄，只为有朝一日冲破这天地的束缚。
“啊，那我看了。”
小道童心思单纯，直接翻起书页。
这要是他的师兄师姐，说不定得在内心转过十八个弯，生怕自家道主在套路他们。
等他们一翻，然后来一句“你真看啊”，把他们毙于掌下。
“物之大者无若天地，然而亦有所尽也……”
随手翻开一篇就是“之乎者也”，小道童读的头有点头晕。
他最烦读这种书了，读的没用不说，还记不住。
这书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摸上去有些光滑，就算道主常年翻阅也没有丝毫磨损的地方，看上去如同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般。
可这是道主心爱之物，哪怕不易损坏，小道童也动作轻微，他轻轻合上书页，放到石桌上，说道：“道主，我看不懂，我原本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是什么绝世武功秘籍，练好了就能打大虫。”小道童说道。
“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师兄师姐说的。”小道童毫不犹豫把师兄师姐都卖了，“他们说这书是一个绝世高手留下的，练会了就能天下无敌。”
全晔笑笑，“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你要记住，厉害的是人，而不是物。”
“昔年创造这本书的人都不能够说自己天下无敌，更何况是修炼这书的人？”
小道童心想，好像是这个理。
他又呆呆问道：“那道主你是天下无敌吗？外面的人都说道主你是天下无敌。”
“或许算，或许不算。”全晔摇摇头，“我还在学习这书，而这书的主人却已经走的我看不见了。”
“从这一点来说，我远远谈不上天下无敌。”
“可……”小道童犹豫道，“道主你要不是天下无敌，外面的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怕你啊？”
“因为，他们都是庸人。”全晔摸了摸他的头，“世之庸人者，十之八九，剩下一二，无有资源，困于庸人之境。”
有句话他没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虽学习这书，将来却也未必弱于其主人也。
只是这句话就不必和小道童说了。
“走吧，去丞相府看看。”
牵着小道童，全晔出了院子。
明明看起来很缓慢，可随意一步迈出就是十数米，要是落在懂行的人眼中，必被惊为天人。
更别说，他此刻还牵着一位小道童了。
山下，负责看守的几位神仙道道士正在闲聊着。
“丞相死在自己府中，还有黑煞教的人参与？”
“这大夏王朝是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亡。”
这话说出来是要灭九族的，可旁边的人却司空见惯，没什么惊讶的。
“与我们何干，道主在一日，这大夏无论谁当皇帝，都得恭恭敬敬。”
“也是，道主威震天下，只是道主上山两年，从来没下山，咱们也从来没见过。”
“只有偶尔送人去山喈上时，远远听见声音。”
“你们说道主会不会……”有道士迟疑道。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把旁边几人吓一跳。
说皇帝老儿要死没问题，说道主一点坏话，那却是万万不行的。
那道士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连忙拍了拍自己嘴巴：“口误口误，还望几位道兄别传出去。”
“我们……”
几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后山那些人如要下山，便给足银两和粮食，如不想下山，便给他们找一份活。”
“此后，不必送人来山上。”
一听这声音，几人大惊，连忙行礼：“谨遵道主法旨。”
几人就这么弯腰拱手，好一会儿都不敢动，直到实在坚持不住，脸上汗水跟着滴落后，才渐渐扭动僵硬的身躯。
“是道主，道主下山了？”
“道主应该走远了吧？”
“后山那些人，原来还活着啊。”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其中看似年长的一位说道：“你和你留下，其余人和我上山。”
“至于你，自个儿受罚去吧。”这话说的是刚才口无遮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