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己
右手背的血纹一亮,三道血色在半空中凭空斩出,在那人胸膛撕出一道狰狞的爪印。
血肉削开,露出其中满是裂纹的肋骨,伤痕之间甚至有肠子冒出。
敌人张了张口,眼瞳睁大到底,喉中吐出鲜血,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渐渐,这幅破烂身躯跪在地上,朝前扑倒。
夕恒此刻终于松了口气,揉着自己发痛的肩膀慢慢站起。
“法术不只是有些作用。”她看着眼前尸首,轻声改了说法:“应该说是太有用了吧……”
少女在心里对血海大法说了声抱歉,一开始自己居然以为这法术不如暗器毒药有用,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霰弹枪呀,这完全是。”她靠近过去,仔细看了看自己搞出来的怪异死尸。
耽误了一两分钟时间杀了这师徒两人,夕恒终于记起自己其实还处于官兵的围剿当中,回头环顾起仍混乱不堪的武道会场。
场中的人正越来越少,武者的强大机动性使这里不过片刻时间便人去楼空。
原本在擂台中心犹豫的张落仪,这时也已经顺从旁人的话语,决定一起逃离此地,而挡着官兵的那十几名黄眉山武者已经死了差不多。
夕恒也不再理会眼前淌血的两具怪异尸体,连忙赶紧跟上正催用轻功逃跑的武者队伍,跟到队尾要同他们一起离开。
即将以轻功翻墙离开时,夕恒忽地听到了后方官兵中心传来了一个呼声,是喊着她的名字。
她回头扫去一眼,便见到自己的那个便宜师傅、红线剑院的长老此刻正坐在官兵后面的一架木车上,正举着手,朝她晃荡。
“……”夕恒眨了眨眼,不再催动轻功踏墙离开,身形从高处落地,扬起了些许灰尘,向相反方向迎着官兵走去。
“师傅?”她来到木车旁边,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官兵都是您叫来的?”
自己这位便宜师傅之前从未走出过剑院。
而今日,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夕恒心里印象。
坐在木车上的老者轻轻点头,声音沙哑:“我与金石城的城主是多年好友,城里有了麻烦,自然要出来做些帮衬。”
“师傅,不愧是师傅。”夕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只是干干称赞。
……
第二十八章、红线剑院
后来,金石城中,武者与官府的关系越来越差。
夕恒待在红线剑院,游离于是非之外,好生休息时,几乎每过上几日,便会听闻外界又封了一个武馆,或是有武者因愤恨杀伤官兵而被押入牢中大加审问。
在如今的金石城中,官府似乎觉得每一个武者都有可能是黄眉山军的奸细,留在此地都是为了谋划出更大的阴谋。
有不少武者被如此针对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许多人本没有投奔黄眉山的心思,却不得不因对朝廷官府的满腔怒火被逼上黄眉山,离开城池前往东方海鲁之地。
金沙掌这个原本金石城中最大的武馆,如今名号已经消失,只有碎玉刀还在苟延残喘地经营,却又要被官府监视,限定要收什么弟子,每次又不得超过几个,甚至教学过程还被官府派系的武者在一旁监视,就连自家的武功都无法保密,很难有什么武者的尊严。
哪怕身处如此困境,他们还是城中各大武馆里存活的最好的一个。
其他武馆大多都已荒废,武者们在金石城愈发待不下去,各自远走他乡。
就连夕恒所在的红线剑派,即便是与城主关系友好,都也受此影响不再收徒,将手下如今这些女弟子教完后,剑院便后继无人,愈发空荡。
三个月后,城中武者与官兵的矛盾风波,随着时间渐渐平缓下来。
这三个月里,夕恒没再离开剑院,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练剑练招。
学了越来越多,她已将红线剑三重的所有招式通熟。
但只是光是通熟还不行,之后还需领会剑招之间的种种变化、身法又应该如何随着招式进退,气血在连招中应当如何运转等等。
如此这般,难度一层比一层高,只能凭时间不断磨练。
“明劲大成……”夕恒常念这几字,希望尽快抵达这个境界,而后从师傅那边取得之后的暗劲功法。
因为最近这段时日,她常听到外界已是兵荒马乱,风雨飘摇。
金石城里之前那么兴盛的武馆行业一下子衰败到了极点,红妙师姐又对她说过‘该先想想离开剑院之后的事情’,而南方天梁起义军的消息接连传来,似要攻向金石城这个方向……
由此,夕恒回想起了第二世在山村药堂中工作时,所听闻到的几个消息……
似乎是读档后第二年末,南方名为天梁的起义军攻下了金石城,并占据许久。
夕恒已记不起具体的时日,毕竟这种能传到山村里的消息,总是模糊不清且多加夸张。
例如,人们常说那天梁军的领袖方天德天生神力,龙象不敌,还有金刚不坏之身,甚至有着撒豆成兵、召引天雷大风的本领。
说书人讲他是仙人下凡转世,不忍见百姓受苦受难,神州沸腾生灵倒悬,所以自歙州举起义旗,领百万大军要北上讨伐大赵皇室,诛杀皇帝来平稳天下。
但即便流传地这么厉害,实际上战果却在攻占了金石城这个南北枢纽大城之后立刻下转。
占领还没三月,朝廷调来北方的常胜军压境,不过几日便将天梁军赶出了金石城,之后又在城外打出了一场数万人的决战……
至于决战的结果众说纷纭,有说天梁军将官兵大举击溃,使边军躲入城池,又有人说官兵将天梁打得四散而逃掉,没费多少力就平定了战争。
这些都不过是些流传到乡下的传闻,难以分辨真假,只有官兵夺回了金石城这一件事可以肯定。
之后夕恒便因病读档,不再知晓此后发展。
“起义军会在读档第二年打来……现在距读档时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夕恒清晨整备衣装后,来到床边望去外界景象。
此刻正值清晨,长天好似被许多淡色的画笔横着抹过一般,浅橙与淡蓝互相交织渐变,云朵松散聚不成形。
三月以来秋天已过,到了深冬时节,阳光浅浅的,似是似非。
“在剑院也是呆了一年多了。”夕恒手肘按在窗台,用手掌托着下巴。
“最近好多师姐师妹都离开了……”
如今大赵国天下疲敝,四方皆有起义之忧患,天下将乱,剑院中的师姐师妹们大都是大家子女,不像夕恒孑然一身,被家族呼唤难以抗命。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这才不过三个月,便从先前的六七十人降到了不到二十。
热闹退去,剑院逐渐变得萧瑟寂寥。
夕恒这几月来认识的师妹都已离开,所剩下都是些红线剑的老人,勉强维持着剑院的运转。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多久,这里也会像其他武馆那样逐渐衰落吧。”夕恒小声说着。
少女轻叹一声,走出房门一如既往地来到院中。
她在练剑场中拔出长剑,舞剑热身时睁眼静静看着周边。
望着这片熟悉的地方,怀念之时,那些在脑海当中浮现出的身影也印在了各个熟悉位置。
夕恒手里长剑指向哪端,就会想起一个常在哪方向练剑的身影……
空空荡荡的场中,少女挥着索然落寞的剑。
白日自东方慢慢升起,淡薄的日光她的剑与身。
冬日的冷风吹袭,递来阵阵寒意。
几度剑舞热身后,夕恒将长剑收入鞘中,轻轻喘息着走向泉水边。
正要习惯般地用竹筒接水饮用,却见流水已经凝冰。
“又到冬天了。”少女用手指敲了敲。
冰层很厚,就没试着砸开取水。
她于是离开练剑场前去花坛的位置,那边有口井,井底流淌的地下水应该不会结冰。
到了冬日,坛上花朵只剩少数还在开着,零零散散的颜色点缀在一堆青灰色的枝条与叶子上,同样落寞。
靠近时,夕恒见到红妙师姐正搀扶着剑院的长老,在花坛里慢慢绕着。
歪歪扭扭的木拐杖在地面打出轻微踏响,冷风吹过少有生气的花坛,又带走了一小片花瓣。
“师傅,师姐。”夕恒靠近过去,尊称道。
“嗯……”老妇人半眯着眼睛,动作和声音都缓缓慢慢的。
她眼神浑浊,不知有没有将夕恒的身影印在眼底。
“练得如何,大成了吗?”对方声音缓沉沙哑。
“明劲大成,感觉还是挺远……”夕恒有些无奈道,她这三个月来很少能感知到自己在剑法上的提升。
虽说练武时招式都在逐渐熟练,对于气血的控制也愈发娴熟,肯定是有提升的,但太过于潜移默化。
比起这种循序渐进,夕恒更想要刷一下就达成明劲大成,甚至突破暗劲。
如果可以的话,哪怕要她以性命为代价也可以接受,可惜不行。
“嗯,慢慢来。”便宜师傅没有对此多言,转而对身边的另一人讲道:“红妙,便扶我到此……算算时日,都要到大年夜了,在院里做一顿年夜饭吃吧。”
“大年夜?”红妙少有地露出些困惑模样。
夕恒明白为何,上一年她们在剑院里可没怎么过节,别说大年夜,就连正月初一都还是一如既往地练剑习剑。
并且,剑院中没有门联,各处门上都没有贴过喜字,根本就未曾有过半分的节日氛围。
现在长老突然提及这类事情,似乎令红妙师姐有些措手不及。
“记得曾经在剑派里,每到大年夜,掌门师尊就会买上好多肉菜作成馅料,擀出面饼让师姐师妹一起包饺子吃……”回忆并说着这些话时,长老嘴角勾起了丝丝笑意,眸中目光流连。
她停下脚步望着空空荡荡的前方,好似当年情景正映在眼前。
“赵师姐当时不会包饺子,还是我手把手慢慢教她的。”她悄声说:“我说她长那么大了却连包饺子都不会,好丢人……师姐还会红着脸逞强,最后捏出来的饺子形状奇奇古怪的,都被我挑着吃了……”
长老停在当场喃喃自语,她胸中存了好多话,如今才只是下意识流露出了些。
过了两三分钟,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呵呵。”这声音好似轻叹也好像轻笑,让人分不清楚。
长老拄着拐杖慢慢转身,回眸看向夕恒与红妙两人。
“老身想吃饺子了,红妙。”她说。
“我这就去准备。”红妙师姐应答。
长老轻轻点头,面露着温和表情慢慢离开。
待到这个驼着背的背影从一处拐角消失,红妙用指尖点了下夕恒的肩膀。
“长老越来越喜欢念旧了。”她感叹了句。
“年纪大了,总会这样的。”夕恒说。
“最近这些时日,长老常将赵师姐挂在嘴边,她是怎样的人呢?”红妙师姐因好奇问道。
“不知道,她虽然是我姑姑,但我只在小时候受她指教过一段时间。”夕恒面不改色,自然而然地开始撒谎。
除了剑招武学,她在撒谎这件事上也正变得愈发娴熟。
“之后她就进军队守卫边疆了,再没怎么见过。”
夕恒自认为自己说的谎毫无破绽。
“真想认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被长老惦记这么久。”红妙感叹。
“师傅只是在怀念从前吧,兴许我那位姑姑也并不会太过特别。”夕恒说。
“嗯……”红妙师姐轻轻摇头,转移话题道:“长老说想要吃些饺子,而饭堂里食材都较为单一,我今日空闲,可以去外面逛逛顺便买些,要一起吗?”
夕恒第一时间所想却是推辞,她还要练剑。
不过想了想,红妙师姐倒是很少会邀请她一起外出,特别是这样一起出门逛街……
眼神波动了一下,终究点头答应。
“走吧。”红妙没再准备什么,直接带夕恒离开了剑院,行至外界。
……
数月来,整个大赵的国土疆域都动荡不安,南方有天梁军起义作乱,东方由武者构成的黄眉山军常来骚扰,北部边疆从未安稳,就连西部都有蛮族异族时常犯事。
国度如此动荡,大赵国中的百姓也难得安生。
百姓营营不得一日之食,万民碌碌难御半宿之寒。
如此环境下,即便今日是除夕佳节,整个金石城中也少有什么节日的气氛。
整座城市没什么烟火气,更没有鞭炮炮竹炸响,也没有孩童四处奔走欢闹,没有人们互相拜访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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