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第47章

100 德莱斯家族的秘密

　　在斯塔弗伦，德莱斯家族的次子：约翰·德莱斯是小有名气的谈吐得体的绅士，但他至今孑然一身，每每到宴会上，与约翰眉来眼去的女贵族不在少数，实际上约翰也想尽快完婚，奈何他的母亲不允许这么做。

　　约翰的父亲去世后，德莱斯夫人便以雷厉风行的气势接管了整个家族，在其他贵族面前，德莱斯夫人相对和蔼可亲，但只有德莱斯家族的人才知道德莱斯夫人的掌控欲极其扭曲，她会为了仆人布置餐桌时多拿一个盘子而对其大声斥责，约翰的大哥的婚姻亦是德莱斯夫人亲手包办，娶了年龄大他五岁的女人。

　　那是一场纯粹的政治联姻，奈何两兄弟都被母亲磨平了棱角，唯一胆敢反抗母亲的，只有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了吧。

　　约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去想温蒂妮，除了徒增约翰对母亲的服从外别无他用。

　　正当约翰和仆人们即将返回家中的时候，约翰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富人区德莱斯家族的宅邸附近，有两位美丽的女子似乎亟需帮助。金发碧眼的高挑少女多半是骑士学院出身，虽然没有手执利刃身披盔甲，依旧掩饰不了英姿飒爽的气质。

　　然而真正引起约翰注意的是身穿白天鹅般礼裙的少女，仅仅是交错的瞬间，约翰甚至萌生了一种这个女孩闯入了他的人生的错觉。

　　“少爷，她是近日斯塔弗伦人人都在谈论的少女。”

　　忠诚的仆人提醒道，约翰知道最近有位异乡而来的少女引起了贵族们的瞩目，他一直很想见一面传言中的少女，看一看是否真如传闻中美丽。

　　现实告诉约翰，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这种诱惑。约翰毕竟受到过严苛的家教，长时间盯着一名淑女看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况且白裙的少女显然基于一些难题而困扰着。

　　“贵安，美丽的女士。我是斯塔弗伦的约翰·德莱斯，您似乎需要帮助。”

　　“贵安，我的名字是安洁莉卡，今天我受邀参加一场宴会，不过……”

　　安洁莉卡摆出苦恼的表情提起裙裾，半透明的黑色丝袜不知是刮到了树枝还是什么，小腿肚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尽管裙摆完全可以遮挡住开线的丝袜，但贵族的宴会不能容任何忍细枝末节的疏漏。

　　她必须要换条新的丝袜，比起有没有替代品的问题，当务之急是找到更换的地方吧。

　　“如不介意，德莱斯府愿为美丽的女士效犬马之劳。”

　　“少爷……”

　　仆人慌忙阻止约翰，按理说贵族与看上去十分尊贵的女士交谈容不得仆人插嘴，但仆人也知道德莱斯夫人的脾气。

　　约翰伸出手示意仆人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其实约翰也对安洁莉卡抱有某种程度上的疑惑，安洁莉卡身上的首饰和珠宝似乎有些过少了，不过安洁莉卡本身的美貌足以弥补这些缺陷。约翰深知这样做会引起母亲的不悦，但错过了这个机会，他恐怕再也没有追求安洁莉卡的可能了。

　　安洁莉卡和伪装成忠仆的维多利亚，就这样顺利跟着约翰和他的仆人，堂堂正正的进入地了德莱斯家。

　　德莱斯家内部与其他奢华的贵族宅邸相比没有特别之处，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其他贵族家应该没有待在大厅里满脸不快的贵妇人。

　　德莱斯夫人，德莱斯家族真正的掌权者，她是个身材肥胖、略显矮小的女人，华丽的衣裳下尽是山珍海味堆积起来的脂肪。安洁莉卡假借了维多利亚的家族掩饰身份，自称是来自远方的贵族。

　　既然是没有听过名字的贵族，德莱斯夫人并未给好脸色，不过她秉持着基本的礼节，同意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暂借换衣间一用。

　　“约翰，你迟到了一分钟。”

　　“母亲大人，我今日并没有其他要务安排。”

　　“的确……但你超出了事先约定的时间，约翰，我们有得聊了。”

　　德莱斯夫人的态度不像是和自己的儿子谈话，仿佛审查官在拷问罪犯。约翰张了张嘴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他转念一想，母亲的性格恐怕会不依不饶，还是老老实实接受训斥吧。约翰的内心里感到可惜，这样就没有继续和安洁莉卡交流的机会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她。

　　仆人带着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来到了换衣间，贵族家里都设有专门的换衣间，里边配有足够宽大的落地镜。

　　“怠惰（Sloth）序列七·精神浅眠。”

　　魔女轻易将前来协助的女仆们催眠，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麻烦死了，要保持特定幅度的微笑，每一步迈开的距离都要讲究。”

　　“至少我们成功进入了德莱斯家……虽然这种方法似乎利用了约翰先生的善意……”

　　“他是见色起意啦，和我见到可爱的女孩子的反应一样。”

　　“……该说你对自己认知透彻还是对自己的评价不留情面呢。”

　　在安洁莉卡的理解中，潜入德莱斯家族宅邸最大的损失应该是她的丝袜才对，毕竟她的库存里都是高档丝袜，也正是因为如此，约翰没有从款式上看出破绽。

　　不管怎么说，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顺利潜入了德莱斯家，不过德莱斯夫人的态度比传闻中的还要恶劣，约翰是为了邀请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才耽搁了一分钟，根本无伤大雅，德莱斯夫人和约翰今天本来也没有其他的安排。

　　然而德莱斯夫人执着地认为，约翰这次敢迟到一分钟，下次约翰敢做什么她都不敢想，为此德莱斯夫人不惜花费一小时的时间训斥约翰，以此强调谁才是这个家庭的主人。

　　“门外有仆人把守……他们完全是拿我们当犯人。该怎么调查？”

　　维多利亚确认换衣间外依然有仆人站岗，德莱斯夫人似乎并不乐于欢迎外人，没有立刻赶走两人多半是安洁莉卡当真把她骗到了。

　　安洁莉卡用行动回应了维多利亚，当然是用魔法来解决。

　　“草花（Clovers）序列五·区域检索。”

　　【魔女TIPS】

　　流传的历史中，魔女的恶名主要由「橙」与「蓝」缔造，而这两名魔女普遍认为已被讨伐，杀死她们的亦是非凡者同僚。

101 囚笼之鸟

　　区域检索魔法不适用于高等智慧生物，安洁莉卡推断，温蒂妮小姐的尸体多半埋葬在德莱斯家族宅邸的地下。

　　虽然这么讲有些缺德，高等智慧生物死亡后的残骸，是可以被区域检索魔法侦测到的。通常在城镇里，魔法的使用需经过严格把控，不过魔女位于德莱斯家宅邸内部，便可以把区域检索魔法的范围覆盖到最低，仅检测德莱斯家族内部是否存在异样。

　　“……结束了。”

　　“怎么样？”

　　维多利亚见安洁莉卡微妙的表情，以为安洁莉卡一定有所收获，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温蒂妮小姐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安洁莉卡摇了摇头。

　　“我没有找到德莱斯家族地下埋藏的尸骨，不过……”

　　“不过？”

　　“德莱斯家族的下边似乎有一个地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里边的东西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

　　安洁莉卡突如其来的谜语人令维多利亚摸不着头脑，安洁莉卡建议维多利亚不适的话可以先行离开。维多利亚拒绝了，拯救被恶龙抓走的公主向来是骑士的使命，即便没能做到，至少要完成复仇。

　　“室女（Virgo）序列五·春去冬来。”

　　安洁莉卡咏唱魔法过后，为她自身和维多利亚镀上一层光学迷彩，如此一来，两人便处于隐匿身形的肉眼不可视的状态。虽然是序列五的魔法，乍看下很厉害，但安洁莉卡的评价是只能欺负欺负普通人罢了，稍微厉害点的魔法师可以轻易察觉到魔力流向异常。

　　用在此时倒是适用，安洁莉卡通过区域检索魔法，在脑海中记下了德莱斯家族宅邸的立体布局，安洁莉卡的记忆力不怎么出色，短期记忆自认为过关。

　　安洁莉卡带着维多利亚跳窗来到庭院里，借助隐身的魔法效果避开了园丁的耳目。

　　德莱斯家族地下室的入口位于一个偏僻的角落，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绕到了宅邸的后花园，在花园迷宫的边缘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维多利亚掀开入口的盖子，旋即厌恶地掩住了口鼻。

　　“这……这是什么味道……”

　　地下室飘来一股刺鼻的恶臭，姬骑士的使命是上阵杀敌，不过维多利亚还没有见过腐烂过度的尸体，暂时无法确定这股恶臭到底是不是尸体发出的。安洁莉卡依稀能判断出，这绝不是尸体的臭味。

　　安洁莉卡为自己施加了能够在黑暗中看清的夜鹰之歌魔法，率先进入了地下室，维多利亚不甘落后，如法炮制紧随其后。

　　地下室的设计犹如地牢，应该原本是用来堆积杂物的吧，但是地下室走廊的正对面有一道门，越是接近，恶臭的味道愈为浓厚，显然那里边正是恶臭的源头。

　　安洁莉卡的手放到了门上，稍稍用力，门被轻松推开了，似乎时不时地有人进出这个房间，因此门根本没有上锁。

　　接着，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见到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地下室里锁着一个人。

　　但……那真的是人么？从体型上看来毫无疑问是成年人，可那个被锁着的人全身瘦得仅剩皮包骨，干瘪的皮肤上尽是污泥与排泄物，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进行过清理。

　　地板上全是秽物、爬虫与发霉的食物，被锁住的人连正常如厕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就在这狭小的地下室进食、排便，完成生理上的循环。

　　“呜…………呕………………”

　　维多利亚的胃一阵翻滚，直接呕吐了出来，她到底是贵族出身，虽然不是没去过类似贫民窟的地方，但眼前的一幕完全打碎了维多利亚精神上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真正令维多利亚愕然的是安洁莉卡的一句话。

　　“你是……温蒂妮……？”

　　温蒂妮？

　　她们要找的失踪的人，昔日在斯塔弗伦被视为掌上明珠般的美少女？

　　她的身形实在过于消瘦，快要和干尸没什么区别了，以至于维多利亚第一时间根本无法辨别出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到底是男是女。凭借着夜鹰之歌魔法，安洁莉卡看见了被锁住的人长期无法清理，飘着蝇虫的乱糟糟的长发。

　　勉强能辨识出那是温蒂妮标志性的栗色长发，再看温蒂妮的眼睛……这里是地下室，她的眼睛长期处于黑暗中，已经失去了湛蓝色的光彩。

　　她看不清来者究竟是谁，只是无力地、痴痴地笑了两声作为回应，是太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缘故吗？她好像连发声都做不到。

　　谁会想得到？谁能想得到？温蒂妮还活着，她一直被锁在德莱斯家族花园的地下室里，安洁莉卡不知道一开始温蒂妮有没有试过呼喊求救，但这里布置了寂静无声的结界魔法，所以温蒂妮的求救不可能被任何人听到。

　　她被关了整整十二年……十二年间，有人来到门口，往里边抛食物，最低限度地维持着温蒂妮的生命。被锁住的温蒂妮无法做到自杀，没有人来为她清扫卫生，见不到阳光，永远处在绝望的黑暗中……

　　种种因素，彻底逼疯了温蒂妮，她干瘪的身体上了沾满了自己的排泄物，这是她能活动的范畴：在自己的排泄物上打滚。这种无法理解的自我亵渎，无疑是温蒂妮的精神陷入错乱状态的证明。

　　肮脏的环境不可避免地招来了虫子，一些不知道是蟑螂还是什么的东西在狭小的地下室里乱爬，有的甚至在温蒂妮骨瘦如柴的身体上起舞，但温蒂妮丝毫没有赶走它们的意思。

　　她只是目光涣散傻傻地笑，话虽如此，她连笑声都没有力气发出来了，每天给予她的食物只够吊着她不死，完全提供不了营养，安洁莉卡不知道温蒂妮脚边的面包是她遗漏的还是提供给她的最新鲜的食粮，面包上发霉的痕迹清晰可见，这些正是安洁莉卡用魔法检测到的东西。

　　安洁莉卡似乎此刻才感受到空气中的浑浊，剧烈地咳嗽起来，这种呛人的味道她连一秒钟都难以忍受。

　　温蒂妮……在这种环境下，活了十二年……

102 但这一切值得吗

　　维多利亚花了好久才强行克制住反胃冲动，她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安洁莉卡……我们还能把她救回来吗？”

　　“不、不知道……”

　　假如维多利亚再与安洁莉卡多接触一段时间，她会发现这是在安洁莉卡身上相当少见的慌乱。

　　安洁莉卡的确阅历丰富，奈何这个世界上的每个种族都能给安洁莉卡带来些新花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活生生折磨虐待到仅剩皮包骨的贵族。魔法不等于九十九万匹力量的磁场转动，并不具备直接赋予温蒂妮细胞重组的力量。

　　“试试看吧。”

　　安洁莉卡毫不顾忌礼裙上沾染秽物，维多利亚从过量负载魔法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了银剑，在不伤及温蒂妮的前提下击碎了拴住她的锁链。

　　安洁莉卡则是用中枢神经抑制魔法维持温蒂妮错乱的精神，跟着用魔法尽可能地清理房间里浑浊的空气和温蒂干瘪的皮肤上的污垢。

　　维多利亚收回银剑，取出一块毯子包住温蒂妮的身体，用眼神向安洁莉卡求助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会用魔法维系她的生命，但要治疗她必须要有专业的医生，幸运的是斯塔弗伦是富人居住的城镇，绝对有经验丰富的医疗团队。”

　　维多利亚小心谨慎地抱起温蒂妮，用一块布遮住了温蒂妮的眼睛，她的双眼已经有十二年没有见到太阳了，立刻接触阳光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离开地下室，撞见了等候在外边的人。

　　德莱斯夫人，以及她的仆人们。

　　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救助温蒂妮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等在换衣间外的仆人们见里边迟迟没有回应，进而发现了安洁莉卡和维多利亚的失踪。门卫没有看见有人出入，在宅邸内搜查未果，德莱斯夫人认定她们一定是去了地下室。

　　“你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德莱斯夫人看见维多利亚怀中的毯子俨然裹着人，立刻明白了一切。

　　“你们不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德莱斯夫人，需要解释的是你才对吧？”

　　维多利亚实在气不过，信奉骑士道的她岂能容忍这等不公。

　　“回答我，德莱斯夫人！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温蒂妮？仅仅是因为她爱上了一名吟游诗人，你就把她关在地下室十二年，用肮脏与幽闭的环境来折磨她？！”

　　“大小姐？”

　　“大小姐难道还活着？”

　　仆人们大吃一惊，他们对温蒂妮被关在宅邸地下毫不知情，知情的人越多，泄露秘密的可能也越大。知晓温蒂妮命运的只有德莱斯夫人和他的两个儿子，寥寥几人罢了。

　　德莱斯夫人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仆人们立刻止住了嘴巴，他们惧怕德莱斯夫人。然而维多利亚没有什么好怕的，她恨不得马上拔剑与德莱斯夫人对峙。

　　“因为一段你不认可的爱情，你不惜毁了自己的女儿！这一切值得你这么做吗？！”

　　“值得！”

　　德莱斯夫人忽然怒目圆睁，矮小的身体里竟然爆发出了惊雷般的怒吼。

　　“温蒂妮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决定她该嫁给谁！她是德莱斯家族的女人，她必须接受我给她安排的命运，按照我给她规划的人生去生活！否则她就没有任何意义！”

　　德莱斯夫人咬牙切齿，甚至让维多利亚怀疑她抢救出来的不是德莱斯夫人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