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第53章

　　“喂！！！”

　　氛围一下子被安洁莉卡破坏，维多利亚承认安洁莉卡是那种她看了羡慕多于嫉妒的类型，但听到本人说出口很难不火大。

　　不过也因此一扫有些自闭的阴霾……她是故意的吗？维多利亚一时间难以分清。

　　“我认为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无异于挽救骑士巴林的弟弟死于非命。这样虽然改变不了税收的矛盾，至少能挽救许多条生命。”

　　“那么我们……”

　　“然而这是没有办法做到的，魔女不是万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维多利亚小姐，世上有许多不完美，梅登布利克的冲突没有完美的结局，如果不能去接受它而将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安洁莉卡以前同样尝试过追求完美，她渴望建立一个所有种族都能够和平共处的国度。正因为安洁莉卡站得太高，她摔得格外惨痛。

　　维多利亚很像当年的安洁莉卡，她希望不让每个人受伤，但梅登布利克的冲突是一笔难以算清的糊涂账，安洁莉卡能做的无非是避免维多利亚钻牛角尖，觉得是她自己的责任。

　　地球Online没有给每个事件设置True End，亦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故此曾有人如是锐评：现实是款粪游戏。

　　维多利亚表示希望单独静一静，三人在梅登布利克野外的营地以一种诡异的沉默待到了日落。

　　当时真应该把维多利亚小姐拦下来……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个时候都该在城镇里卿卿我我了……

　　安洁莉卡抱着身体碎碎念，怨念都快溢了出来。维多利亚进行了漫长时间的思考，再次来到了安洁莉卡面前。

　　“我有答案了。”

　　“为什么要来向我汇报，我又不是维多利亚小姐的老师……不过看样子，维多利亚小姐已经有了无愧于心的决定？”

　　“谈不上无愧于心，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只是觉得这样最好。可能这不是正确的答案，可能这样做亏欠了一些人，又让另外的人没有经受应有的惩罚。就像安洁莉卡说的那样，没有完美的答案，但我还是觉得我宁可犯错，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

　　不同于温蒂妮那次，维多利亚没有请求安洁莉卡帮忙。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

　　某个男人身上的盔甲没有映射月光的迹象，原因无他，男人身上原本崭新的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奇怪的是男人没有擦拭盔甲上的血迹，任由它变黑，如同烙印般留在盔甲上，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即便擦掉盔甲上的血，他的灵魂也无法洗净。

　　说来讽刺，他还没有建立任何武勋，不曾上阵杀敌，不曾冲锋陷阵，他第一次作为骑士举起手中的剑，却是作为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平民。

　　故此男人来到了此处，为他最后的恩怨做个了断。

　　有另一位骑士在此等候多时。

　　“骑士巴林？”

　　染血盔甲的骑士头盔动了动，他的头盔是典型的桶盔，这种动作并不明显。

　　维多利亚紧跟着自报家门，接着她告诉巴林，她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桶盔下传来了骑士巴林的声音。

　　“所以你还是决定保护那个男人。”

　　“我向他确认过，他参与了当天的哄抢。我会阻止你，把这个男人和你……一同交给法院去制裁。”

　　“制裁？法院？”

　　巴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维多利亚有些庆幸巴林佩戴着桶盔，否则她会看到巴林凄烈的表情。

　　“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制裁我呢？一开始不作为的不正是法院么？你既然知道事情的全貌就该明白，法院若是有所行动，我根本不用沦落到这个地步。”

　　哄抢事件法院是知情的，然而考虑到成本问题和种种因素，法院选择了沉默。

　　曾经信仰正义的巴林信仰崩塌，失望透顶，才自己拿起剑展开了复仇。

　　维多利亚充分意识到了世界的复杂多样性。

　　假如一个人诉求法院的正义无果，被逼迫到选择私人复仇，此时的法院又是否具备审判这个犯下杀人之罪的人的资格呢？

115 骑士的对决

　　“是的，法院并没有资格去审判你。”

　　维多利亚将手套扔到了骑士巴林的盔甲上，既然巴林是骑士，他理所应当的知道这代表着决斗的发起。

　　“但我认为这仍然是有必要的，即便这审判无法让每个人都能获得救赎，也不能令现有的秩序归于虚无。”

　　维多利亚最终得出的主张很明确，她同情巴林的遭遇，亦理解巴林诉求正义的制裁无果后选择用手中的剑去复仇。然而，骑士巴林的行为不能被支持，一旦默许骑士巴林的行为，会有更多人不再去诉求法院，转而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快意恩仇。

　　他复仇能得到认可，我又为什么不可以了？

　　这样的念头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然而，无法保证每个人的动机都是正当的，被判决后依然觉得自己没错的大有人在。因此骑士巴林的行为不能被认为，这会导致秩序的崩盘，进而向无秩序的方向发展。

　　维多利亚的脑海中仅有安洁莉卡告诉她的那句话：梅登布利克的冲突没有完美的结局。

　　骑士巴林不再回答，两人都是骑士，口才方面的辩驳不是他们的本职，谁都无法说服谁的话，便用手中的剑来分出胜负。

　　两名骑士间的决斗在月色下拉开了序幕。

　　序列五和序列六的魔法毫不吝啬的施加在了骑士巴林身上，沉重的盔甲对巴林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巴林挥动手中的长剑，震荡出的风刃轻易刮倒了后方森林里的树木。

　　但是并没有能伤及维多利亚，她同样运用魔法的加护，避开了巴林的攻击。然而巴林的风刃并非一次性的消耗品，以巴林为中心，源源不断的飓风之刃随时可以把维多利亚的身体撕碎。

　　天鹰（Aquila）序列五·烈风之刃，一种集高杀伤性和出其不意性质的魔法，其原理是用魔法操控气流形成锐利的刀刃，并且气流是不可视的，必须要高精神感受魔力的流动才能辨别出风刃。

　　维多利亚灵巧的身手令巴林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一次都无法打中。巴林没有小觑维多利亚，女性能当上骑士必然她的出众之处。巴林是货真价实的天才，维多利亚亦然。

　　……无法近身。

　　维多利亚躲避着稍一触碰便是血肉模糊惨状的烈风之刃，试着拉近距离，可越靠近巴林，风刃的密集程度便不得不令维多利亚再度寻找切入的角度。

　　夜色是不会影响魔法师的战斗的，毕竟夜鹰之歌这种魔法谁都能学会。

　　“钻石（Diamonds）序列四·金刚不坏。全身覆盖。”

　　但是维多利亚没有近身绝不是因为无计可施的缘故，她在寻找巴林的破绽。

　　配合增加速度的魔法，维多利亚利用金刚不坏撞开风刃，仅受到擦伤程度的影响，接近了巴林。两名骑士短兵相接，刀光剑影的碰撞过后，本该是维多利亚略占下风才对。巴林和维多利亚的天分没有差距到天壤之别，但巴林有个致命的缺点。

　　“唔……”

　　巴林的桶盔下发出苦闷的低吼，两人增幅力量的魔法相近，谁都没有更胜一筹，男人的体力要大于女人，因此该是巴林将维多利亚逼退，方才维多利亚利用了魔法加速直进，巴林依然能够反应过来。

　　旧伤。

　　巴林此前与梅登布利克的卫兵有过交手，有伤在身，他没有等到恢复完全后再去找梅登布利克的幸存者，因为仅存的几名卫兵对他构不成威胁，相反要是梅登布利克的领主呼唤来了援军，那才是真的有些难办。

　　说到底，维多利亚的存在从一开始便在巴林的计划之外。

　　不分伯仲的对手间但凡出现致命的差异便会被迅速放大，近距离的交锋没过多久，维多利亚已经展现出了压制的迹象。

　　“别小瞧我……！”

　　若是巴林选择撤退，说不定尚且有一线生机，有机会卷土重来。

　　“我一定要杀死那个家伙，怎能被你拦住！”

　　“愤怒已经将你冲昏头脑了，骑士巴林。”

　　留在这里战斗并不是正确的决定，维多利亚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或许是对于利用了巴林的旧伤突破感到羞愧，压制住巴林的长剑短暂地变得迟钝了起来。

　　巴林同为天才骑士，怎可能抓不住这转瞬即逝的良机，他的选择依旧不是逃跑，而是一转攻势。鲜血如同月弧般倾洒而出，巴林的剑切开了维多利亚的肌肉。

　　“分离（Separation）序列四·构造解离！”

　　巴林所能掌握到的最强序列四的魔法附着于他的长剑，类似于将物质进行元素化的魔法，穿透了维多利亚金刚不坏的盔甲，直接伤及盔甲后的肉身。由于元素化需要进行魔力的精密操控，战斗中一旦使用出现差错，反会导致武器直接被自己崩坏。

　　维多利亚绝美的面庞染上了血色的浓妆。

　　脸色发生剧变的却是巴林，一击得手后，他发现他的身体不能动弹了。

　　“绘架（Pictor）序列四·影绘。”

　　影绘，拥有固定对方影子的框架从而达成定身效果的魔法，从定身效果的时常来判断无疑是最高级别的禁锢魔法，不过它却有着仅能对影子生效的限制，一旦失去光源，影绘便会自动失效。

　　夜晚的战斗导致巴林忽略了这一点……最关键的是，维多利亚在战斗一开始时巧妙的走位，利用了巴林的风刃斩倒树木进行了清场。

　　你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仅是指巴林不进行撤退，而是如此明显的疏忽，巴林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定身成功后，维多利亚紧跟上补上了她的最强一击，作为对巴林的决斗的回敬。

　　“锻烧（Calcination）序列四·过量膨胀！”

　　高温对用盔甲来武装自己的骑士而言是最强大的杀伤魔法，如同充气到极限的气球爆炸一般从盔甲内部引爆，巴林被重创不起，也确认了维多利亚的胜利。

　　不过，赢得了决斗的维多利亚却不怎么开心。

　　直到暗中观察的安洁莉卡在决斗分出胜果后，来维多利亚身边给她疗伤，她才对魔女挤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魔女TIPS】

　　「红」魔女多萝西娅（Dorothea），其名义释义为“神的礼物”。

116 魔女小姐与公正世界

　　数日后。

　　骑士巴林和没有被杀死的男人分别被以各自的罪行起诉，交由法院进行审判。

　　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没有到场，对审判的结果也不怎么关注，虽然安洁莉卡本来就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梅登布利克的浴场，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承包了一片小温泉，舒舒服服地泡澡。

　　幸运的是维多利亚身上没有留下伤疤，她的伤势基本已经康复。

　　但这几天维多利亚一直闷闷不乐……安洁莉卡不禁感叹，脑筋死板的骑士果然麻烦。

　　“还在纠结骑士巴林？维多利亚小姐。”

　　“嗯……我们在决斗前有过短暂的交流。他其实追求过正当的审判，可是没有收获成果，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了激进的道路。老实说，对我打击最大的地方是法院的作为，曾几何时我也和骑士巴林有相同的理念。”

　　维多利亚信仰正确的法则，骑士学院会故意把学生往这方面去教，会用魔法的骑士越容易操控越好。

　　因此维多利亚能理解信仰崩塌的巴林有多失望。

　　安洁莉卡用温热的水清洗着腋下，态度和以往没什么变化，梅登布利克的事件她并未参与，全程只是作为旁观者罢了。

　　作为亲身经历者的维多利亚，无论是得知事件起因的巴林的诉求没有得到回应，还是注定不存在的完美结局，都会对她的心态产生转变吧。

　　“维多利亚小姐，你知道公平世界信念吗？”

　　“那是什么？”

　　“人们会潜意识里倾向于这个世界或社会遵循着公正的原则，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难道不是这样？”

　　“这只是人们美好的祈愿哦。因此当不公发生时，人们会感到不安，进而自发地能找到说服自己的借口。”

　　安洁莉卡竖起两根指头。

　　“第一，恶有恶报，如果有人受到了恶意侵害，人们有时候会首先去谴责受害者，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试图将责任归咎于受害者，这是因为受害者与自己相似进而使自己感到了不安，所以必须把受害者贬低成罪有应得，才会产生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受到伤害的心安理得。”

　　维多利亚无法反驳， 至少骑士学院的老师确实会用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借口在矛盾中和稀泥。

　　“第二，善有善报，人们会将公正寄托在神明和司法上，希望冥冥之中能对善良的人有所回报。人们会相信司法能够给无辜的人清白，也会相信神明为善良的人做出补偿，但世界本来就是不完美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人们的祈愿而非世界遵循的法则。”

　　有许多一生善良的人孤独无依的死去，也有许多作恶多端的魔鬼安度晚年。

　　“当善有善报的憧憬被打破过后，意识到不公切实存在于世上，便会去做出激进的行为，不惜一切代价抹平这种不公。”

　　巴林对法院的期望落空，这种失落给了他空前的动力，进而展开了复仇。

　　或许维多利亚本来也该有天亲身体会到，提前打破不切实际的幻想应该是幸运的吧。

　　“等一下。如果说司法本来就是不完美的，我还能理解，神明又为何……虽然神确实没有制止悲剧的发生……”

　　维多利亚陷入了混乱，神为什么不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呢？又是基于什么样的理念谱写了这样的剧本？

　　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里，神明真实存在，信仰无神论的人如同安洁莉卡穿越前的时代有人信仰地心说一样滑稽。

　　魔女无可奈何地告诉了维多利亚真相。

　　“神明属于法则上的概念，无法介入世间，除非有神明想要变革现有的法则，神明才会出现，同时赋予自身可以被击倒的可能性。举个简单的例子，精灵族信仰名为密特拉的太阳神，日升日落是太阳神密特拉的法则，不管谁去祈求，太阳神密特拉都不会将阳光多分配给谁或少分配给谁，因为太阳神密特拉只是在按照法则运行。”

　　“那神明不管的理由其实是……”

　　“正解，神明无法介入。只有神明觉得目前的法则存在问题才会主动干涉，如果神明觉得法则毫无问题，神明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不是说神明有多么强大，而是与神明战斗这个前提是无法成立的。反之，神明要改变现有的法则，会赋予自身可以被击倒的实体，大概是神爱世人吧？神明在修正法则前，总会允许世间对祂进行反抗。”

　　千年前，冥神曾被人类勇者击败过，多半是冥神对祂掌管的法则有所不满，不过看样子冥神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