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望月
忍野爻提着一盏急救灯站在月色里,“真是精神啊,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吗?”
“就在这里了吧,”雨宫莲没有接他的话。
忍野爻笑了笑,居然说出了不太符合他日常习惯的问句,“如果觉得很纠结,不妨换个角度思考自己的地位。想想现在的你跟从前的差别。”
“难得话多,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雨宫莲从浴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准考证。忍野爻还能说出这种话?他想到这里是怪谈出没的地方,觉得自己恐怕遇到怪东西了。
“呵,”忍野爻把手里的应急灯放在地上,“你最近不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感到纠结吗?”
“你应该会是那种侃侃而谈‘人不能救人,只能令其自救’的老气人物,”雨宫莲看着手里的“田所浩二的准考证”像是被封印了似的变成了一团马赛克,觉得对面的这人大概不是假货(注:“田所浩二的准考证”见前文042~044章)。
这次是忍野爻没有接话,他两手合十,对着地上的应急灯用力一拍,这就是结界被开放了,“你可以进去了。”
其实雨宫莲还是能猜到忍野爻的想法。这个满世界流浪的奔三男人是想把自己培养成他们的接班人,同样的人选应该还有那位初次见面的鸣上悠。对他的感情问题的关心,抛开部分看热闹的心态,其实也是真心着想。忍野爻的关心的举动有些显而易见的生疏。
或许在忍野爻的眼里,雨宫莲和鸣上悠都算是继承了一部分他的衣钵吧?那些珍贵的处理怪谈、应对怪谈的知识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完成了传授,甚至当事者自己都毫无所觉,直到未来的某一天下意识将困境化解,这才会意识到这是怎样的一笔财富。
这位怪谈专家最擅长的领域应该是维持怪谈世界与现实的平衡,如今却被逼成了刽子手,在城市里四处寻找怪谈并消灭,其中肯定有误伤那些并不绝对邪恶的存在......看他累成这样,想来情况已经糟糕到令人焦头烂额的地步。vip起一瓢蚜羝鹌哿
“晚安,忍野先生,”雨宫莲捡起应急灯,这是他出入的通行证。
在捡起灯笼的瞬间,树林就远去了。
雨宫莲抬头看浩瀚星河在夜幕里流淌,这里是山丘之下,背后是一条通往山顶的石头台阶,而眺望远方,是荒废的小镇。
被弦月照耀的小镇沉默在夜色里,轮廓边缘泛着苍白的光泽,数十个漆黑的窗户像是死人的眼球,静静的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晚风吹拂衣摆,雨宫莲握着那盏应急灯,觉得这座小镇有些阴森得可怕,它与穗织一模一样,或许这里就是怪谈所在。
他看向中央广场,没有篝火,没有结伴的同学,店铺是一样的,没有关门,空空旷旷。
空旷得像是有把锉刀扎进了皮肉,把身体里的一切都掏空了,等到夜里的冷风吹过,四面八方都在啜泣,五脏六腑低沉的呜咽着。
冷清之中竟然也有朦胧而梦幻的美感,绝对的静谧,月光凄清,视线所及都被覆盖上一层白蒙蒙的光圈。居酒屋的卷帘门却是忽然落地,发出轰隆一声,迎合风声绰绰,像是在嗤笑着闯入小镇的不速之客。
静谧被打破了,黑云缭绕,再也不见月色皎白。
“御神刀......”雨宫莲喃喃自语,“都说是在神社里......”
他忍不住是破口大骂,“妈的,现在神都跑出来了,神社呢?!”
黑影遮蔽了月光,遮天蔽月,那是缠绕着狼、熊、狐狸、鸟雀......一切能在森林里见闻的动物体征,躯体外面长出人类的四肢的庞然巨物。
如果说一定要给“神”下定义,那么这个大家伙就很符合人类的原始信仰,放在古代怎么也是图腾级别的。又大又强,而且看上去很能吃。
用阴阳术的说法,这家伙就得称作“祟神”才贴切。
雨宫莲寻思自己在它面前恐怕真就是塞牙缝。
祟神全身都流淌着血液般的液体,它们在空中变成了无数人手交错的巨大步足。
“【克瑞斯】。”
他把手按在了身旁的墙壁上,几乎是在步足落下的顷刻间就连同着被转化的墙面消失在原地。
“黄金”的激流在城镇里疾驰,无视地形的高速移动。
其实有想过将祟神的攻势通过转化成“黄金”进行反击,但这种不讲道理的能力只能对自身认知的事物使用。
雨宫莲这是第一次接触祟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攻击能不能起效果,所以只能逃跑。
风驰电掣里,一面告示牌在身旁掠过。
雨宫莲停下了脚步。
【此处前往,穗织镇-建实神社。】
越是接近神社,祟神就越是急躁,最初只是一条步足在追击,现在已经是整个身躯都落在了地面,撞碎楼房,无数首级摇晃着要撕咬雨宫莲。
怪盗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使用最稳妥的绝招。
他仰天大喊,“拉雯妲!”
这个时候,只需要小秘书推门而出,使用她无敌的米吉多拉翁,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天鹅绒房间毫无反应。
往日里念一声名字就能看到手机短信乒乒乓乓作响的拉雯妲,这次居然就没了动静。
雨宫莲咬牙,转化掉大片树木,让“黄金”形成上百柄刀剑抛向祟神。“点金术”激发的涟漪扩散,有些像是《Fate》里的吉尔伽美什,另类王之财宝。不对,说不定用“无限剑制”来形容更加贴切。
绚烂的刀光剑影落在那漆黑如墨深邃如影的鬼怪身上,立刻就造成了夸张的伤势,就像是切割在奶油或者豆腐上。但很快这些伤口就转瞬愈合了,喷出来的血液在地面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它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成为了子嗣般的存在,在树林里朝着雨宫莲扑抓。
怪盗逃回了最初进入结界的地方,顺着台阶往上。
神社就在那里吧,“黄金”的速度渐渐要被祟神超过了。数百只人形的怪物流着黑色的血,在山间手脚并用地攀爬。
所过之处的台阶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花草枯萎衰败,就连落完叶的树丛也凋亡了。
其实天鹅绒房间内部并不像雨宫莲所预想的那样沉寂。
此时,放满了课本的办公桌已经被白发的女郎一巴掌拍碎,她划开黑丝包裹的大长腿,向着拉雯妲步步紧逼。她的名字是玛格丽特,上一代天鹅绒房间契约者的秘书。按照世俗的说法,她是拉雯妲的姐姐。
比拉雯妲大很多,而且更加成熟。各种意义的又大又成熟。
玛格丽特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闯入了这里,目的就是要阻拦拉雯妲去帮助雨宫莲。
“有些规矩,是不能破坏的。”
“明明你才是破坏规矩最多的那个!”她指的是玛格丽特与上一代契约者之间的复杂情感关系,以及导致的诸多混乱。
“反正你不准出去。”
“你这个该死的......”
“拉雯妲,做个知廉耻的女孩。”玛格丽特凭借着体型优势,实现了居高临下。
“果然我最讨厌你了!”小秘书一想到正在呼唤自己的雨宫莲可能是遭遇了些无法应对的敌人,就觉得又气又急,恨不得在这位姐姐的脸上抓挠出鲜血淋漓。
但她打不过玛格丽特。
在天鹅绒房间的历代助手里,玛格丽特排行头位,其他的助手们都要称呼她为姐姐。被评价为天鹅绒房间的“最大最强”的战力。
越强所以掌控的特权就越多。
虽然要破格把拉雯妲限制在这里,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沉重......
“如果过去的话,你会死的,”她是这样说着,“你的契约者正在接受一份不能允许任何人介入的遗产。”
玛格丽特看着泫然欲泣的拉雯妲,语气变得柔和了些许,“就算是全力以赴的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那里。”
“相信你的诡骗师,他可是......最优秀的房客,”玛格丽特似乎比拉雯妲知道更多的事情,她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如此感慨着。
此时此刻,被冠以“最优秀”之称的雨宫莲闯进了朱红色的鸟居。
他抱着那盏应急灯冲进了神社。
如果说那柄妖刀会斩死所有接近的事物......至少,面对刀刃,雨宫莲可以尝试着用【克瑞斯】去抵御。但祟神是真不行,这玩意他第一次见,根本就不存在他的认知里。
他深入神社,闯进了拜殿里,身后不断传来木头断裂的巨响。
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随时要关注着可能会落在身边的斩击。
的确有铁器出鞘的声音。
像是火焰在空气里被擦燃。
一个远比他的要年轻的“雨宫莲”穿着浴衣,把御神刀拔出鞘,明晃晃的刀锋指向了撞碎鸟居、污染神社的祟神。
没有言语,一瞬间的三剑挥出,袈裟斩、逆袈裟、袈裟斩,入鞘,一气呵成。似乎斩断了不存在的燕子,剑入空处,寒光迸发。即为“燕返”。
“雨宫莲”再一次的俯身,再一次的居合,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刺、右刺、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剑,所有的剑术都是由剑术的九个击剑基本方位延伸而来的,而它们在这个瞬间被凝聚为一,这个一落在了敌人身上就成为了九。没有任何死角的全方位的斩击。这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剑术极致。
总计十二刀,至少雨宫莲能看到的只有十二刀。也许现实里是挥出了一百刀,也许是一千刀,甚至更多。
在那柄御神刀入鞘之后,祟神全身的无数头颅都在痛苦的尖嚎,它的身体直到被斩完了才意识到死亡,迅速坍塌。
那些子嗣般的黑影疯狂地涌入拜殿,要同“雨宫莲”撕咬扑杀。
但看上去仅仅是国中生的男孩就这样持刀迎了上去,要为万人之敌。
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信,似乎怎样的军阵都无法阻拦,再厚重坚硬的甲胄也不过一剑所破,
那种仿佛冠绝天下、举世无双的气概被融入了一招一式。
不同于雨宫莲曾经见过的任何剑道教学视频或者表演,这是带着血腥气的,好像每次挥剑都象征着尸山血海,而踩在这片山这片海之上的人只能是统治了一个时代的剑术天才。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
黑色的血液洒满了整个拜殿。
纯白的浴衣不染丝毫污渍。
男孩缓缓收刀入鞘。
等到强烈的酸痛感顺着指尖传达向手腕、小臂、大臂、胸肌......
几乎是本能地开口,“辛苦你了,丛雨。”
雨宫莲这才悚然意识到,刀一直是被他握在了手里。
根本不存在另一个自己。
他就这样持着刀站在破碎的拜殿中央,看月光如水、疏影横斜。
17岁的王牌 : 146.成为最年轻的剑圣(6.4K字)
“认知”往往是一种“欺骗”。
给出开头和结尾,人们总是会在脑海中尽可能地补全这个故事。
在所有人类潜意识汇聚的印象空间里,这种现象同样存在。
所以当一个“雨宫莲”的存在被无限削弱又通过印象空间被推向现实之后,他就会被归类为雨宫莲的一部分。
也就是所谓的“我即是我”。
这种抽象化的认知改变,通过印象空间修正了雨宫莲与“雨宫莲”之间的差异性――
......
......
这是明治维新初年的东京。
幕末时期。
维新派的雨宫家诞下一子。
或许是希望他能在这临近终末的乱世中保全己身,将来成为帮扶民众的仁善者,故而起名为“莲”。
很秀气很可爱的小男孩,在母亲和仆从们的宠溺里渐渐长大。自幼就表现出了过人的聪颖,无论是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四岁就能言善辩,是名声显赫的神童。
每个人都说他将来会是很有成就的大文豪或者政客。
直到七岁那年,幕府势力闯入雨宫家府邸,要暗杀正任维新派后勤要员的雨宫家长。那是血雨腥风的夜晚,这个看似弱不禁风、满身书卷气的孩童在卧室里拧断了一名武士的颈骨。
雨宫莲站在窗台,凝视着那些生生死死。绀紫色的眼眸以妖冶而诡异的光泽。
然后他捡起了那具尸体手中的打刀,赤着脚走出卧室,杀掉了所有能见到的幕府武士。
这是雨宫莲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是什么东西,书面文字,武器的使用,还是各种奇异的武术、甚至是体质,像是其他种族的遗传能力,只要是世界上的所有东西,看过一眼就能掌握。
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聪慧,正因如此,他才明白这份天赋不是人类的躯体可以容纳的。
从出生起就本能地在限制这份力量。
直到今天。
即便是拼命在限制,这对在几年后被世人称作“见稽古”的眼睛仍然让他变得病弱,经常会感冒发烧,怎样的调养也不起作用。
他的父母为此操碎了心。
或许,以后再也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幕府的刺客很努力的杀死了他们。
雨宫莲站在月色里,脚掌踩过漫及脚踝的血水。他看着自己手中血迹斑斑的大太刀,回望这座养育他长大的府邸,它已经被淹没在火海之中。
这就是权力斗争吗?年仅七岁的怪物画地为牢,唯恐伤害自己和他人。却在今天被幕府的武士从囚笼里释放了。
他想,有力量却不敢使用的自己算是间接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以后应该要成为一个保护民众的英雄,不能被这些肮脏的斗争所拘束。保护弱小,匡扶正义。这就是赎罪了。
数年时间匆匆而过。
无论是手段卑鄙无耻的忍者、武士,还是名冠一方的剑圣,无论是谁,都不曾打败这个被称作“雨宫家的杀人鬼”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