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雨知时节
老二的赌性很重。
身为大哥，林海强对这一点清楚得很。
二弟年轻的时候去国外玩，住在赌场的酒店里，一住就是个把月，玩得那叫一个疯，有多少次都是父母派林海强给他拉回来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林老太派他掌管金融公司，便是要戒掉他的赌性，让他知道金钱该怎样流动才能稳妥地增值。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弟骨子里还是个赌徒，借着势头搞这么一波，很符合林海强对他的印象。
该如何应对？
林海强不太确定，直到某天精神病院的看守人员莫名地减少，事后责问大翔哥，给出的理由是，许多兄弟中午在外面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这个理由姑且站得住脚，但林海强还是觉得，里面有蹊跷。
“……爸，您的意思是，二叔他要挖杜欣潼的案子，来搞我？”
养心阁，林海强正与儿子在卧室密谈，当他说出猜测后，元凯露出诧异的神色：“二叔他……真的会如此狠心吗？”
“哼，你以为他是什么道德标兵？”林海强嗤笑道，“当年我抓了他多少次赌博，他都记恨着呢。你在小辈里算是出挑的，毁掉你，才显得他的废物儿子有点本事，哼。”
元凯的眉头蹙在一起，突如其来的危机令他有些猝不及防，尤其这其实是陈年往事了。
他的脸色开始泛白，嘴唇也有些颤抖。
想着有可能被送进监狱，元凯连忙道：“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放心，儿子，爸爸怎么能看着你的人生毁掉？咱们现在已经意识到，就占据了先机。唉，大翔也是，明明是忠于母亲大人，却还是来当墙头草！”
“有没有可能……”元凯忽然喉头一紧，“二叔看似反常的行为，其实是代表了奶奶的默许呢？”
“……”
林海强琢磨了这话挺久，不寒而栗。
林老太掌管集团的风格，突出一个阴狠，或者说反复无常。
很多事情她都不会正式宣布，却会暗中支持某一方，来达成自己的选择。
而当她希望谁按照她的想法来做，也不会下正式的命令，只是通过暗示和引导，来达成必然的结局。
作为集团的领导者，这样做其实是有好处的，可以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且几乎不会因为决策失误而背锅。
很多体制内的上了年纪的领导差不多都是类似的画风……
父子俩越想越虚。
最终，在一个气温回升、春光灿烂的周末，决定提前做点什么，以防备二弟的攻势。
元凯亲自去精神病院，见了杜欣潼母女。
理论上精神病院只要是合理的探病申请都有机会过，实际上却完全在林氏集团的掌控中，具体负责掌控的便是大翔哥的混混集团。
元凯拿着特殊的申请表，去导诊台走流程。
“呦……大少爷怎么来了，稀客啊。”护士小姐接过申请表，玩味地瞧了元凯一眼，张嘴就阴阳怪气。
“来替家里办点事。毕竟只是给奶奶跑腿的小角色，比不了林博士那种坐办公室就能运筹帷幄的人。”
“喔喔……”
看着护士小姐的脸，元凯依稀想起，这位大抵是二叔岳家的远亲，安排在这里，解决个工作问题，同时自己人也信得过。
自己人……
这个家里真的有信得过的自己人吗？
元凯只觉得很烦躁。
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同样的烦躁袭击了元凯的大脑，他只觉得养心阁的日子憋闷，德林中学高三重点班的日子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他不喜欢学习，更不喜欢每天回到那冷清清的建在半山腰的满是蛇虫鼠蚁的养心阁。
身为林家长孙受到的约束太多，父亲和奶奶都是日日摆出极严肃的嘴脸，母亲唯唯诺诺像个挂件，时间久了，胸中难免积累一些奇奇怪怪的郁气。
元凯选择的发泄方式是，在学校里找一些家境普通、爱慕虚荣的女生，给她们钱，让她们陪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第一次这么干之前，元凯还是个处……想当年林家对他这个长孙寄予的期待，可比现在要高得多，别说玩女人，恋爱都不允许谈。
越是压抑，便越是好奇，恰好有个女同学很需要钱，她的母亲在奢侈品店当导购，也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柜姐”，她喜欢那些闪闪发亮的，贴着名牌logo的小东西，可确实是囊中羞涩。
元凯从母亲的第四个衣帽间拿了个过时的包包送给她，她便心满意足地拉着元凯去开房间。
小男生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第一次，结果临门一脚的时候软掉了，虽然年纪相同但经验丰富的女同学调侃了他几句，结果元凯恼羞成怒，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瞧着对方痛苦而哀求的神色元凯忽然来感觉了，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交代了自己的第一次。
于是元凯觉醒了特殊的喜好，甚至，为了能够更好地扮演各种情景里的各种角色，加入了戏剧社。
与他交易的女生，大多数为了钱隐忍，即便有闹事的苗头，也会被他提前掐死。
直到在杜欣潼这里，跌了大跟头。
……
“阿姨您好。”
推开病房的门，元凯将花束摆在床头柜。
杜欣潼的母亲没有理会，只是坐在给陪床提供的不锈钢椅子上，眼睛聚焦的位置跟随着元凯，脸上没什么情绪。
阿姨穿着老旧的棉马甲，牛仔裤洗得发白。
或者曾经有情绪，但也被现实的风浪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了。
病床上的女孩子却是反应很剧烈，一如既往每次见到元凯的时候，大喊大叫着退到墙边蜷缩身子。
女孩嘴唇泛白，发丝枯黄，眼袋很重，显然健康状况不太乐观。姑且活着。
她的耳垂上挂着当年流行的动漫耳坠。
时光好似在这对母女身上凝固了，凝固在十年前，不再流动。
元凯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即便是林氏集团的长孙林元凯，面对此番景象也会心有戚戚焉。
他索性不废话，直入正题：“明天凌晨，三点半，会有人来接你们。”
“去哪儿？”
“去安全的地方。”
杜欣潼的母亲呆愣了几秒，才发出一声嗤笑。
“笑什么？”
“这里，还不够安全吗？”母亲抬起不太灵活的肩膀，朝着加了防盗网护栏的窗外比划，“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
“有更安全的地方……环境也更好，适合您女儿的恢复。”元凯看了眼病床，“记得提前收拾好个人物品。那么，告辞了。”
病房的大门重新闭合，母亲忍不住吐槽：“装都不装了啊……也是，事已至此，再怎么摆虚伪的假面，我们也不会再相信他们了，是吧，我的乖女儿？”
病床上的女孩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女孩在这医院里住了很久很久很久，换地方，还是第一次呢。
是个机会吗？
母亲不确定。
拿捏了林元凯少爷的把柄，让母女俩足以苟活至今日，可到底这样活着还是干脆死了更轻松……难说。
支撑到今日，也仅仅是凭着一口气罢了。
166、坦白与行动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北沧吗？”
虽说行动本身带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林昀本身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用露面……作为知情者，两青梅便跟去了。
说是因为好奇，实际上是担心。
阿昀当然不是普通人，可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的妻子，也会在大大小小每一场战役暗暗揪心。
更何况林昀并不怎么和家族正面冲突。
这一次，林昀的诉求是将大哥送进监狱……还没经过受害人确认，但，综合各方得来的信息，那个人就是林元凯，那个改变了付老师、怀芝以及杜欣潼一家人生轨迹的家伙。
出于低调考虑，没有使用林昀日常的座驾，林昀直接带她们上了看起来像是旅行社中巴车的东西。
车上已经坐了几位，包括很熟悉的司机大叔，那些人的气质和司机大叔很相仿，见了林昀纷纷恭敬地行礼。
姜浅溪有点紧张又有点困，综合来说就蛮迟钝的，加上车子摇晃，靠着林昀的肩头很快便打起了盹。
醒来，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姜浅溪抱着林昀的手臂拖拖拉拉地下车，便看见诸多状似训练有素的人匆匆忙忙地围绕着宽阔省道边的汽修店布置。
“诶……”
迷糊的小猫咪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又观察了些许时候，她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围绕着林昀这个核心在行动，明明都是天狼星那个安保公司的人。
最离谱的是，上个月才在财经周刊上露过面的白江波居然也出现了，打着哈欠，踩着拖鞋过来和林昀击掌，还管林昀要烟。
“……你问我？”
“害，这不出门忘记带了……”
“没有！”
林昀没好气地丢给他一包口香糖，老白嘿嘿嘿怪笑着拐远了。
此处的汽修店，是林昀特地挑选的伏击林元凯车队的地点，静谧而空旷，大约一周前林昀派人将它买下来。
林昀将两青梅带到汽修店后的小屋，刚刚摆出郑重其事的嘴脸，便被余笙无情地抢了话。
“是要宣布您的隐藏神秘身份吗？”
“……哇哦，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先别说，让我猜。”
林昀选择顺从她。
余笙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张嘴就来：“外星殖民地球的前哨特工？”
“太夸张了……”
“那就是天狼星的幕后老板。”
“……”
这时候林昀接触到她的眼神，便明白这家伙怕是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有点破。
姜浅溪则是被深深地震撼到，回过神来叽叽喳喳地痛骂阿昀不够义气，这么大的事情瞒这么久。
过于兴奋的姜浅溪说得太多，口渴要喝水，喝了水就想去洗手间。
“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们？”靠着栏杆的余笙眺望远处山峦的轮廓，漫不经心地问。
“这杜欣潼案……正好在做比较厉害的事情嘛，这现场应该蛮有说服力的，不是吗？”
“但你可以选择继续瞒着。”余笙轻轻道，“尤其是浅溪，你不说，她也不会多想。”
林昀神色有点无奈：“我……和你们，唉！感情的事情扯不明白，至少事业先弄明白嘛，不然岂不是要一直糊涂下去。”
还有一层意思林昀没有表达，他希望青梅们知道他是足够强大的后盾，免得她们做出冲动而后悔的选择。
但想必聪明如余笙已经明白，她微微点头，随后盯着地上路过的蚂蚁陷入漫无目的的呆滞，与平常出门的时候无异。
林昀的坦白对她来说，似乎并不构成什么冲击，余笙总能冷静地观察一切，并看穿本质。
等到姜浅溪如厕结束甩着手跑出来的时候，余笙庄重地对林昀说：“答应我，不要操纵今年的美国大选，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根本没想过要操纵啊！”
“就是就是，阿昀才没那么无聊呢。”姜浅溪笑嘻嘻地附和，渡过最初的震撼之后，她反倒有点莫名的欢欣。
想想看，阿昀背地里攒了那么大的基业，平时还不是照样和她们厮混，换句话说，证明她们对阿昀来说很重要。
姜浅溪总是很擅长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认为林昀是正确的，呜呜，要怪就怪林昀吧，要不是他那么好，谁会变成恋爱脑？
她本来就是个笨人，所以遇到预料之外的情况，会惊讶，但总体而言，内心还是蛮容易接受的……接受归接受，等回去还有很多细节要拷问阿昀，现在就不添乱了。
乖巧.jpg
时候差不多了。
将两青梅放置在安全的位置等候，林昀去找老白。
该做的布置都做完了，只待林元凯押运杜欣潼母女的车队抛锚，不得不停在这儿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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