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是谁呀
言墨白摸着小猫的耳朵,说道:“雨洛,你且去换身打扮,一会随我出发吧。”
“我……我也要一起去么?”
这次少女是真真正正惊讶到了,呆了一会,她才期期艾艾地说,“可我没有能够掩饰身份的器物,要是被别人发现我是玉衡叛门的首席的话……”
一张冰凉的面具被塞到了她手中,少女低头看去,顿时对上了一张红白相间的俏皮狐脸,狐嘴翘着高高的弧度,好像在对着她浅笑。
“依姐姐的狐狸面具……?”
黎雨洛小手摩挲着熟悉的狐狸面具,冰凉光滑的触感仿佛陶瓷。
须臾,她抬头不解地望向教主,“依姐姐今天不和教主一起上山么?”
在她的想法中,要在充满各种未知危险的李氏祖山确保安全,炼神境的依姐姐应该陪伴在教主身边才对。这样一来,要是教主在山上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由依姐姐出手解决。
而要不暴露摇光掌门的身份,这张面具自然得戴在依姐姐脸上,怎么会借给她呢。
“以李氏先祖的能耐,要是藏了什么厉害手段,以袅袅的修为实力……嗯,只怕也无济于事。”
言墨白看出了少女的担忧,淡淡解释道,“袅袅毕竟是摇光掌门,与其随我一起去,倒不如留在摇光山上。如果大比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还可以由她出面解决。”
“至于你我二人在李氏祖山里的安危……”
他看着少女满是担忧的剔透紫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忍不住捏了捏那软弹的脸蛋,疼得少女嘤咛一声,“这点你不必担心,我会让比袅袅更厉害的人和我们同去。”
“比依姐姐更厉害的人?”
黎雨洛呆呆地捂着被捏红的脸蛋,筱鱼妹妹已经离开了,还能找到什么比依姐姐更厉害的帮手呢。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嗯。”
言墨白略微颔首,“你师尊会随我们同行。”
第二百一十章:祖山腹中
“师……师尊也要去嘛……”
少女苦着小脸,没了刚才欺负小猫时的欢快。
长那么大,千秋雪无疑是黎雨洛最怕的人,即便现在远走高飞,不被门规约束了,每次见到师尊她还是很不自在,仿佛回到了在宗主大殿里面见师尊的时候,跪在离蒲团几十丈远的地方,远远地、悄悄抬眸子仰望那个清冷孤高的女人。
无论后来发生了多少事,她和师尊的关系有了多大的改变,过往的记忆总在黎雨洛眼前闪回,就连称呼都没有变化,少女依然习惯把这个伤害过自己的女人唤作师尊。
而此时此刻,在身边摸着她脑袋的,恰恰正是师尊喜欢的男人。
虽然头脑不算很聪明,但黎雨洛作为心思敏锐的姑娘,一路走下来多多少少从师尊的言行中体察到了些什么,也意识到了师尊一路都在帮助自己和教主二人的原因,只是她从未把这个发现言之于口。
很快……她就要和千秋雪结伴同行。
以师尊的修为,自然是不需要遮遮掩掩,但凡是她不愿被其看到面容的人,见到她都会是另一副模样。
可那是对于别人,面对她和教主,师尊未必会更易容颜,也正意味着,少女整整一天都要面对那个可怕的女人。
要是去李家祖山的路上,她继续贴在教主身边卿卿我我,会不会惹师尊生气呀?会不会……让师尊满心苦楚,却只能无声瞪着她,不敢在教主面前对她斥骂,那双纤白的玉手紧攥得周遭空间都出现裂纹……
在这之后,师尊会以怎样的手段来报复她呢,唔……师尊的脸色,一定会很可怕吧。
或许是喜欢受虐的性子作祟,少女在胆怯畏缩之余,意外感到有些刺激。
曾经高高在上让她不敢抬头去看的师尊,如今只能在边上看着她和心上人甜甜蜜蜜,气得直跺脚……
明明是她先得到教主心意的,可每每想起自己和师尊天与地般的地位差距,以及教主当时被师尊关在山门里当作囚徒玩弄的模样,黎雨洛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和依姐姐说的那样,是一只偷吃的小狐狸精,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把师尊的情人、论辈分该是她父辈的教主勾引到了身下,让师尊眼睁睁看着她把教主吃干抹净,然后欢快地带着他双宿双飞,留师尊一人抹着眼泪忍气吞声。
世上还有谁能让玉衡宗主这样吃瘪?要把九洲的狐狸精论个高下出来,她黎雨洛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想到这里,少女粉润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笑意。
“嗯。”她抱住教主的手,浅紫美眸弱弱地抬望他,嘴里乖软地答应,“不管什么事情……雨洛都听教主的。”
真是一只撩人的小狐狸……言墨白捏了捏少女脸蛋,压下杂念,继续和小猫交待了一些事情,包括李倾仙如何才能活下来,而小猫又该如何去劝说她姐姐。放在以往李倾瑶绝不会让姐姐受到这样的委屈,可现在小猫只点头如捣蒜,生怕主人说着说着反悔了,让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再复失去。
最后,他拍了拍小猫的耳朵,在小公主乖巧用耳尖蹭着掌心的酥痒里,低声道:“我在你的身体里布下了传音术法,如果你看到那个叫作羽七的人,第一时间和我说。”
“小猫知道了……主人,小猫会听话……”
离开的时候,少女趁机捋了一把那毛茸茸的猫耳朵,只是在小猫激烈的反抗里,她依然没能摸到猫耳朵里细细白白的绒毛。
……
不到十里之遥,李氏祖山巍峨矗立在濛濛光辉中,金玉光辉满目奢靡,与仙气缥缈的摇光仙山遥遥对峙。
少族长和掌门之徒的对决在山中传得很广,多数族人都前去观礼。
眼下还留在山中的,要么一心修行不谙外事,要么职责所在无法脱身,就像护山阵法枢机内留守的族老,外边动静再大,也未曾撤去一人。
每个血脉较为纯粹的李氏族人都知道,这座千丈高峰布满无数细小的溶洞空穴,越往洞里走,灵气便越是充沛,大些的洞窟刚好可以辟作洞府,小些的也可用来温养器物,运气好些的,更能在溶洞深处发现前人留下的感悟和法器,算得上不小的机缘。
可鲜少有人知道,平日他们能够看到、并走进去的溶洞远非祖山的全部,许多通往更深处的秘密洞穴被层层禁制遮掩,偌大氏族里,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能够走进去。
这些洞穴所通向的地方,被统称作李氏秘地,即是流传在核心族人口中的山中界。
护山阵法的中枢,正设在其中一处山中界内,唯有负责看守阵法枢机的族老才能够看到,半山腰隐秘处存在一个仅能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狭小洞穴,越往里走越是宽阔、深邃,隐约能听到刀刃撕裂空气的破风声。
到了洞穴的尽头,赫然是一座幽暗、空旷的洞厅,钟乳密密麻麻从洞顶挂下来,不停滴落着蕴藏灵机的石髓,流淌间透出暗绿色荧光。
钟乳下方生着丈余高的密集石笋林,泛着绿光的水液在石笋间冲刷,将洞厅填成一片幽绿色的山中湖泊,水流湍急浑浊,看不清下方到底有多深,更无人能够说清这些灵液最后到底流向了山腹中的什么地方。
根根石笋仿佛一座座尖长的岛屿矗立在湖面上,其中最大的四座石笋笋尖被削平,顶端化作能容一人坐下的平地,负责看守阵法枢机的族老们盘坐在其上,尽皆白袍纹金,双目紧闭,犹如坐化多年的遗骸。
他们面朝山中湖泊的中央,那里也正是护山大阵的中枢所在。
哗哗……
水浪冲刷着宽达六尺的石台,在石台边沿的禁制上激起阵阵碧绿火光。
从石台边上的纹路能看出来,它原本是洞穴里最为庞大的石笋,却在不知多少年以前被削平,只留圆形底座,被李家先祖在其上建起了阵法中枢,千年过去,不知有多少符文道韵被打在上面,层层叠叠地闪烁着纷乱冗杂的光辉。
一柄透着可怕气息的玉色封刀笔直刺立在石台正中心,当作镇石镇着整座法阵,使得不同炼神先祖留下的禁制能够共同和谐运转。
阵法如鲸吞水般汲取着灵液中的灵机,让这片本该灵气浓郁得无可复加的山中湖泊反倒贫瘠得有如荒漠,连镇守的族老们都必须依靠自身携带的灵石方能维持功行。
湍急激烈的水声与刀气纵横的嗡鸣中,坐在东边石笋上的老者突然睁开眼睛:“东侧有贼人启禁入山!”
须臾,西边传来中年人略显沉厚的声音:“来人有我李氏符令在手,云远叔何必理会。”
“少族长离开前有令,她未归之前,凡有入山者,皆格杀勿论,即便宗家子弟也当一视同仁!”
老者冷哼一声,起身挥袖,一掌拍在坐下石笋上,顿时激起刺目碧光,光晕在灵湖中一圈圈荡开。
“你等三人快与老夫共起杀阵,务必将那贼人剿杀于阵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死亡名单
随着老者手掌按在石笋上,属于元胎后境的磅礴真元顿时从他身上释放,浩浩荡荡顺着石笋汇入湖水中,在幽绿色的灵液里仿佛一条破涛白龙,直直冲击在湖水中央的石台枢机上。
作为上代掌门李延泽同父异母的弟弟、李倾仙姐妹的叔叔,李云远身上流淌的同样是宗室精纯血统,阵法枢机自能够为他所用,只是一人之力难免微弱,要想启用杀阵,需得三位元胎修士合力才行。
可其余三个方向的石笋并未如李云远所料那样亮起辉光,反而昏暗一片,无有变化。眼见自身就要维持不住真元,老者脸上绽起青筋:
“你等三人,还不快随老夫共祭阵法?”
直到他真元不支,脚下的石笋光芒渐渐熄灭,整座幽暗洞窟里依旧寂静无声。老者侧耳静听,只余暗绿浪涛翻涌,波浪起伏不停,就连刚才答应过他一句话的中年族老也蛰潜了下去,听不见丝毫动静。
洞内灵机紊乱,灵视难以堪破黑暗,老者起身环视,只见那三根族老盘坐的石笋上都各有一道人影静静立着,他们的轮廓模糊不清,恍若一团团迷雾,下一刻就会消融在黑暗里。
“三位道友,为何不发一言?”
从他们面朝的方向,李云远勉强能够分辨出来,这三个人似乎都注视着他这边,但无人发出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
身为上代掌门最器重的族老,李云远当即觉察到这三人状态不对劲。
不愿听他话语妄起杀阵也好,担心杀害宗家之人遭到族中谴责也好,若是有疑义,大可出声辩驳,而不是这般装神弄鬼。
看守护山阵法的都是宗家最忠诚的族老,修为更是都在元胎中境之上,各自有秘法傍身。
能够闯入这山中界,悄无声息除去三位元胎族老之人,怎么想都不是他这个元胎后境所能对付的,要是轻举妄动,他很快就会步这三人后尘。
老者强压下心头恐慌,装作毫无异样的语气:“哼!那杀阵久久未启,恐是贼人动了山下的阵纹,老夫去看查一番,你三人留待此处,莫要随意走动!”
说罢,他抬步转身,就要化光遁走。
还没走出两步,老者就听后方传来一声清淡的低声轻语。
“有劳千秋宗主了。”
却不是对他说的,而像是对旁边人在吩咐。
千秋宗主?
短暂的愣神后,老者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难以接受的真相,苍目圆睁,猛地回头看去。
放眼能被称作宗主的人有很多,可能被唤作千秋宗主的只有一个。
莫非……莫非玉衡仙宗也要对摇光动手?
李云远此生所见的最后一幕,是一道白月般皎洁的弧光,以及被弧光彻亮的山中界。
碧色灵湖翻涌,密密麻麻的石笋林间,浪花拍击不止,最高的三道石笋上,原先盘坐在那的三位族老跪伏在地,所有修为都被压制得一干二净,取他们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袍猎猎的白发少年,一个蓝裙飘舞的银发女子,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胆怯心虚的白裙少女。
元胎后境的老者还未作出任何反应,道袍在剑光下融化,整个人化作浮光飘沫,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千秋雪的纤手缩回裙袖中,她连剑都未出,只用指尖点去了一道剑光,轻描淡写得犹如点死一只飞虫。
“妾身没料到他如此羸弱,留了力道,却没能留下性命……”话说了许多,她才意识到自己这道歉般的语气着实有些低微了。
看徒儿和教主亲热了一路,千秋雪难免感到自己是否是这一行中多余的人,自己是否根本不该出现在此地,以至于意识浑浑噩噩,连平日是怎么说话的都有些忘记了。
她抿了抿红唇,恢复了清冷的嗓音,问道:“此人在名单上么。”
“长老李云远,元胎后境修为,修道七十四载,为摇光第九代掌门李庭风之子,因天资所限自十九年前修行便不得进展,习好幼童,尤以男童更甚,后辈族人常投其所好掳掠孩童,外门常有幼龄弟子销声匿迹,疑为其所害,罪行当诛。”
言墨白看了一眼玉简,道,“千秋宗主出手,哪怕不在上面,介时也可为他添上一笔。”
这七天里依袅袅为他准备了一份玉简,所有李氏族人都名列其中,依袅袅这些年暗中查探到的生平履历,都极为详细地列在上面。
其中因心性腐朽、罪大恶极而需要诛灭的李氏族人被她列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名单,李云远的大名正排在前三行。
关于此人罪行,言墨白只挑了最瞩目一段念了出来,而在李云远之下,共计三十九位族老几乎无有遗漏,每个人名下都有大片罪则,唯有两人履历都还算清白。
即便放宽些要求,那么多族老,也仅剩下区区七人尚可留下来,为摇光派来日所用。
言墨白挥手燃起一束灵火,照亮脚下跪伏之人的脸庞,顿时让这个中年人冷汗淋漓。
刚才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来,现在中年人又怎么会不看不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那位本该在内门之比上和李倾仙一较高低的掌门之徒。
不但没有去参比,还出现在李氏秘地,杀害了一位元胎后境的李家族老,足可见来者不善。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失去了炼神、人丁稀缺的掌门一系为何有胆量对李家出手,可回想起李云远的死,那彻亮一切的剑光又让中年人隐约品悟出了些可怕的事实。
难道摇光一系还有其他炼神?
言墨白照着玉简里的人像一一对照过去,很快找到了其人所在:“李常载。”
“啊!”被叫出真名,中年人惊叫一声,对死亡的极尽恐惧之下,反而转为对面前这个狐面少年的怒火,他竭力仰起脖颈,怒叱道,“你这奸邪贼子!不敢光明正大与少族长较量高下,反闯我李家滥杀屠戮,真乃魔道之行,卑鄙至极!”
狐面少年毫不动怒,只看着手中玉简,轻缓声说:“李常载,九代掌门李庭风之孙,其父李云峰亡于西域巫族之手,修道四十载,元胎中境,善炼灵宝法器,二十一岁时娶分家族妹李琳珊为妻,孕有一子一女,其名李扬天、李扬萍……”
他收起玉简,看向突然缄默、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你妻子可去了摇光山观礼?”
“你……!”中年人怒道,“我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云远叔那般不齿之举,你要杀要剐尽可对我来,岂能殃及家人!”
狐面少年笑了笑:“你虽不常以权谋利,但师从族中三伯李云琮,这些年投其所好,为他炼了不少用途奇巧的刑讯之器……你知道那些器物最终去了何处么。”
中年人强撑着面色道,“云琮师父行踪神秘,我怎知他平时做些什么!”
言墨白懒得和他辩驳,重新拿出玉简,找到其中一处:“李云琮,九代掌门李庭风之子,年轻时习练秘法走火入魔,阳火断绝,难行阴阳相合之事,从此以折磨貌美女子、听其哀嚎惨叫为乐,你那些奇巧器物恰巧派上用场。”
看着中年人突然垮下来的神情,他轻声说:“以师徒之亲近,你也休想撇清干系。今日我不杀你,只因你妻女作风都算清白,而李家上下又少有可用之人,未来还需他们为摇光做事。”
“此外……我对李氏祖山不熟,还需一个领路之人。”狐面少年的声音平和,却让中年人心头发憷,“给你两条路,一是被我废去一道灵脉,断去完整灵身和未来修行之途,我留你和你妻儿性命。二是和你妻儿一道去陪你云远叔,自己选吧。”
世家和门派不同,代代近亲相合,血缘纽带纵横交错。
纵然李氏族中还有不少人心性未曾堕落,能够为来日摇光派所用,但如果其近亲被除去,血海深仇之下,难免留下祸根。
两害相权之下,有些心性尚可、还有挽回余地的人,便需得留其一条生路了。
中年人思虑许久,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见此,言墨白的视线转向千秋雪和黎雨洛那边的李氏族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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