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是谁呀
目送少女逃难般跑向小溪,言墨白移回视线,落在了千秋雪脸上。
她的神色不再像白天那样总带着浅笑,而是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看来是把杂念压制下去了……
只是不知道能压制到什么时候。
他在篝火边坐下,墨瞳里映着跃动的火苗。
“宗主功法上的差错,可有解决?”
此言一出,身边女子转动树枝的动作骤然顿住。
“教主怎么知道此事?”
“昔日我是怎么知道你身中蛊毒,今日就怎么知道你功法出错,杂念横生。”
言墨白看着起伏不定的篝火,沉声道,“提醒宗主一句,杂念初生时尚可消弭,过段时日再想将之除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教主之手段属实难测。”千秋雪眸光微敛,“此事……妾身心中有数。”
她的神色,和当日宗主殿中何其相似。
言墨白知道自己无法劝动她了。
千幻经被称作禁法的缘故,也在于此。
修行者固然可以用心法消弭掉自己的执念,借此化去心魔……可能够被称作执念的,哪个又能够轻易舍去?
越是不舍得,心中化去杂念的想法就越是动摇,加上杂念的作祟,随着时间过去,再也不可能有决意除去执念的一天。
故而那些被千幻经所害的修士很少有人能够摆脱杂念,大多数只能放任它根深蒂固,最后威胁到修行者本身。
既然千秋雪无法除去杂念,等到雨洛伤势恢复到能远行的时候,他们就该离开了……
时间拖得太久,恐怕会生变。
言墨白这般想着,忽然听到千秋雪轻声说:“教主可想知道,妾身从小锦衣玉食,为何擅长举炊之事?”
无
……屏蔽章节已改,和前章同内容……
第五十六章:玉衡往事
也许是宗主殿中养成的习惯,没等言墨白回答,千秋雪就自顾自地述说了起来。
“自幼父亲就对我寄有厚望,为敦促我修行,开脉那年起,到结丹之前,他从未允许妾身从连天阁踏出半步。”
千秋泰从小就告诉她,玉衡局势素来风谲云诡,人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如今千秋一家得势,那些面具上自然清一色都是笑脸,而若哪天失了势,他们也都会不约而同换另一副面具出来。
眼前这一切尊崇高贵都是空中楼阁,仙门从来都以实力为尊,强者上弱者下,而她千秋雪仅仅是站在强者肩上的小不点。
现在站得比别人更高,将来脚下的依仗不见了,摔得也比别人更惨。
若是不想摔死,就自己去当那个强者。
“那时妾身还是个稚童,怎听得明白父亲说的话?父亲法力高深莫测,寿元更是几近千年,怎么会死呢……”
她轻声念着,“连天阁里虽然寂寞,好歹有个名唤婵儿的侍女,妾身那时无心修行,天天缠着婵儿玩闹,婵儿性子软,经常拗不过我,悄悄带我去阁外捉虫玩水看风景。”
“妾身贪吃,不愿服辟谷丸,婵儿就偷偷摸摸从山下的豢兽阁里逮灵雀上来烤,偶尔逮不到,也会去山林里抓些飞禽走兽回来……”
有烤的,有煎的,也有煮的……婵儿总能把那些飞禽走兽做成美味的珍馐,怎么吃也吃不腻。
千秋雪的厨艺技巧,便是那时候跟着婵儿学的。
举炊难免会有烟火,为了尽快把食物做好,避免空中腾起的烟火被人察觉,婵儿每次烹饪东西都会让她去帮忙,后来渐渐熟稔了,两人分开两堆篝火,她烹饪一半食物,婵儿烹饪另一半。
日积月累之下,千秋雪把婵儿的厨艺功夫学会了七八成。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她九岁的时候,侍女婵儿在山中逮走兽的时候被一头筑元境的灵兽所害,找到的时候尸骨都被啃啮大半,看不出人形。
千秋泰很快调来了新侍女,名唤小青。
小青不再像婵儿那样好说话,虽然对千秋雪依然尊重礼貌,也不会打罚责骂,但想在修行时间去玩闹杂耍,或者不吃辟谷丹去吃别的东西,都是统统不允的。
知道婵儿的死讯,千秋雪伤心了好一段日子,经常把自己闷在闺房里闭门不出,几个月后才慢慢缓过来。面对连天阁的高墙冷院,以及父亲严厉的呵斥,她唯有选择妥协,按着父亲布置的任务孤自修行。
到了千秋雪十七岁那年,宗主突然病重,终日在玉衡山巅闭关打坐,偶尔宗门里有要事的时候,才会开门召见诸真。
有人说他在疗伤,也有人说……他仅仅是在强行为自己续命而已。
此时千秋雪才意识到,世事无常,即便父亲那等人物,也绝然无法超脱世外。
人……终究是会死的。
脚下的倚仗岌岌可危,千秋雪不愿自己真如父亲所言,从高处掉下去摔成碎骨。
她开始发奋修炼,借着与生俱来的卓绝根骨,在二十岁就迈入元胎,接手了内门首席大师姐的位置。
可她心里的危机感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因为父亲召见诸真的频率越来越少了。
又过了三年,千秋泰终于无法再压制伤病,将宗主之位传给她,隔日便化道归去。
元胎境的首席是没资格继承宗主之位的,否则难免无法服众,让大局动荡不安……
按玉衡宗门规定,该由资历最老的太上长老暂时代理宗主之位。
那位太上长老,正是林九牧。
说是暂代,但当时在宗门里如日中天的林九牧,怎会把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父亲病危之后的两年,昔日托庇在千秋家门下的门人弟子就已转投向林九牧那边,无数人登门拜贺,只为了让林九牧看他们一眼。
现在宗主病逝,他们更是大喜过望,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可谁都没想到,宗主最后竟然不顾道统安稳,直接传位给他的女儿。
在林九牧的威逼利诱下,诸多被父亲照顾多年的长老纷纷倒戈,千秋雪身为宗主,却使唤不动任何人。好在她天资惊人,次年就突破至炼神,这才勉强压下来宗门里的异议。
也是经此一事,千秋雪才真正明白了父亲所言之意。
在父亲化道的那天,她亲眼见到了玉衡长老弟子们纷纷揭下面具、换上新的面孔的画面,所有事物的发展,都和父亲当年所言一模一样。
十多年后,千秋雪突破至炼神后境,所有非议之声终于止息下去。
她总是怀念幼时和婵儿耍闹的日子,怀念春日溪水中牵着她往前走的手,怀念榕树下冒着炊烟的两堆篝火,怀念那些金黄焦香的烤雀。没有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没有虚假的面具和谎言,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她依然天真地觉得,婵儿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以真面目示她的人。
“等宗门局势彻底平定下来,我开始着手调查父亲的病因,搜集当年的卷宗记录,试图了解能让父亲这位炼神大圆满身死的顽疾。也在这之后我才知道……”
千秋雪的声音冷了下来,“原来婵儿戴着的面具才是最逼真,也最厚实的。”
“真正的婵儿早已死了,陪伴着我捉虫玩闹的,由始至终都是外宗派来的奸细卧底,她利用这些年的信任将咒术附着在食物里,一点一点下在了妾身身上。等妾身见到父亲的时候,咒术追魂而去,在父亲毫无防备的时候侵入其神体,污秽了元海……父亲之后的重疾,因此而生。”
这个真相一度成为了千秋雪的梦魇,她无数次梦回幼时在连天阁里与婵儿玩耍的日子,曾几何时它是她最温暖的回忆,可现在她总能梦见婵儿笑着揭开面皮,露出狰狞可怕的血脸。
从此以后,千秋雪再也无法入眠,只能用打坐来替代休息。
她高居在九天之上,冷冷地俯视宗门里无数虚伪的面孔,所有的天真无邪尽数被埋葬在知道婵儿身份的那天。即使面对自己的徒弟,她也不敢付以真情,因为她无法确定在那单纯可爱的外表下,是否还藏着另一张脸。
千秋雪说完,习惯地看了言墨白一眼。
面对他毫无动容的脸,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轻颔首,温和地安抚她的情绪了。
第五十七章:少女请愿
言墨白也是第一次了解千秋雪幼时的经历,关于上代玉衡宗主千秋泰,书中描写寥寥,仅仅提到他在千秋雪尚未炼神时就已经病逝,至于病逝的原因,也没有详言。
“你觉得,此事是魔教所为?”
千秋雪怔了怔,低头看向篝火。
事实上她仅想把堆积的心事倾诉出来一些,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妾身……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她轻声说。
婵儿被遣来照顾她的那天,距离现在已经有将近六十年了,那时言墨白尚未继任教主之位,魔教与仙门冲突不断,经常征伐周边的宗门开疆拓土,派人暗杀仙宗高层更是常有的事。
加上那咒术诡异阴毒,极像魔教惯用的手段,所有知情者都当作是魔教谋害了宗主。
言墨白沉吟片刻,说道:“当年言某虽然不是教主,但也是教中高层,多年来从未听闻过类似的秘闻。我想,此事大抵不是魔教所为。”
“为何?”
“仙魔两道素来敌对,若是魔教谋害令尊,事后与其装作无辜,倒不如直接把暗杀玉衡宗主的事情宣告天下。这样既能呈现自己的能耐,壮大魔教声势,又能够震慑各大仙门,让其人人自危,不敢信任身边之人。”
“如今世人都不知道此事内幕,只当令尊功法出错,沾染上了大道恶疾。我觉得,谋害上代玉衡宗主一事,许是其他正道宗门暗下毒手。”
“可父亲的遗蜕已经化道不存,婵儿也死在了灵兽手中,魔教想要邀功,又要怎么证明父亲是他们所害?”或许是本能地觉得教主和魔教其他人不同,千秋雪下意识地将魔教称为了他们,而不是你们。
她却听言墨白哂了一声:“世间奇法诡道那么多,宗主怎么就那么确定,婵儿真的已经死了呢?”
千秋雪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待到她回过神,手中的两根烤串已经在篝火上冒起了黑烟,满是烤糊的味道。
……
等黎雨洛从溪边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教主边上的时候,篝火上的肉串都已经被烤得焦脆,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教主,我回来了。”
少女心虚地把白嫩小手藏在背后,她不仅洗了手,还顺便用溪水洗了洗别的地方,因为不想打湿身上衣裙,所以在溪边耽搁了不少时间。
言墨白嗯了一声:“坐吧。”
见他没问自己的意思,少女暗自松了口气,乖乖在教主身边坐下。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教主的手。
说起来,教主好像也摸过她的手来着……?
他当时……绝对沾到了吧?
少女心头猛地一跳,却又不敢明说,只好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反正不需要用手接触食物……
“对了。”
她忽然听到言墨白说,“刚刚暗侍小姐和我说,这些烤肉的吃法与平时不同,需要先把烤肉取下来,然后用清荷草的叶片包起,一并吃下去。这样一来,既能化解口中油腻,又能防止烤肉上的油渣粘到手上。”
“噢。”少女懵懵懂懂点了点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她看到言墨白拿起一片碧绿的草叶、用其裹住肉串将其捋下来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为什么……偏偏要用手啊……
黎雨洛惊恐的目光顺着言墨白的手移动,眼睁睁看着他用那只手把裹着烤肉的草叶送入口中。
吃……吃下去了……少女瞳孔剧烈颤抖。
教主把她的……
之前虽然亲热过几次,但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做过呢。
许久,她干涩地张了张嘴,想提醒教主,但怎么都难以启齿,只得烫着脸低下脑袋。
言墨白瞥了她一眼,只见少女双手紧张地按着膝盖,脸红到了耳朵尖。
“在想什么?”
“没有!烤肉很香,嘿嘿……”少女吓了一跳,勉强笑着拿起一根烤串往嘴里塞,全然忽略了它刚从篝火上拿下来、还被烤得滋滋响。
“嘶~好烫!”
她顿时被烤肉烫得缩起身子,可怜兮兮地吐着小舌,大口哈着气,满眼晶莹泪花。
言墨白适时替她拿过烤串,再递过去一碗水,被她迫切地接过,咕嘟咕嘟灌入口中。
等黎雨洛缓过来,他才问:“有什么心事吗?”
“还……还不是因为教主!”
少女都快羞得哭出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秀目幽怨地瞪着教主,“教主手上明明沾了我的……那个……还吃东西……”
言墨白呆了呆,终于明白过来。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我又没什么怪异癖好,吃东西前就已服下了净尘丸,如今手上很干净。”
他淡淡说,“何况就算真的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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