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雨知时节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今天早晨，她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开发区，北沧国际艺术中心，招收接待参观者的讲解员，工作时间是周末两天，日薪两百元，比便利店打工工资高很多。
讲解员要求气质好形象佳，以及优秀的表达能力，林湘菱最近感觉体质好了许多，就连干枯的发质都有很明显的改观，换上讲解员制服后让领导阿姨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至于说表达能力，林湘菱从初中就开始打工，与人交流的本领早就锻炼出来啦。
真正意义上的贫穷家庭出身的孩子，就算本性内向也会被逼出健谈的假面。
早晨去面试，顺便签了合同，之后坐车上学。
雨滴敲打在公交汽车的窗沿，车内很挤，空气中飘荡着些微发霉的味道，林湘菱并不为此而困扰。
在故乡化安县，任何形式的公共交通都会有这种味道。
她反而心情很不错。
自从偷偷离家出走，来到北沧这座大都市，生活意想不到的顺利。
最大的惊喜便是遇到了林昀。
林湘菱已经数不清林昀帮了她多少，最初她以为是林昀天性善良，最近却逐渐觉得，林昀平时并非热心肠，那么帮她必定有潜在的目的。
或许林昀觉得她成绩好，以后想要让她为林氏集团效力？
这是林湘菱现阶段的头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林昀喜欢她……每每念及此，林湘菱都会脸红心燥，可是想入非非的状态并不会保持太久，她已经过了相信灰姑娘童话故事的年纪。
她尽力将林昀的意图脑补得功利一点，这样的话，即使以后林昀对她失去兴趣，离开她的世界，也不会太难过啦。
林湘菱总是忍不住去按照最坏的状况去做心理准备。
到了班里，林湘菱发现林昀正盯着她的空位置看，揉揉眼睛，林昀又托着腮看窗外了。
唔……也许是错觉吧，林昀怎么会因为她来晚了而关注她呢，明明林昀有那么多需要关注的事情。
班主任兴致勃勃地宣布，国庆假期结束后学校将举办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想参加的同学请找体育委员积极报名，最近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多训练，免得到时候参赛强度太大遭不住。
同学们顿时议论起来，听了大家讨论，林湘菱才知道，德林中学的运动会很特别，不仅局限于传统高中运动会的田径项目，你能在这里找到各种花里胡哨的小众项目。
毕竟这所学校的学生家里条件普遍很好，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特长会的多。
林湘菱甚至依稀听见后座的女生在讨论艺术体操……妈耶，艺术体操！
这种东西真的会出现在高中运动会吗？
林湘菱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嗯，应该跟她没关系吧，毕竟她什么都不会……
然而课间的时候，负责统计报名的女生找到她，说是每名同学都至少报名一个项目。
这是学校的传统。
她有些傻眼，正认真思考该报名什么，那女生却抢先道：“要不，帮你报个拔河吧，集体项目比较好混呢。”
“都行，都可以。”林湘菱没什么意见，反正运动会又不影响考试成绩。
然而女生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点难受。
“毕竟林同学又矮又圆，看起来就很能压重量的样子……”
旁边其他女生也调侃道：
“是啊是啊，物理课刚学了，拔河重心越低越稳呢！”
“加油啊林同学，今年女子拔河能否夺冠就看你了！”
“……”林湘菱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这种身体方面的攻击……她遇到了多了去了，不怕不怕，嘿嘿。
可是眼眶却不由得有点发红了。
就在这时，众人却被从教室后面而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林昀不耐烦地往这边走，体育委员跟在身后，满脸堆笑，像个求着打野爸爸来帮抓的卑微上路：
“林少，再报个四百米吧。”
“你别太过分啊我跟你讲！已经报了两个项目，很给你面子了兄弟……”
“行行好嘛……咱们班男生跑步实在是没人能跟你比啊……”
林昀很无奈，明明他一直很低调的，结果不知道体育委员从哪里知道他身体素质很好，非要缠着他多报几个项目。
可恶啊，是哪个大聪明走漏了风声？
他已经在努力拒绝了，架不住体育委员一口一个林少，毅力感人。
重生以后他很注重身体素质的锻炼，每逢假期都要找时间特训，以部队的标准要求自己。
林老太只当林昀是犯中二，毕竟这孩子小时候天天嚷嚷着以后要当都市兵王。
实际上林昀却是在为将来与主角团硬刚做准备。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但运动会什么的，林昀是真不感兴趣，都一把心理年纪的人了，出风头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本来他打算躲体育委员一天，避其锋芒。
结果忽然听见前排的女生们在嘲笑林湘菱，连忙赶过去救一波。
对于这些女生的心思，林昀再清楚不过了。
不就是嫉妒人家熊熊大吗？
还“又矮又圆”……说什么鬼话呢，人家虽然矮但是身材比例好的很，懂不懂什么叫巨x萝x啊？
林昀寻思林湘菱自强不息了这么多年，应该也养成了很厚的心之壁，对于此等恶劣嘲讽大概是有抗性，但……最好还是不要放任她被嘲。
从乡下来到纸醉金迷的北沧，原本便承担着很重的心理压力。
林昀最害怕的就是林湘菱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击自信，一位天才的成长，不仅需要努力与机遇，还需要一颗勇敢的心。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自信，是ADC的第七件装备。
像林湘菱这么强力的队友，林昀当然要悉心照料，恨不得当场化身奥恩给她打个装备。
拍马赶到教室前方，林昀环视一圈，女生们立刻闭嘴。
恶少气场，可不是吃干饭的。
恰逢大课间，林昀带林湘菱去咖啡厅喝咖啡。
校内的咖啡厅人气很高，经常需要排队，但林昀有预留的卡座，别问，问就是林少的特权。
“刚才你们在讨论运动会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别的都不行吧。”林湘菱苦笑道，“就……听她们的话，去拔河……”
“拔河有什么好玩的，我建议你报个游泳。记得你跟我说过，小时候经常去江里游泳呢。”
32、我们勾指起誓
那一瞬间林湘菱快速检索记忆，真的对林昀说过吗？说过她小时候在河里游泳？
她搞不懂两人会在什么语境下谈起这种事。
但她确实曾经很喜欢游泳。
那时候父亲对她的态度姑且还不错，夏天的周末带她去河边游泳，还给她买了一套儿童泳衣，是海绵宝宝的图案。
她无奈地笑了笑，说游着玩的，去运动会上只能丢人。
林昀摇头，说他知道林湘菱游得很快，理由是化安县那条河，平均宽度是多少多少米，根据林湘菱说过游一个来回要多少多少分钟，林昀估算出林湘菱的速度，在女子高中生里面绝对是一流水准。
“林昀同学……居然会算这个。”林湘菱有点头皮发麻。
“总之报个游泳吧。”
“参加运动会的，都是专门练过游泳吧，我这种野路子，不行的吧？”
“野路子要是能吊打她们，岂不是更好？”
林昀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林湘菱拒绝的借口也很多，聊着聊着林昀才意识到，除了觉得自己不够厉害之外，小香猪还有个额外的顾虑。
她的身材，穿泳衣太惹眼。
林湘菱大抵是害羞的。
于是林昀恍然大悟，连忙暗自检讨，考虑得不够周到。
以林湘菱的身体条件，确实是适合相对静态一点的运动。
林昀的设想是，运动是很容易提升自信的办法，尤其是在竞技体育中获胜，就算是娱乐性质的业余比赛也好。
目前来看林湘菱的气质唯唯诺诺的，对以后的发展不利。
培养自信，是小香猪进化的第一步。
但游泳显然太激进了，她还远远没到能够大大方方展示身体曲线的程度。
养成自卑型的女孩子要懂得循序渐进，林昀对此经验十足，余笙的性格里其实就带一些自卑成分，林湘菱的情况还要更严重一点。
急不得。
“呃呃，要不还是拔河吧……”林湘菱软软地咕哝道。
“你擅长拔河吗？”林昀反问。
林湘菱摇头。
“你喜欢拔河吗？”
“……不喜欢。”
“那你听她们的话做什么？”
“我，我没有听她们的话，我……”林湘菱说着说着卡壳了，她原本想说怕被她们孤立，可实际上她已经被孤立了，而且作为异类注定会被孤立。
林昀循循善诱地问：“你是怕被她们欺负吗？”
“……一点点。”
“别怕，如果有谁欺负你，我就把那个人一拳打飞。”林昀做了个左勾拳的动作，像模像样。
林湘菱满脸的费解，很艰难地问：“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啊，就像如果有人欺负浅溪或者余笙，我也会把他一拳打飞。”
“朋友……”
“运动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这次被她们拿捏，以后她们再对你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怎么办？”
确实是这个道理，林湘菱也明白，但她习惯了忍气吞声，从前如果她回家对父母说她被同学欺负了，父母只会暴躁地告诉她，“别给我们添麻烦”。
“为什么她们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你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林湘菱觉得这个说法很没道理，但道理不能当饭吃，所以她忍。
今天，在德林中学的咖啡厅，林昀帮她点了她最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并告诉她，别忍。
然后林昀详细补充道：“我懂的，和你类似的女生啊，很优秀家庭又很差，最容易成为校园暴力的对象……我是个俗人，不会像那些文艺电影一样告诉你如何自我和解，甚至如何跟施暴者和解……只能说，我会给你撑腰。”
换做是别人做这种承诺，林湘菱大概会一笑而过，但从林昀嘴里说出来，她很珍视。
她忽然鼻头发酸，盯着地板发呆掩饰。
林昀好像是以为她不信，将右手的小拇指伸过去：
“拉钩。”
“嗯……嗯！”
与他勾指起誓，短暂的接触成了永恒，心底沉寂的潭水荡漾起惊涛骇浪，一枚种子开始在那儿生根发芽。
……
林湘菱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喝完热咖啡之后几乎是满血复活的感觉，两人又一起回教室上课。
在楼梯转角，林湘菱忽然问：“林昀同学……真的算过我游泳的速度吗？”
“算过啊，又不难算。”
“可能，我只是随口一说呢。”
“那我就随口一算。另外……以后不要叫「林昀同学」了吧，怪生分的，像她们一样叫我阿昀就好。”
阿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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