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第49章

　　斯塔弗伦医护所的医生回忆着不久前的往事。

　　“虐待温蒂妮小姐的德莱斯夫人宣判入狱的当天就惨死了，法院对外宣称是自杀，不过当时做尸检的是我们这些医生，所以我知道详细的内幕。”

　　医生用水杯里的温水润了润喉咙，回忆起那段诡异的尸检经历。

　　他做的尸检次数不多，但医生敢说以后估计都不会再有这么离奇的体验了。

　　“说出来你不要被吓到。德莱斯夫人的脖子、胳膊和双腿……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扭曲。据说有的人的脑袋能旋转一百八十度，面朝后背，但德莱斯夫人的死亡原因是她的脖子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完全转了一周，依然面朝着正面。”

　　两条胳膊和腿亦是如此，从接连躯干的关节开始，三百六十度旋转，不用猜想也都知道，这需要恐怖的怪力才能达成。奇怪的是德莱斯夫人的扭曲似乎是同一时刻进行的，难道是有五个同等怪力的人，潜入监狱杀死了德莱斯夫人吗？

　　“监狱没有发现嫌疑人，人们都说是温蒂妮小姐的怨灵来复仇了。可那时候，温蒂妮小姐还活着。”

　　“是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温、温柔……？”

　　医生不敢苟同，脖子旋转三百六十度这种杀人方法，怎么想都是温柔的反义词，绝对是痛苦的死法吧。

　　听这个意思，她似乎知道凶手是谁。

　　但医生没有勇气去询问，不知什么缘故，坐在他前方的少女，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实在很奇怪，少女并不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悍妇，相反她让医生不禁想起把温蒂妮送来医护所的两名少女，其中一位白色礼裙的女孩子，也拥有绝世倾城的美貌。

　　那名白裙的女孩子第二天换回了一身不起眼的魔法袍，用巫师帽遮住头部，打扮成普通魔法师的模样。

　　然而，面前的少女与她不同。

　　先前少女的发色是如墨般的纯黑，而她则是宛如熊熊燃烧的烈阳一样的深红。

　　甚至连红发少女本人，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灼热温度，如同凡人想要去触碰火焰，后果无外乎是惨烈的灼伤。

　　“我该继续启程了。”

　　“咦？您不是说要打听某个人？到底是要打听谁？”

　　“我只是对她一路上做了些什么感兴趣。”

　　她？

　　果然是那名魔法师少女吗？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留给医护所的医生的唯有无数的疑惑，但他终究没有通知魔法师少女的手段，她和她的骑士朋友已经离开斯塔弗伦有段时间了。

　　希望她们是友善的朋友……

　　……

　　温蒂妮的身体状况没有好转的迹象。

　　出现这种情况是必然的，医生们的诊断非常准确，由于长期处于恶劣的环境下，温蒂妮的内脏受损严重，医生们想要试着给温蒂妮提供营养，但她的胃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去消化那些食物。

　　温蒂妮的精神问题同样困扰着每个人，一到夜晚她会发狂，似乎夜晚的黑暗让她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有时候甚至连休眠都成问题，她没有办法顺利休息，需要医生用魔法镇定温蒂妮的精神——中枢神经抑制是序列九的魔法，会使用它的医生不在少数。

　　尽管维多利亚和医生们悉心照料，温蒂妮的生命仍在不断衰减，她的呼吸、消化系统都无可挽回，超出了医生们能做到的极限。

　　至少我们在最后让她再次见到了太阳。安洁莉卡这么安慰伤感的维多利亚。

　　在生命的尾声的一段时间。温蒂妮连续不断的发狂不可思议得到了改善。

　　当医生们和维多利亚、安洁莉卡来到她的床前的时候，温蒂妮会很安静。

　　有些时候，她会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和以前的温蒂妮小姐一样。

　　有在斯塔弗伦生活了十二年的医生如是形容，他见过曾经还是斯塔弗伦的明珠的温蒂妮。

　　那时的温蒂妮小姐对待外人，是非常和善的大小姐。

　　温蒂妮的精神没有得到康复，但似乎、她能够分辨出，谁是对她好的人。

　　众人很有默契的没向她提及任何有关德莱斯家族的事，包括德莱斯夫人的死讯。是不希望再刺激到温蒂妮脆弱且不稳定的精神吗？或许有这个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温蒂妮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能被纯粹的温暖环抱。

　　纵使留在温蒂妮身边的，既不是温蒂妮的家人也不是她的爱人。

　　温蒂妮的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间的感受是怎样的？

　　连魔女都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能够明确的是温蒂妮岁月中的最后几天能够正常入睡，吃她能够勉强消化的食物，犹如过着她本该度过的人生，而这正常的生活，她失去了十二年之久。

　　温蒂妮的逝去十分平静，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拉着维多利亚的手，对着魔女和医生们做着口型。

　　谢谢。

　　说完，她昏沉沉的睡去。再没有醒来。

　　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找到了吟游诗人劳伦斯的坟墓，与医生们一起将温蒂妮的坟墓修建在劳伦斯的坟墓旁边。

　　这一次，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有听闻此事的异乡旅行者前往斯塔弗伦，顺便参观了两人的坟墓。

　　坟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很多人提到了有趣的现象：有时会有成双成对的鸟儿落足于两人的坟墓附近，发觉任何动静后，亦成双成对地离开。

　　那些鸟儿向着广袤的晴空飞去，而大地上不再有约束它们的牢笼。

　　【魔女TIPS】

　　温蒂妮（Undine），源自于水之精灵。据说温蒂妮拥有不死的生命，但温蒂妮爱上凡人后便会失去她永恒的生命，逐渐变老。

106 【魔女与巫师帽】

　　旅行中常遇见的麻烦有很多。

　　譬如说明明是大城镇澡堂里却没有可爱的女孩子啦、见到美少女却连打个区区一折都不愿意的小气老板啦，诸如此类。

　　但对大多数旅行者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无外乎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遭遇突发情况，比如拦路的悍匪或天气突然变化。

　　“为什么会突然下雨啊？”

　　“下雨不好么？我超喜欢下雨的氛围。”

　　走在略显泥泞的道路上，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并没有被倾盆大雨所打湿，对于精通魔法之人来说，突然发生变化的天气根本不成问题。

　　雨伞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少见的东西，谈不上什么日常用品。

　　巨爵（Crater）序列八·风息屏障，一种专门应对恶劣天气的魔法，该魔法会制造出覆盖使用者本人的水晶立方体，阻挡雨雪、大风等气候，水晶立方体会随使用者本人移动，并能保留一定温度确保使用者不会冻死。

　　“我独居的时候喜欢绵绵细雨的天气，觉得在雨水敲打房屋的环境下看书喝咖啡是一件很惬意的事。真怀念啊……要不现在立刻回家好了。”

　　“太随便了吧！”

　　维多利亚连忙拦住安洁莉卡，旅行中安洁莉卡相当随性，走累了要么直接贴到维多利亚身上死皮赖脸要她背着走，要么原地施展空间折跃魔法直接跳转到别的城镇，不拦着安洁莉卡她真的会跑路。

　　风息屏障魔法有个美中不足的遗憾，对鞋子的防护不到位，安洁莉卡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坑，泥水瞬间溅到魔法袍的边缘。

　　“呜哇……我的衣服……靴子里都进水了……要是「白」看见了绝对会狂喜然后抢走我的靴子……”

　　“「白」？你是说「白」魔女？”

　　“对啊。怎么了？”

　　“稍微有些好奇得到了永远生命的非凡者的关系，你们之间互相认识的么？”

　　在斯塔弗伦，维多利亚充分体会到拥有悠长寿命的非凡者的观念与常人的不同。冷静下来的维多利亚姑且明白安洁莉卡缺乏的是积极性，并非真正的冷血无情。这也激发了维多利亚对非凡者的好奇心，包括安洁莉卡以外的非凡者。

　　“认识。但后悔认识的占了有一半的数量。”

　　“欸？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好？”

　　“得到永远生命的人都会变得性格古怪。我想想……和你讲一讲多萝西娅吧。”

　　维多利亚眨了眨眼睛。

　　“多萝西娅……是谁？”

　　世间流传的魔女之名多是称号，本名反而不如称号出名，这可能是坊间传言知晓魔女的本名会受到诅咒的缘故有关，但其实从来没有魔女的名字会带来诅咒的魔法，仅仅是不了解魔女的误解而已。

　　“「红」魔女。在成为魔女之前，她是一名占星术士，喜欢用占星术来预测未来。多萝西娅是一个向往热恋的人，但成为魔女之后，她的爱情就扭曲了。虽然方法千差万别，非凡者终究是不死的存在。可是多萝西娅却仍然渴望与凡人的爱，她会用占星术来预测自己的爱人，不远万里地找到爱人……然后将其杀死。”

　　“为、为什么？”

　　“不管她的爱人是什么种族，都会衰老而死，多萝西娅无法容忍，与其让冥神夺走爱人的生命，还不如由自己亲手将爱人的生命定格在最美丽的一刻。”

　　“这……逻辑很成问题……？”

　　“非凡者的逻辑就是有问题，我是其中比较正常的哦。”

　　安洁莉卡没有否认维多利亚得看法。在多萝西娅的理念中，初次相遇的一见钟情即为最美的时刻，也就是说当多萝西娅找到她的爱人的时候，便是其死亡之时。外人看来多萝西娅完全是个疯子，试想一下这样的场景：初次见面的人将匕首刺进你的胸膛，流着泪跟你说着你此刻根本听不进去的告白与情话。

　　多萝西娅的逻辑似乎完全崩坏掉了，然而不幸的是能够阻止她的人屈指可数，当她从上一段恋情的悲痛中走出，又会开启新的恋爱。幸亏多萝西娅的失恋冷静期较长和每次的不幸者仅有一人，「红」魔女的影响才没有那么恶劣。

　　顺带一提，多萝西娅的行为似乎被误认为是基于某些原因的暗杀，进而催生出最早的魔女私人粉丝团：崇拜「红」魔女的魔法师组建了名为“阿萨辛”的杀手组织，但后来其组织行动方针和目的都与「红」魔女本人相去甚远。

　　维多利亚充分理解了非凡者尽是写怪胎，其实仅凭安洁莉卡自称她是其中的正常人便足够了，她的性格居然是比较正常的，其他人得是有多离谱啊……

　　“咦……？”

　　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伐。

　　雨停了。

　　但没完全停。

　　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聊着聊着走到了阳光明媚的地带，可是一转身，后边的世界还在下雨。

　　维多利亚抬起头，发现上方的天空万里无云。很久以前人们误以为下雨时太阳会消失不见，后来有学习浮空术的魔法师飞上了云端，才搞明白了下雨时太阳依然是存在的。

　　此时乌云全部都聚集到了另一层，独留中间的地带，这绝对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简直像个巨型的风息屏障。”

　　维多利亚一边吐槽着一边关闭她的风息屏障，隔离恶劣的天气正是风息屏障魔法的作用。不过维多利亚的调侃是不可能实现的才对，风息屏障的魔法术式构成是小范围魔法，仅能笼罩一人的大小，否则下雨的时候一人学会，即可确保全村安然无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维多利亚的吐槽仿佛唤醒了安洁莉卡尘封的记忆。

　　“巨型的风息屏障……有点耳熟……我似乎以前参与过构筑类似的魔法。”

　　“真的假的……”

　　“我以前可能来过这个地方。前边刚好有个村子，村子里的人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安洁莉卡记不起来村子的名字，脑海中只是隐约记得，她当时不是一个人来这个村庄。

107 引魔女入室的村落

　　“欢迎来到法勒尔！”

　　“哎呀、是魔法师吗？来得正是时候！”

　　“我们正在举办庆典，欢迎所有魔法师来参加，你们也一起来吧。”

　　不受暴雨影响的村落人均热情好客，尤其是当他们见到安洁莉卡的打扮的时候，更是热情招待，有许多人多希望安洁莉卡住宿到他们家。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的示好，安洁莉卡岂能白白接受？

　　……绝对可以，轻易可以。

　　“这怎么好意思呢？但看到大家这么热情我拒绝的话岂不是太扫兴了？不过我只能住在其中一家，不如其他人直接变现给我好了。欸？这位老乡，你家里有两个女儿啊，太太也很漂亮，我就住……呜呜……”

　　维多利亚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捂住了安洁莉卡滔滔不绝的嘴，这家伙又在乱说，万一把村子里的人吓到怎么办？

　　维多利亚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老村长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呐。”

　　“感谢村长的美意，但我们不能白白接受村民们的照顾，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到的么？”

　　“这个倒是没有。年轻人，你是在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对魔法师这么友好吧？”

　　村长笑了笑，维多利亚略感尴尬，看上去法勒尔村的村民的确是出自纯粹的善意，反倒显得维多利亚有些疑神疑鬼了。

　　但村长没有怪罪维多利亚，他仰起脑袋，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我们祖祖代代生活的法勒尔村气候恶劣，经常无缘无故的下暴雨，且时常有骏鹰侵扰。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队冒险团经过法勒尔村，他们听说了我们的艰难处境，自告奋勇帮助我们斩杀了骏鹰。冒险团中的魔法师们为我们构筑了阻绝风雪的壁垒，使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好天气下。为了报答昔日冒险团的恩情，法勒尔村每年都会举办庆典来纪念冒险团。并且……”

　　法勒尔村长慈眉善目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