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灯
谢言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提瓦特大陆终究是神治，作为神明，影无需向他那样去找证据，她的审判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能反对。
原本以为要调查很久的问题，没想到会如此容易的解决。
“另外是反抗军的事，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就算取消眼狩令，他们恐怕也不会安分。”
“反抗军...”影揉了揉眉心，“我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这样，你回去整理一下相关的信息，明天来找我汇报，今天我们先把外面的事料理干净。”
反抗军的事她是从稻妻子民的愿望中才有了一些了解，在此之前，九条孝行和慎介的上书都有意避开了眼狩令带来的各种麻烦。
尤其是九条孝行，以幕府军的兵力怎么可能跟海岛纠缠那么久，纯粹是这老东西想借用战争来吸民众的血罢了。
这让影对这家伙更加痛恨。
“走吧。”
影伸手牵起谢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心净土便瞬间消散，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而在其他人眼中，只看到一道紫色的空间裂缝出现，旋即谢言便出现在了将军大人身边...两人还是牵手的姿势。
影缓缓睁开双眼，这是五百年来她第一次回到现实。
松开谢言的手掌，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她召唤出草之稻光，紫色的雷霆在刀身上涌动，一步步地走到了九条孝行面前。
“拿起武器，直视我。”
54 他是我的人
冰冷的声音在略显破败的训练场上响起，尽管没有其他动作，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话语中蕴藏的杀意和怒火。
九条孝行张了张嘴，能言善辩的他此时却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周围。
这时虽然离刚才的战斗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仍有烟尘在半空中飘散，在场众人虽不乏如他这等高贵之人，却也只能老实站在原地等候将军大人的结果，故而慎介、神里绫人都在他旁边。
但面对他的求助，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慎介是自身难保，神里绫人是早就巴不得这老逼登上路，现在没笑出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九条孝行只能将目光再看向远处，九条裟罗他看都没看一眼，主要还是看向大儿子九条政仁。
但让他既欣慰又失望的是，被他视为接班人的大儿子此时面露难色，与他对视一眼后便如同鸵鸟似的低下头。
欣慰的是，他学会了自己的狠，失望的是，他如此果决的放弃了自己。
“父亲，这都是你教我的，我不仅是在保全自己，也是在保全家族。”
九条孝行仿佛听到了大儿子的声音，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自嘲。
至于其他家族，和他一起被九条裟罗告状的几家还好，剩下的大小家族都是恨不得开香槟庆祝了。
他感觉到了死亡迫近的窒息感，感受到了被亲儿子抛弃的冰冷，但事已至此，将自己与九条家族切割，确实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深吸口气，九条孝行正要开口，却不料九条裟罗忽然从一位将士手中拿过长剑，将长剑丢给了他。
“父亲，您以前教育过我，武人要有武人的气节，九条家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也绝不能连最基本的气节都丢了，拿起武器，面对将军大人。”
“裟罗...”
被视为继承人的大儿子急着撇清关系，反倒是一直被他当做手中刀的义女九条裟罗主动开口，九条孝行不由百感交集。
但接过长剑后，他的手掌却是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畏惧审判，还是无脸面对雷电将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曾经愿意为国家，为将军大人毫不犹豫献出一切的他，不知何时腐朽成了如今的丑陋模样，只能用“无想一刀天下无敌”来麻痹自己。
他大概能猜到谢言之前的消失肯定跟将军大人有关，并且告知了她事情真相，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雷电将军的意志在稻妻高于一切，她想审判自己，无需任何证据。
雷电影高高举起手中刀，刀身上的雷光发出爆裂的声响。
“作为奉行之主，你失职了，与外人勾结引发战争，又不断压迫稻妻子民，当年，你的祖先以勇武得到了我的认可，而你...”
“臣知罪，请将军大人惩罚。”
“将你犯下的错误在这里如实陈述，包括九条家有谁参与其中也说清楚，不相干的或是涉事较轻的，我可以不计较。”
什么？
此话一出，不只是他，连带着慎介以及其他家主都是大惊失色，不由面面相觑。
雷电影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打算只杀一个家主就完事。
虽然雷电影给了一定的宽容，考虑到了幕府体系的运转，但在稻妻，家主顶缸，其他家族成员生活照旧，其实已经是一种潜规则了，因此慎介之前也做好了最坏打算，反正他被罢黜后，女儿千里依旧是勘定奉行府的继承人，家会永远传承下去。
可现在...似乎有改变的趋势？
这和稻妻一贯的决策很不相符，但雷电影却是下了决心，况且...幕府运转也不是这些出卖国家利益，尸位素餐的蛀虫所维持的，如果真的如九条孝行那样牵扯之深，说难听点，没了他，稻妻比以前不知道会好多少倍。
两大奉行内的确还有很多好人，但做好事的是黑泽京之介、九条裟罗这等忠义之辈，跟你九条孝行、慎介有什么关系？
他们能做的事，别人只会做的更好。
但九条孝行几乎失去了理智，只有他自己最了解九条家的情况，若是真这么清算，除了九条镰治、九条裟罗，他的心腹手下没几个能逃得掉。
他绝不能容忍家族因此一落千丈..而这一切，肯定是谢言在背后捣鬼。
神明意志不可违抗，我今天的确是要死了，但你也别想好过！
他并不知道雷电将军是人偶，但在他眼中，雷电将军赏罚分明，只要有错，她就会惩罚，正好谢言身上就有一个大问题可以被他拖下水。
“将军大人，我愿意接受惩罚，但与反抗军的战事会僵持不下，城内物价上涨，谢言也有很大责任！”
“哦？”影微微眯起眸子，压抑着心中直接斩杀他的怒火，“说说看。”
“谢言为人恃才傲物，向来不守军法，一直逃避上前线对战，让他从事后勤为幕府军铸剑，他又以各种理由推脱。”九条孝行指着谢言，厉声质问道：“你明明一瞬间就能造出数百把刀剑，有这种能力却不肯为幕府效力，你究竟是何居心？”
虽然有点诡辩的意思，但真要说起来也没错，毕竟先前的战斗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谢言压根就不是传统刀匠。
影没有理会九条孝行，她偏过头问道：“谢言，你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九条孝行所言句句属实。”谢言平淡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倒想看看这老逼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指望把他拖下水，让他再接一刀？刚才影还在心疼之前下手重了呢，哪舍得会再砍他一刀。
就算真碍于规则要出手，八成也就是类似于“把纳西妲的脚炫嘴里”、“给你摸一摸...梦想一心”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
但其他人却无法保持镇静。
远处的神里绫华惊讶的捂住小嘴，她见谢言出来后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没想到转瞬间又是局势颠倒，撑过了无想一刀的谢言竟然也要跟着被处决？
九条裟罗也怔住了，她不假思索的上前单膝跪地：“还请将军大人明鉴，谢言一直是我麾下，我对他了如指掌，停战期以前，谢言并无今天这等实力。”
她只说了并无这等实力，却刻意避开了铸剑的事情，因为没人能在神明面前撒谎。
但影却没有回答，她面色不耐的催促道：“九条孝行，立刻将事情如实陈述，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什么？将军大人，可是谢言那边...”
“他是我的人，你又是什么东西？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阴谋诡计！”
影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到现在已经是很克制了，见他如此不堪，火气上来的她直接挥起刀，当场将他枭首。
刀锋利无匹，让九条孝行被枭首的部位光滑如镜，下一秒，微风吹过，九条孝行无头的尸体扑通一声倒下，血液这才汩汩涌出。
他甚至都来不及握紧手中长剑就被当场处决，死的太快，也太让人意想不到。
影的视线在后面那群大小贵族中扫视而过，最后在慎介身上看了一眼。
她冷声说道：“九条家除九条裟罗外，其余人等全部罢黜关入大牢，待调查清楚后视情况处置...剩下的人，我会在天守阁等你们，还是那句话，自己交代清楚，我会酌情处置，若是像九条孝行这样，后果自负。”
以稻妻几乎烂透的现状，就算考虑到幕府运转，需要慢慢更换两大奉行的人手，但也必须展现自己的态度。
神威如狱，她仅仅是目光一扫，心中有鬼的那些人顿时连站都站不稳，视线瞥到地上曾经那不可一世的勘定奉行之主，更是如坠冰窖。
三奉行中权力最大的天领奉行竟然就被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雷电影却是懒得去看这些人，轻声嘱咐谢言要好好养伤，随后便带着奥诘众返回天守阁。
55 永恒的盛世
即便雷电将军的身影已经远去，训练场上依旧是鸦雀无声。
大人物们是沉浸在雷电将军突然发怒要清算旧账，幕府军的数百位将士则是震惊于九条孝行的死。
九条孝行所做之事，底层的士兵肯定是不知道的，他们都以为这位奉行之主才是稻妻最为信仰雷电将军的人。
但事实却很沉重，谁都没想到雷电将军会亲自对他降下审判，并且当众阐述了他的过错，还留下尸身作为警示。
这让大家有一种不知前路在何处的茫然，毕竟他们都习惯了被九条家所统领，而如今...别说是九条家，整个稻妻恐怕都要迎来腥风血雨。
大家的视线都下意识凝聚在九条裟罗和谢言身上，不出意外的话，天领奉行之主应该还是会从两人这里选择。
但下意识的，大家还是觉得会由九条裟罗继位，她身上有着天狗的荣耀血脉，又被九条家族收为养女，血统和地位都足够。
谢言虽然武力是够了，真要上台也没问题，但总给人一种血统不够高贵的感觉...毕竟仙人后裔之事只是传言。
九条裟罗转头看向谢言，虽然很想跟他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更重要的是控制局面。
九条孝行的死亡也是同理，尽管她心中情绪很复杂，有悲伤也有自责，可父亲给稻妻带来的灾难和过错，必须要有人去弥补，而且她不能辜负将军大人的信任，这是武人的担当，也是她对稻妻，对神明的忠诚。
她深吸口气稍稍平复情绪，用嘶哑着的声音厉声说道：“将军大人的命令你们都听到了，幕府军将士先回去休息，除谢言外，各队与力随我来。”
九条裟罗声望如旧，话音落下后众人便有序出列，跟着她朝着九条家族的驻地而去。
至于在场的大小家族，没人担心他们会逃跑，毕竟将军大人刚才已经下令。
不过除了鹰司、松川这种牵扯比较深的家族，其他人在过了一会后也冷静了下来，他们虽然也有些问题，但远远没法和操控战争、勾结外人相提并论，以目前的局势看，反倒是有机会上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有人如丧考妣的离去，有人大笑着离开，还有些人则是留在这里想和谢言套近乎。
没办法，没人会忽略他出现时被将军大人牵着手掌的那一幕。
男女牵手只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以两人的身份来说，这就大不寻常了，谁都知道雷电将军在稻妻至高无上，再是狂妄的人，也不敢对将军大人有非分之想，而现在...她却主动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离开前还不忘嘱咐他养伤。
谢言以下犯上，挑战神明，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像御舆千代一样疯了，但他不仅接下了无想一刀，现在还得到了将军大人的青睐。
尽管不知道他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将军大人对他的偏袒已经写在脸上了。
没准，人家哪天就成为“王夫”了呢，得罪了他，到时候人家和将军大人吹吹枕边风，家族还能讨的了好？
谢言却是没心思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他现在累的不行，只想回去赶紧睡一觉，连新生成的角色专属任务都没工夫看。
从一心净土出来后，身体的虚弱感变得极为明显。
伤势、身体负担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神力的流失，这让他有一种从钻石掉到白银的感觉，心中空荡荡一片，下意识的想要寻求神之心的力量填补空缺。
虽然持有神力的时间不多，但他还是有了这种戒断的反应，即便是他，也很迷恋那种几乎无限供应的魔力。
但谢言清楚，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只会成为力量的傀儡，故而一直压制着去找神子帮忙的想法...虽然他知道神子绝不会心软继续给他神力。
面对那接二连三投来的橄榄枝，他直接搬出了影的命令。
“明天我还要和将军大人汇报工作，若是耽误了时间，届时我可就要把诸位的名字汇报上去了。”
简单粗暴的理由拒绝了所有骚扰，原本打算上前关心伤势的神里绫华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稻妻风雨飘摇之际，社奉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而且看谢言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好，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呃，话说谢言不会真的要成为王夫吧？
毕竟是少女年纪，神里绫华真的很好奇谢言和将军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可以问一问八重宫司？
神里绫人则是微微眯起眸子，心中思索片刻，他带着妹妹转身离去，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对谢言表现的不冷不热。
最后，这里只剩下了九条孝行的尸体和一些维持秩序的将士，以及...慎介和千里。
父女俩就这样静静站立，千里期间几次想开口，但看到父亲黯淡的眼神和遍布脸上的皱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虽说是唯一的继承人，但慎介其实一直很爱她，并未让她接触到黑暗的一面，她只能从父亲的反应中看出家族即将迎来的风暴。
“原本是想在今天开始培养你的，但...还是晚了啊。”慎介忽然叹息道，他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
今天是他第一次带着千里出席这种场合，却不料成了最后一次，有点讽刺，但又理所应当，在事情败露后，他就知道自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父亲，您到底做了什么，将军大人刚才也说了，只要牵扯不深，她应当...”
“不，没用了，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背弃了鸣神的信仰，和外人勾结蒙蔽将军大人。”
事到如今，慎介也只能撕下自己的最后一层伪装...向子女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很多家长难以接受的事。
千里看出了他的死志，眼带泪花，语气哽咽的拉住他：“父亲，一定还有办法的吧？我们可以求社奉行帮忙说话，或者去找谢言？如果能化解他和您的仇怨...”
“我...”慎介本来下意识就要同意，但很快就自嘲一笑，“不，千万不要这样...千里，你听父亲说，以前我一直干预着你的人生，让你学习很多你不愿意学的东西，但现在，我只想你好好生活，这就足够了。”
若是能苟且偷生，他绝不会这么想，但死期临近，他反而想通了。
家不可能像自己所想那样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算女儿不会受到惩罚，家也必定会被赶下勘定奉行的位置。
这期间，千里会遭遇极大的困难，若是自己在这种时候将家族托付于她，那托付的并不是责任和传承，而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