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雨知时节
这里距离北沧太远，没人见过类似的场面。
“呦，老德，这是干嘛？谈生意么。”某位老友路过，将信将疑地问。
“我还哪有什么生意，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老德笑骂着将老伙计赶走，虚着眼敲了林湘菱片刻，嗟叹道：“和小时候相比，气质还是圆润了不少……”
“您见过我小时候？”
“我见过的可多了，多的是你们不知道的……但有些东西可以讲，有些东西不论谁来都没用，就算是你们的竞争对家也是一样。”
竞争对家……
林湘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天狼星。
老登思维有点跳跃，但是显然，他是这一切迷雾背后的知情人士。
至少来找他的方向是对的，尽管未必会有什么成效。
好消息是……
林湘菱本身也没期待有什么成效。
大多数时候她的耐心很足。
既然如此，她便浅笑着，顺着老德的话往下捋：“那您说我小时候是什么样？”
“呵！”
在老德的发出欢乐的声音同时，桌上正在烧的电水壶开了，在老德动手之前，林湘菱先拿过小小的水壶，往功夫茶壶里倒满热水。
茶的种类是入座时就点好的，老德要了青柑普洱，发酵熟茶要先用滚水洗一遍，有的人比较讲究要洗两遍。
林湘菱昨晚在棋牌室打牌，跟老太太们瞎聊，知道了一些老德的习惯。
但也不尽然知道。
保险起见就洗两遍。
从这个细节中，老德看出这孩子心思是蛮缜密的。
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小疯子，再加上心思缜密……嘶。
有点枭雄的味道了。
“你小时候啊……那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别说帮别人泡茶了，那时候你吃个泡泡糖都要小弟去给你买。”
“？”
林湘菱歪头。
完全不懂老德在讲什么。
“他在说我。”
小黑猪难得展现出文静的态度，坐在林湘菱旁边的位置上，打量着老德，她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眸子里却翻涌着回忆。
林湘菱张张嘴巴，默默问：“为什么我都不记得？”
“因为你是在林昀出现的时候诞生的副人格啊，蠢猪……一些深层记忆只有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才有资格访问。”
说罢，小黑猪朝着她神气十足地，挺了挺胸。
林湘菱毫无波动。
即便自己是副人格又怎样呢，哥哥需要她这样的妹妹，有林昀牵挂她，就证明她有存在的价值。
并不是小黑猪讲几句风凉话就可以抹杀的。
不过说起来，小时候的记忆确实是蛮模糊，起初还以为是人脑自动把痛苦的回忆给淡化了……现在看来，结合老德的态度和小黑猪的确认，自己小时候可不简单呐。
想想也是，一个力大无穷、能熟练使用猎弓等武器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受气包呢，这本身就存在矛盾的。
然后林湘菱又联想起，在潘医生那里挖掘出的记忆碎片……
“你杀过人吗？”
“你猜。”
“不猜，自己一边凉快儿去。”
小黑猪鲨仁和我小香猪有什么关系？
诚然，小黑猪她相对来说是比较出生的，但这并不代表小香猪就是善男信女。
瞅着林湘菱沉默不语，老德以为她不想直面那些过往，大概是类似黑老大洗白之后就不愿意提及那些血腥往事。
“好吧，那我们聊点别的……听说你和林昀关系不错？”
“普通朋友罢了。”
“难得啊……这小子，你奶奶恨不得给他千刀万剐，你这个位置还能和他维持好朋友关系，说真的这才是做生意的根本呐，所谓和气生财……唉，只学会了耍横，完全没有理解你爷爷起家的根本。”
“那么，先生认为根本是什么？”
“眼光，还有分润。”老德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其实你爷爷在具体的商业操作层面上，粗糙的很……如果说南塘的许老板是微操大师，你爷爷充其量是个小兵级别的，除了难以复制的眼光之外，就是他擅长带着合作者一起赚钱……哦当然，这也是有时代局限性的。”
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涉及了有点艰深的话题，老德略作停顿，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问林湘菱：“后面的你还想听不？”
老德其实挺喜欢跟别人聊天，但他的天马行空不太好找人分享，和下棋打牌的朋友只能聊家常，林氏子弟们又普遍没什么见地……这个时代总体而言是缺乏耐性的，耐性还好说，最关键的是过分讲求实感，不尚清谈。
“清谈误国”，说是这么说，可如果只是闷头做事不思考，却会把一些很本质的东西丢掉了。
林湘菱这个年纪，应该是不好这一口，毕竟她作为林家主理人日常比较忙，老德是太闲了，闲了才容易瞎想。
“时代的局限性……因为以前经济上升快吧，做企业带别人赚钱不难。”
“现在经济上升也快。”
“已经快到瓶颈了。”
“哦？何以见得？”
老德这下有点兴趣了，跟她展开聊，直到上了两笼点心，才开吃。
至于林湘菱，其实是有点心虚的，因为很多观点是从林昀那里听来，虽说她自己也会思考，但总归并非原创。
好消息是，从老德的嘴里她听出来了，这老登好像很欣赏林昀。
只可惜在老德眼里，林昀作为天狼星的顾问，是对家，实在是不太好接触。
林湘菱突然脑洞大开：“先生希望和林昀聊聊吗？”
“如果能自然好，但他没理由来吧。”
“唔，我试试叫他来，理由好找呀。”
这股子想要做某件事完全不在乎难度的气质，倒是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不然老德还以为林湘菱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呢。
357、有代！
林湘菱并不是觉得，把林昀喊过来就能让老德把真相和盘托出，她只是想让林昀来，纯属自己的私心。
吃了药之后反而私心烧得更旺，因为不害怕越界，相当于说线上有打野保就敢操作了。
这座城市，林湘菱其实是蛮喜欢的，虽然正值炎热的酷暑，却有着充足的烟火气……好吧，最重要的其实是东西好吃，小香猪蛮嘴馋的，饭量又大。
吃过的看过的有趣的东西，想要和他分享。
“你这种心态不就是恋爱嘛，还天天装什么哥哥妹妹的，好恶心。”
“那可未必，好朋友不也是会分享吗？”
“啊对对对。”
林湘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习惯有个“分身”在旁边跟她拌嘴了，说实话，竟然还有点意思……
和老德面谈结束了。
就林老太给她的任务而言，没什么进展，但她个人来说绝对是有收获的。
除了很热之外，这里的空气湿度也比北沧高许多，出去一趟回来，就很想洗澡。
冲凉之后，林湘菱颇有仪式感地贴了张面膜……面膜是姜浅溪送的，这是她完全不懂的领域，按照林昀的说法，她的肌肤已经是极好的状态，只要保持好的饮食习惯，多少不会差的，不过林湘菱很喜欢敷面膜之后的那种感觉，尤其是睡前，有很好的消除疲惫的功效。
拿着手机踌躇了许久，在内心组织好语言，林湘菱才把电话给林昀打过去。
她没有关于自己过去的部分，只是情绪很中立地告诉林昀，老德态度很坚决，不过倒是说挺想和他聊的。
“唔……不过哥哥最近在健身计划，来这边的话就中断了……还是算了。”
“别啊，又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正好作为天狼星的代表来呗，反正林老太也知道天狼星在和她查同一件事，我要是不去才显得奇怪了。”
嘶。
好像确实是这个逻辑。
林湘菱顿觉自己心绪太乱，无法想林昀那样冷静思考。
“可是哥哥把浅溪和笙笙自己留在北沧，锻炼的话，唔，要是万一受伤了……”
“哈哈没必要担心那么多啦，即便是笙笙也已经过了入门的阶段，很安全的，况且有教练看着呢。也就两三天吧，也用不了太久。”
其实林昀是挺理解老德的，可能这就是老登之间的惺惺相惜。
按照林昀的猜测，当年他们三人组创业之后，或许是发现了某些超自然的秘密，投入时间、精力和金钱研究了一波，然后因为某些不妥当的决定，犯下了错误。
但这总归是老一辈的错误，老德不希望它再影响这一代人的关系，毕竟都已经隔了一代了！
人总要向前看。
林昀真正渴望的，是找老德问问沧凛道人……准确来说是上一代沧凛道人的事情。
那位出现在老合影里的家伙。
完成邀请后，林湘菱扶着胸口，呼了一口气，就这会功夫，她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混合做面膜之后残留的精华液，有种异样的黏黏的感觉。
她当然是大心脏的，唯独在涉及到林昀的感情方面，纯得像个小孩。
像是从来都认真听话的孩子，第一次考试作弊那样紧张。
只好再重新去洗脸。
“以后别惦记着你那b面膜了，要我说，林昀的精华应该有更好的护肤效果。”
“……”
“嘻嘻，我帮你试试呗。”
林湘菱没放在心上。
洗完脸走出卫生间的瞬间，呼啸的重击从侧面而来，天旋地转之后，林湘菱发现自己侧躺在地板上，抬头望去，小黑猪面色肃然地俯视着她，嘴角挂着标志性的微笑。
“又来……”
林湘菱揉揉有点痛的脑袋，也不知道是因为小黑猪在脑子里作祟，还是磕在地上的缘故。
她现在用药很及时了，然而每隔一段时间，或许是两周，或许是一个月，小黑猪积蓄足够的力量，短暂地夺取控制权。
在她看来这或许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罢了，因为每次的时间都很短，两三分钟罢了，并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喂，商量个事情呗，放我出来，让我过过瘾……你吃药了倒是能控制欲望，但那对我没用，都快憋死啦！”
“没的商量。”
“真的？”
“真的。”
“行，那你别怪我不客气咯……这叫做先礼后兵！”
林湘菱眼睁睁看着小黑猪从自己的包包夹层里拿出一瓶……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药。
药片的形状和颜色，也不是她平时服用的任何一种。
在她愣神疑惑的时候，药片已经被塞进了她的嘴巴……林湘菱很清楚，其实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动手吃的药，只是因为精神受到冲击，才产生这样的幻觉。
直到此刻其实她都蛮淡定的。
然后林湘菱骤然恍惚，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脱离身体。
在然后……
她已经和小黑猪换了位置。
自己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里，浑身轻飘飘的，有种莫名的虚幻感。
倒地的少女却是伸了个满足的懒腰，活力十足地蹦起来，虚空拍了拍小香猪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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