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氏子谦
“我们……可以演奏了吗？”
“当然可以。”而面对睦难得的请求，陈祈也是二话没说的欣喜的答应了下来。而很快，在所有人都准备就绪之后，大家便是开始了第一遍并不娴熟的演奏。
虽然，因为是第一次演奏，所以大家的配合还显得有些不够默契。
但，睦却是从大家的演奏中，还有灯的歌声之中，那一句句歌词之中，感受到自己心中那残留的喜悦的心情，似乎在悄然的扩大着……
“今日附近地区是倾盆大雨的大晴天~”
“昨天也无所事事的渡过了充实的一天。”
……原来如此，《天ノ弱》，是一首会让人觉得喜悦的歌吗？
听着灯试着唱出的一句句的歌词，听着这首陈祈根据他的理解，描绘着她内心世界的歌，哪怕睦依然觉得不明所以，但感受着这份关心的她，却依然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欣喜。
只要旋律响起，她就会想起这首歌，是陈祈为了她而专门写的，代表着他对自己的关心，代表着这个世界，还有为了让她感受到喜悦，而努力的人。
……
睦感觉，自己变得有些奇怪，自己可能是对《天ノ弱》这首歌，有点上瘾了。
或者说，睦是对这种感觉到心跳的存在的感受，有点上瘾了。
睦默默的听着这首歌曲，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了……上千？上万？当喜悦的心情有了稳定的来源了之后，睦却是发现自己有些戒不掉这种心情了。
因为这种心跳活跃的感受，对于从前一直都被克制着情绪，在得到释放的那一刻，会让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于是乎，睦将陈祈的这首歌，作为了自己情绪的释放器。让睦在乐队之外，比如练习芭蕾、礼仪、演技的时候……每当睦感觉到疲惫和压力，她总是会默默的听着这首歌曲，很快，所有的沮丧和疲倦，都会为之一扫而空。
虽然，睦也渐渐的明白了，《天ノ弱》并不是一首欢快的歌曲，相反，这首歌表达着一种淡淡的哀伤……那是睦目前为止，尚且还不明白的神情。
睦，只能理解从这首歌之中，所体验过的喜悦。
也只有这个时候，睦才会感觉到，这首歌，以及这首歌播放着的这段时间，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直到某一天，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是打破了睦那沉浸在小小的喜悦之中的生活……
“丰川女士昏迷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当时的睦，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跟着自己的父亲急匆匆的赶到了医院。大脑一片空白的睦，直到见到了那同样是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祥子，以及紧随着她一起来的陈祈时，她才是几人的对话之中，逐渐明白了丰川夫人的现状。
若叶睦并不懂怎么看病，但她从祥子那一刻近乎绝望的表情，可以分辨得出来……丰川夫人，可能已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毕竟，“骨癌”这个词，光是听闻，便已经连睦都为之感到绝望了。
那一天，在病房内，没有痛苦的哭嚎，只是红着眼眶的祥子，紧紧的抓着自己母亲的双手，在病床旁守护了一整夜。
而陈祈，却也在病房内，默默的守护着身旁的祥子一整晚。
“祈……你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和祥，没事的。”
“……我没事。”
然而，面对睦第一次的关切，陈祈在片刻的沉默后，还是婉拒了睦的好意，在勉强露出一抹疲倦的笑意后，才是轻声的对睦说道：
“让我，再陪祥子一会儿吧，她现在，需要我。”
祥子，需要他。
陈祈如此简单的一句婉拒，却是让睦彻彻底底丧失了对陈祈说出那句“不要勉强自己”的资格。她的关心，比起如今陷入绝望的祥子相比，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睦，其实也很清楚，陈祈虽然是乐队里第一个主动关心她的人，但自己从来就不是第一个被陈祈关心的人。
祥子，才是那个比自己更早就得到了陈祈的特别关照的人，而陈祈对祥子的特别关照，甚至要比乐队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合起来的都要多。
“哭出来吧，祥子，哭出来，你心里面会好受一些。”
那一天，身体终于扛不住了的祥子，在守护着母亲的病床旁险些昏迷了过去。而同样是熬了一天多的陈祈，二话不说的便是将祥子撑着走到了医院的室外，在一处花园的长椅上缓缓的坐下。
他是那样的小心，生怕惊扰了易碎的祥子，仿佛自己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让这琉璃碎落一地。
然而，面对在恢复了几分清醒后，依然死死的咬着牙，攥着他的衣袖不说话的祥子，陈祈在片刻的沉默后，却也是将目光投向了睦，默默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示意着睦将自己的吉他暂时交给他。
而在陈祈无声的拿到了睦的吉他后，他也是并不熟练的摸索了一番，好半晌之后，伴随着并不精准的吉他声，在祥子的耳边，陈祈一边弹奏，一边哼唱着一首陌生的曲子……
那是，睦和乐队的其他人，都未曾听过的曲子。
“呐，再一下子就好。”
“再听我说一句就好。”
在睦的注视下，陈祈用他那极尽温柔的声线，一句又一句的轻声哼唱着那温暖的歌词。
一次又一次的，在祥子的耳边，唱着那首歌此刻，最让如此脆弱的祥子潸然泪下的感情。
“我爱你，我爱你。”
“直到世界的终结……”
在陈祈一声又一声温柔至极，就仿佛……在模仿着祥子的母亲的声音，在祥子的耳边轻声低语一般，也是让他身旁的祥子心中一切伪装着的坚强，一层层的脱落。
渐渐的，从啜泣到哭泣，再到最后，祥子死死的将自己的脸颊埋入了身旁的陈祈的胸膛之中嚎啕大哭……这一切，也不过才仅仅十秒。
但哪怕如此，陈祈也没有一刻停下自己的歌声，他一遍遍的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宽慰着身旁的这位脆弱的少女。
就仿佛，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仅仅只有祥子一人一般。
而就站在他们的身旁，不到十步之遥的睦，却是仿佛又一次沦为了空气，她木讷的站在原地，默默的注视着那抱着陈祈哭泣的祥子，以及那全心全意的为了她而演奏着的陈祈，心中再一次的浮现出了孤寂的心情。
但……睦什么都不能说，她甚至不能够在这种场合表达，自己的孤独。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自己，只是那一片黑夜之中渺小的星星……在被黑夜笼罩的时候，自己的存在或许会显得那么的珍贵，那么的醒目。
但，当月亮升起的那一刻，自己这颗孤寂而渺小的星星，又怎么可能与月亮更闪耀呢？
睦知道，自己在陈祈的心中，和祥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她，只是一个博得了一抹关注，便是可以将喜悦的心情延续那么久的，乞求着内心可以恢复一丝跳动的木偶人而已。
自己这个刚刚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抹心跳的“木偶”，怎么可能奢望着，自己能比真正完整的“人”，更具吸引力呢？
这个结果，自己明明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白的才对……
是的，她不能奢求更多了，只要这一抹心脏的跳动，还可以延续下去，那么这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大的馈赠了。
明明，一切都该是这样的才对……
“小祈，我想说……万一未来真的有那一天，你能替我，照顾好小祥吗？”
“最后，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的在乎她，爱护她的人，这就足够了。”
……病房外，默默的回避了这一幕的睦，却是清醒的听到了来自于病房内，生命垂危的丰川夫人，将自己最后的心愿诉说给陈祈的那一刻，她却是不自觉的抬起头来，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冷气。
“我答应您，丰川夫人。”
但下一刻，在睦清晰的听到了，那病房内的陈祈以绝对的承诺，许诺下了丰川夫人这最后的嘱托的那一刻……病房外的睦，也是默默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眸。
心情莫名的感到极度的压抑，睦默默的将耳机塞入了自己的耳中……然而这一次，在她再次播放起那《天ノ弱》的旋律时，她的内心，却不知为何的，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了。
好奇怪啊……感受不到活跃的心跳的睦，也是眼眸不禁颤抖了几分，她试着将音量放到最大，却也再也感受不到一抹熟悉的情绪。
此时此刻，她的心头徘徊着的，只有深深的压抑感。
“摇摆不定的感情，是美丽还是污秽？”
“我还不知道应该将它弃置何处……”
“我会等到能看清那话语的最深处时，”
“只是等待的话那也不错啊……”
而伴随着此刻歌曲播放过的歌词，睦却是渐渐醒悟了，自己心头徘徊着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是……“遗憾”。
自己的心，正在为那个彻底离开自己的世界，曾经照耀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抹光的消失，而感到遗憾。
从今往后，那一束光，恐怕永远都只会照耀在祥子的身上了……
因为，他承诺了，他注定会用自己的一生，去照耀祥子接下去那黯然无色的人生。
而自己，却是连乞求那一丝余温的资格，都不再拥有了……
啊，这就是“遗憾”的感觉吗？
这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心，都被弄丢了一样。
第七十八章：睦的回忆：你们不配留在他的身边
睦的心，自从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恢复跳动过。
她知道，那个曾因为她的孤寂，而落在她身上的那一束光，却是再也不会那么幸运的照耀到自己的身上了。
现在的他，已经全心全意的，只为温暖他的那一抹月亮而发光发热，月亮将会独享太阳的所有光亮与温暖，留给自己的，只会是重回孤寂的，依然永无止境的夜晚。
所以从目睹了病重的丰川夫人，用那几乎无人会拒绝的方式，将陈祈近乎永远的和祥子的人生绑定在了一起。又目睹了陈祈那远远要比关心她，更照顾祥子的种种行径之后，她就再也不抱有什么期望了。
于是乎，睦又一次回归了一开始加入乐队的状态……她没有了关心自己的人，只剩下了自己想要关心的对象。
睦留在这支乐队仅剩下的理由，只是为了帮助祥子和陈祈，实现丰川夫人的愿望而已。
“请您务必要坚持下去，夫人，祥子她们的Live过不久就要开始了……您难道不希望，至少，见到您的女儿对着自己音乐的梦想迈出坚实的第一步吗？”
“我会让您见到您女儿，还有您女儿的朋友们在舞台上闪烁的那一幕的……这是我至少，也最后能为您做的事情。”
——显然，陈祈也已经在为兑现自己之前应允下来的“好好照顾祥子”的承诺，而做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努力。面对生命一天天都在流逝的丰川夫人，陈祈也是为了让祥子尽可能晚一点的目睹悲剧的发生，尽了自己的全力。
他也希望，丰川夫人可以没有遗憾，没有挂念的离开这个世界……
而在刚刚走出病房之后，陈祈便是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了那脸色也是笼罩着淡淡的阴霾的睦的身上，在他收敛好了心情后，便是第一时间朝着睦半蹲了下去，直视着睦的眼眸，面带苦涩的笑道：
“睦……虽然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但，你愿意帮我这一次吗？”
“我不想看到，祥子在失去母亲后，变得无依无靠，我们一起去成为祥子接下来的支柱，好吗？”
……太狡猾了，祈。
事到如今，难道，我还会拒绝你这样的请求吗？你明知道我都已经目睹了你和祥子的一切，你觉得，我会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吗？
为什么要做那么残忍的事情？让我将这一抹本就不可能再照耀到我身上的光，“自愿的”全部让给祥子呢？
“……嗯。”
“祈，你做的选择是对的，我……会帮祈，也会帮祥。”
然而，哪怕心中有着如此多的感想，睦最终也还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选择了将陈祈，“送”给更需要他的丰川祥子。
哪怕，睦自己的身世、经历，无一不比自己的这位如今凄惨的青梅竹马更加凄凉……睦也还是这样选择了。
不只是因为睦已经看清了现实，知晓自己哪怕不那么情愿，也无法阻止祥子会一个人享有陈祈的一切。更是因为这位人偶少女，在自己前十五年的人生之中，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诉求，她的心愿，她的需要……
以至于，就连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睦只是知道，自己曾经被陈祈赠送那首歌，自己的心情是那么的欣喜，而自从祥子将他给夺走之后，那种欣喜感，她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又一次变得一无所有，只剩下自己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她的青梅竹马，在她枯燥无味的人生之中，陪同着她十多年的丰川祥子。
另一位，是给予了她人生第一束光，让她久违的体验了情绪的感受，让她曾不再只是个人偶的“特别的人”，陈祈。
睦想做的，只是挽留住自己的这两位朋友，为此，睦哪怕再一次变回过去的那个人偶，她也……可以无所谓。
毕竟，就结果而言，自己加入乐队后，朋友的数量从只有祥子一人，变成了现在的两人。自己也曾收获了一时的喜悦。这也算是自己，没有白白加入这支乐队吧。
“让我们，一起帮祥渡过这一次难关吧，祈。”
“……谢谢你，睦。”
然而，睦那隐藏了自己所有想法的回答，却也是得到了陈祈一个欣慰的微笑，而下一秒，在睦面前的陈祈半蹲下的身影，却也是离她越来越近。
“呜？”
睦甚至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温暖包裹了自己的身躯，她的下颚微微靠在那宽大的肩膀上，毫无准备的迎接了自己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拥抱……
拥抱……原来拥抱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睦曾经在家中，见过自己的父母和许多来家里做客的叔叔阿姨，其中有一些来自于外国，就会和自己的父母相互拥抱，以表示他们关系的亲近。
而睦的心中，却总是有着一个疑问……如果拥抱是代表着友好的关系，那么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之中，自己的父亲，后妈，都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
而且，如果拥抱是一种证明，那么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和大家拥抱的时间，都是那么的短暂？从未出现过像是电视剧中那样激烈而持久的拥抱呢？甚至她从未感觉过，现实中相拥的人们，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个世界上，真的拥有着会让人发自内心感到喜悦的拥抱吗？从前的睦不只是一次的这样思考过。
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疑惑解答的会那么的突然，那么的让她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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