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皇家俱乐部。
壁炉烧的通红，墙体上有华贵的名画，价值惊人。
四下安静无声，只有老绅士翻动报纸的声音。
作为最高档的俱乐部，这里不允许说话，但凡交流，皆是用手势，哪怕提醒侍者也是以咳嗽或是摇铃的形式。
在摩根看来简直是神经病，不如说，伦蒂尼姆的贵人多少有点神经病。
只是她又不好发作，姑且进到了包间，看到正在练习击剑的两个同胞，这才忍不住出声抱怨。
“下次换个地方，好歹不来俱乐部，达格达？”
“你应该常来，伦蒂尼姆的贵族总是在这里打牌。”达格达摇头，她一身正装，却也不太喜欢这俱乐部。
“不提俱乐部的问题，关键在于博士，对吗？”有着浅蓝色短发，刘海低垂，掩饰了一只眼睛的菲林发话。
那是戴菲恩。
在这里的几个人，无疑就是维娜的核心班底，在伦蒂尼姆支撑她的“格拉斯哥”。
摩根是智囊，达格达是塔楼骑士，而戴菲恩作为公爵之女，是维娜上位后的底气。
摩根摩挲着指尖，好像光是说出话语就耗费了全部精力：“博士，杀了因陀罗。”
这让戴菲恩，达格达都讶异地张嘴：“真的？”
“毋庸置疑。”摩根眸子阴沉，“你们知道陛下和博士的关系，这件事对陛下冲击很大。”
“蒸汽骑士战败了，白狼爵士身死……我们明明好不容易才赢了。”达格达咬唇。
相比之下，戴菲恩更加冷静：“你有什么想法？”
“达格达，启动城防炮，让全城戒严，戴菲恩，剑卫应当还听从你的话，我让灰礼帽分散开来，尽可能打探消息。”
摩根故作坚强，“总之，不能让博士轻易得逞。”
“你要对博士动手？”
“我们都没得选了，达格达，戴菲恩，只有你死我活你。”摩根摇头，“维娜做不了，那就只能我做……我可能会死，但我不会放弃伦蒂尼姆。”
她目光炯炯，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直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肩膀，那声音的主人藏着无尽的幽怨：“何必呢，摩根？”
摩根立时僵硬，恶寒流过脊椎，她僵扭头，看到了漆黑的影子。
那人一身黑色正装，手持镶银手杖，头戴半高礼帽，好像在角落许久许久，此刻才终于发声。
直至这时，他才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那是博士。
庄宁幽幽地掠过了摩根，拿起点心送入嘴边，嘴里喃喃说：“你这就已经在计划怎么杀死我了吗？我还以为我们有最基本的友谊。”
压力像是铁块砸在了肩上，厅中鸦雀无声。
摩根试着去碰身后的门，只感觉坚硬如铁，无法挪移分毫。
“那被咒术加硬过，你出不去的。”庄宁静谧地勾起嘴角，“别那么生分，今天我已经杀了一个人，至少不会立刻动手，杀第二个。”
“我不是杀人狂，杀人也不能给我带来乐趣，至于因陀罗……汉娜，嗯，我很抱歉。”
他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顺手拿起了报纸。
【恶魔正在逼近，谁在给伦蒂尼姆上空制造乌云？】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什么叫做制造乌云？”庄宁埋怨，见几人还站着，便亲切地招手，“干嘛都站着，坐下来吧？我们也好久没见过了。”
摩根用力咬着嘴唇，打起精神，忐忑地坐下。
“我在故地重游，以前太忙了，没有好好看过泰拉，这时才有闲情。”庄宁放下报纸，侃侃而谈。
“故地重游？”
“我先是去了贫民区，就碰到了打黑拳出来的因陀罗。”庄宁静静说，“她向我发起袭击，我杀了她，因为很烦，我把她的头寄给了你，摩根……这都是早上发生的事。”
“是。”
“但平心而论，我没有必要杀她，因为她碍了事……”
手再次搭在摩根的肩膀，“你要做第二个碍事的人吗？”
摩根不寒而栗。
她的思绪犹如冻结，只感觉到阵阵寒风。
两年。
两年内，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变成了这模样……
摩根嗓子干燥，焦虑异常，她告诉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她一向以自己的智力引以为傲，此刻却运转不了，嘴巴开合，一句话都说不出。
庄宁似若觉得无聊，一打响指，笼罩于室内的重压溃散了些。
摩根大口地喘息，比她更快，达格达怒吼。
“博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达格达出身于曼彻斯特，最后的塔楼骑士。
她向来以骑士的要求坚守，把维娜视作主君。
骑士是剑，斩向可能触及之物，而哪怕这个人曾经是她的引路人。
“达格达，我没有允许你说话。”庄宁投来目光。
达格达却抗拒：“我是曼彻斯特爵士，我只听从女皇的命令！”
“说得好。”
庄宁叹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来这里吗？”
“……”
“因为我想看看伦蒂尼姆是否有变化，但没有啊……达格达，如你一样，沉浸于爵位的人没有任何自觉。”
摩根感觉到了庄宁身上海潮一般的情绪。
对于他来说，碾死自己这几个人，跟碾死蚂蚁是差不多的。
可他还是平静地环顾，俯首，带着悲悯的目光。
就好像在哀悼。
哀悼？可人会哀悼被碾死的虫子吗？
摩根迅速上前，按住达格达将要做出的攻击，压下她的手。
和因陀罗不同，在摩根眼中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做的很好，摩根，就是因为你的性格，我才愿意找你说话。”庄宁微笑，“至于你说要杀我，我可以当做戏言。”
“大局已定，很快，伦蒂尼姆会有一场风暴，这风暴会波及到整片大地。”
“你是个出色的管理者，我希望你能效忠于我。”
“你？”
摩根快笑出来了。
效忠吗？若是以前的博士未尝不可，但是。
但是，现在你亲手杀了因陀罗啊，你让我拿什么区效忠？
“因为你不效忠，我就会杀了你。”庄宁淡淡说，“别误会，我不是非你不可。”
摩根的脸飞速变化。
打不过，逃不掉，她是案板上的鱼，而庄宁是持刀的主人。
那么，要做吗？
现在，在这里？
她低垂眼睑：“你是让我背叛陛下？”
“必然。”庄宁微笑，“忠臣不事二主。”
他的表现极尽地放松，摇了摇铃，就有侍者走上前来，为他们端上新的点心与茶水。
天渐渐黑了。
思虑良久，摩根松开达格达的手，在后者震惊地注视下，缓缓走到庄宁身边。
“我似乎别无选择。”摩根单膝下跪，“我可以为你奉献上忠诚，你需要我为你回答什么？”
是啊。
她了解博士，窥见过这个人的手段。
在伦蒂尼姆，摩根是眼睁睁地看到庄宁怎么把维娜培养成的君王。
他表面和善，心底却早已被染成了黑色。
所以摩根不意外，让自己卑躬屈膝。
可她这举动却刺痛了达格达，让塔楼骑士放声怒骂：“摩根，你忘了你是来商讨怎么铲除掉博士的吗？”
摩根没有理会，庄宁倒是站起来，居高临下。
“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不会屈服。”达格达咆哮。
庄宁叹了一声：“好吧。”
他手中有源石凝结，被烈火灼烧，剔除杂质，断打成型。
那把剑被他举起，就要挥下——
却在中途僵硬。
庄宁默然回首，眼中映入咬牙切齿的摩根，容貌狰狞，用匕首刺破他的心脏！
这是一出双簧。
达格达和摩根配合默契，甚至不需要多余的交流。
强者往往会傲慢，摩根要抓住的就是这傲慢的刹那。
机会只有一次，用这把带毒的匕首，彻底杀死教会了自己这个道理的博士！
然后，摩根就听到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过于干脆，让摩根愕然，收回了手。
匕首被庄宁生生地掰断，嵌入至庄宁体内的刀片在火焰中融化。
而那只覆盖上火焰的手，就这么抓住摩根的咽喉，嗓音包含遗憾：
“我很失望。”
“摩根，你和因陀罗一样，都只效忠于维娜。”
“我很少向别人抛来请求，你是个特例，到底还是背叛了我……”
“放下她！”达格达怒吼，亦是要挥拳。
可那之前，一把剑如电般穿刺，没入达格达的肺腑。
始终无言，在角落一边沉默的戴菲恩握住剑，轻轻地叹息：“抱歉，达格达。”
达格达难以置信，血从嘴角流过。
戴菲恩是新晋的温德米尔公爵，伦蒂尼姆事件时，她的母亲几乎是所有公爵里唯一的忠臣！
可现在，作为温德米尔大公，戴菲恩却背叛了，毫不留情用刀刺穿了自己人！
不只是达格达，摩根亦是瞪大了眼睛，吐出痛苦的低语：“戴菲恩，你……”
“抱歉。”戴菲恩抿着嘴，“一切为了维多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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