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雨知时节
像德林中学这般追求精致的风格,运动会自然也要体现其逼格,与大众款校运会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两点。
一是学生不需要被圈在看台上的指定位置,可以乱跑,毕竟项目多且丰富,很多项目无法在操场附近进行,需要去特定的场馆观赛,学生想看什么,并不受到限制;
二是它占用了三天正常的教学日,没有像通常的校运会那样占用假期。
其实同学们最在乎的是第二点。
如果能抵消掉上课的时间,就算只能坐在看台上盯着操场上的草皮发呆,也会有很多人乐意的。
第一点则更像是锦上添花,在马斯洛需求金字塔上处在较高的位置。
最近天气变冷了,午后的阳光温柔,气温也适宜,长跑安排在下午。
三千米耐力跑这个项目,其实观赏性并不强,跑的人累,看的人也累,这个项目之所以会存在完全是中老年领导对田径传统的坚持。
林昀特地在看台上找了后排不起眼的地方,戴了墨镜和遮阳帽,混过领导讲话的环节之后,继续打盹。
没过多久,耳朵听到脚步声传来,尽管如此林昀还是继续迷迷糊糊地装睡。
不管谁来找他,他都不是很想动。
“林昀,下午的比赛加油!”
听到声音,林昀顿时将帽檐往上推,再将第二层遮光用具——墨镜摘掉,睁大眼睛。
居然是王雨妮。
惊了!
“会长大人竟有闲情雅致来给我加油,小的不胜惶恐呐!”
“少来了,路过而已。”
路过?
这偏僻的角落居然能路过的,林昀是绝对不信。
果然,王雨妮这没城府的家伙,没过几句话就开始暴露意图:“运动会嘛,拿名次的话,许多同学都看在眼里……他们应该会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
“哦,所以你是想教育我好好表现吗?以此为契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王雨妮深呼吸,“林昀,我想告诉你的是,以前我可能对你有误会,觉得你这里那里的都有问题,其实……”
“我不在乎你的看法,快点忙你的去吧会长大人。”
“林昀你怎么讲话这么冲啊?”
“那不然呢?我见面磕个头再喊你一声万岁爷?”
王雨妮扭着大腚气呼呼地走了。
林昀不晓得王雨妮为什么突然开始对他改观,明明度假村那次都给她骂得狗血淋头,以高中女生的心智,应该这辈子跟他再无任何交集才对,怎么突然又跑过来说好话?
是父亲的工作变动让她认识到了社会的险恶,还是看到她的闺蜜许静一往林昀身边凑,她也想跟个风?
甚至还主动承认错误……当然,这并不会给林昀带来任何好感,如果一坨狗屎很臭,放了一段时间臭味减轻了些许,这当然有进步,但并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想要吃它的欲望。
这种“从前我对你有偏见、现在偏见减轻了所以你要对我态度好点”的思路,和“出门没捡钱算亏”一脉相承,林昀向来不怎么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本质上是一种情感上的自私。
还是小香猪好啊,虽然有过分唯唯诺诺的嫌疑,也要花费耐心去呵护,但人家内心牢记你的恩情。
正念叨着小香猪,她就来了。
迈过台阶,背着手,脚步有些迟疑,却终究还是蹭过来了。
她从背后拿出一枚易拉罐,闷头递给林昀。
“林昀哥,下午的比赛……加、加油!”
一句话好像就耗费掉了她的全部力气,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林昀低头看着易拉罐,是很经典的功能性饮料,作用是提升兴奋度,很多人需要熬夜工作的时候会喝,对体育运动也似乎有帮助。
铁皮上还带着些余温,怕是在手里捂了很久,才终于提起勇气送给林昀的。
这当然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即便不考虑林昀的身份,在最普通的高中生之间也是稀松平常的饮料,体育课顺手帮忙带一瓶的程度。
但这是林湘菱第一次主动给林昀送东西。
林昀觉得是个很好的开始。
姜浅溪张了张嘴巴,从奇怪的角度评论道:“阿昀你不需要这个也能跑出好成绩吧?瞧谁不起呢,小香猪……”
“呃,肯定不是瞧不起啊,算是一种祝福吧。”
“你倒是善解人意!”姜浅溪嗔怪着,忽然转为很认真的态度,“阿昀平时很少喝功能性饮料吧,别乱喝,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哈哈,说的是。”林昀不动声色地将饮料放进书包。
要是摆外面兴许姜浅溪找个机会给扔垃圾桶了。
姜浅溪从小就很会吃醋,小学上美术课有其他女生借给林昀蜡笔,姜浅溪都不让林昀用,非得跟她合用一套。
最开始就连林昀和余笙做朋友,她都觉得吃味儿呢,还好后来她和余笙也好起来了。
对了,余笙……林昀看了眼余笙,发现她在掩嘴轻笑。
“笑什么呢?”
余笙揉了揉自己的脸,略作调整,捏着嗓子模仿林湘菱软萌可爱又怯生生的声音道:
“林昀哥~”
“……别这样,笙笙,太抽象了有点。”
“怎么,你不喜欢吗,林昀哥~”
得,这位也吃醋了……林昀不禁有点头痛,咱这「林昀队」里多了个妹妹,增加的麻烦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三角形是稳定结构,矩形不是。
从几何学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
73、我希望好人有好报(6000字)
其实许静一通常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新闻工作者就像豪门球队给明星打替补的球员,但凡上了场面,就要禁得住谩骂。
明星球员的替补,打得好了会被说抢戏,打得差了会被喷废物,属于里外不讨好的类型。
可是许静一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告诉他,人的成功与否并不看有多少人喜欢她,我们是商人,又不是养饭圈的偶像。
不依靠他人的喜爱活着,用文字、画面、音频、视频……用各种感官的手段,去调动看客的情绪,去引导舆论的湍流流向该去的地方,最终,从中牟利。
这便是南塘报业生存的基础,也是许静一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
她很聪明,所以很容易便研究透彻了,透彻之后发现,大人的名利场真的很无聊,一切都能够以冰冷的利益得失来衡量。
所谓感情只不过是多巴胺与荷尔蒙的交响乐罢了,乐章止熄,情绪回落,在此期间做出的任何决策,往往都容易引人后悔。
常人遇到许静一这种生长环境,也许会对物质世界感到憎恶,就像前阵子上映的喜剧《夏洛特烦恼》, 历尽千帆才终于找回最初的美好。
许静一选择了另一条路。
摒弃愚蠢而无用的情感,站在更高的维度看世界,去追寻更有趣的东西。
于她而言,「利益」只是做事情的手段,是基础,是世间万物的公理。
像林昀这样有趣的人,才是她在追逐的。
所以林昀说她是狗仔队,许静一并未生气,只是笑了笑,旋即上车坐黑色高级轿车的后排,林昀旁边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上车的余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下去,这是笙笙的位置。”林昀道。
“想和你聊聊天。”
“我晕车,我要睡觉,你去副驾驶跟司机聊去。”
“……”
林昀的司机大叔当然不可能和许静一聊天,但林昀态度坚定,又是恶狠狠的样子,一副“你不听我安排我就不走了”的架势……这就是维持恶少人设的好处,如果平常是翩然有礼的公子,偶有恶行便会落人话柄,然而对于林昀来说,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不奇怪,反而因为“劣迹累累”而自带威慑。
许静一眼波微漾,笑吟吟地去副驾驶了。
别说,许静一还真没见过哪个男生对她如此粗暴,这才是神秘组织领导者该有的气质嘛。
她竟然隐隐有点兴奋。
余笙拿了张餐巾纸,将许静一刚刚坐过的地方擦了擦,才坐进车里。
许静一通过中间的后视镜看到这一幕。
更兴奋了。
林昀觉得有点离谱,难道优秀的记者都有唾面自干的本事?
明明前世的许静一只是理性、知性、重利益的性格,怎么感觉眼前这位完全变味了呢?
从南塘市这里到北沧大学,大概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小憩一觉,很快就到。
看着林昀如此淡定,余笙也跟着睡,脑袋不由主地靠在林昀的肩头,她不会像姜浅溪一样在林昀身上蹭阿蹭,但她也喜欢靠着林昀睡。
许静一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看着看着唇角的笑容忽然消失,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眼前骤然闪过一道身影,那是个温婉的女人,穿着简单的黑裤子、鹅黄色开身线衫、白色略微泛黄的打底衣,将她拥入怀中,女人的手有些粗糙,瘦骨嶙峋,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儿。
画面转瞬即逝,许静一晃晃脑袋,将想法驱逐出去。
想她干嘛,都过去好多年啦。
她又看了眼余笙,不由得暗暗感叹,理科学霸就是心思单纯啊,睡得好甜,像婴儿似的。
……
武教授一觉醒来,看到余笙的消息,当时便心里一暖。
这孩子……好好地在南塘讲课,为了他这糟老头子赶回来,武教授现在觉得,当时决定自己压着这件事不牵扯余笙,是多么的正确。
余笙是个善良讲情义的好孩子,肯定不会放任他被林耀文欺负,问题是,余笙也拿林耀文没办法。
关于她的家庭背景,武教授出于长辈的关心,认真了解过。
父母离婚了,都在本地的研究所里工作,属于不怎么管孩子的类型。
倒都是小领导,有点小权力,在林家的势力面前没什么用。
讲道理,武教授是想保护学生的,事到如今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拿什么保护了。
记得许多年前,他在北沧大学读博士的时候,导师教导他,高校这圈子啊,复杂得很,待在这圈子里,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如果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人或事,那就闭着眼睛不看,总之要先往上爬,得到充足的资源、权力、人脉、金钱……再去实践自己的理想抱负。
武教授当年也觉得导师说得有道理,可现实却是另一回事,看着那女孩子被欺压,根本忍不了,瞬间便背叛了导师的教诲。
去他妈的忍辱负重!
如果当时选择忍,现在也许就能保护余笙;但那样以来,那被侵犯的女孩子终生无法沉冤得雪。
孰轻孰重?
“算逑!顺其自然吧。”嘴里嘟囔着,武教授迎头便看见林耀文推门而入,端着一杯某很贵又很难喝的绿色咖啡品牌的热拿铁,有些气喘吁吁地搬了椅子坐在武教授对面。
即使身为林家少爷,林耀文也无法避免学术青年常有的一些习性,譬如嗜咖啡如命,譬如身体越来越虚……
“大清早的,有何贵干啊?”武教授斜着眼看人,“不去参加你们课题组的晨会,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老武,昨天是我激动了,说话不到位,请您见谅。”林耀文站起来鞠躬,又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合作的事情,您再考虑考虑。”
武教授抿嘴笑着不说话。
北沧市的传奇林老爷子,最开始是开修车铺的,后来办厂,为了拿地皮和外汇额度,到处跑关系,在各个相关部门小科员和门房大爷的白眼下,一步步将企业做大。
这林家的后代们啊,别的不说,脸皮厚的本事,倒是跟爷爷学了个全。
“稀罕了,你林博士轻易不求人的……看来你很急啊,为了忽悠余笙小朋友给你们打工……”
“不是我急,我这叫惜才如命。”
“嘁!”
武教授狂翻白眼。
“这件事必须办成,实话跟你说,办不成的话,我要遭殃。”
“哦?”武教授联想到林家的状况,猜测道,“你需要今年把论文弄够了,留校做博后?是你爹的要求?还是老太太的要求?”
“你没必要知道。”
“那你也没必要非得靠余笙啊。”
“院士组里能用上的资源,都全负荷工作了……那些博士自己也得毕业啊,能分给我的就那么多,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指望余笙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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