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第32章

　　“……就是这样，有人说，路易斯已经在一年前，安托瓦内特小姐中诅咒之前因意外的事故而逝去了。”

　　“讨伐吸血鬼？原来路易斯的死因是这个啊。”

　　“欸？安洁莉卡姐姐早就知道了？”

　　安洁莉卡丝毫没有因获知路易斯的死讯而诧异。

　　“别忘了我是天才美少女魔法师，什么都瞒不过我。”

　　“安洁莉卡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比盖尔彻底陷入了混乱，安洁莉卡倒是通过阿比盖尔提供的信息，拼凑出了完整的脉络。

　　“首先，安托瓦内特被固有魔法选中，成为了当代的「术」之勇者，因为她是「术」之勇者的后裔中魔法资质最优秀的人。一年前有吸血鬼入侵这片领地，安托瓦内特唯一的亲人路易斯也在那场战斗中身亡。阿比盖尔，你还记得死者的铁则么？”

　　“记得。不管多么强大的魔法师，都做不到复活死者。”

　　安洁莉卡对她自己的魔法才能有着绝对的自负，然而即便是魔女，研究复活死者的固有魔法过后也识趣的选择了放弃，不可能做到的事尝试多少次都是不可能。

　　“安托瓦内特无疑知晓魔法无法复活死者，她失去亲弟弟路易斯的同时，冥神的诅咒降临到到了她的身上。不过冥神的诅咒给了安托瓦内特灵感，人的身体不是机器，每天零点按时清空记忆绝对不是人体能自然达成的，这是人为的干涉。”

　　“不是诅咒的影响吗？”

　　“顺行性记忆遗忘才是诅咒的影响，但零点按时清空新的记忆导致记忆无法长期存储，是安托瓦内特对自己施加的固有魔法，她亲手把自己困在了过去。”

　　“可是安托瓦内特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

　　阿比盖尔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安洁莉卡带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

　　“为了欺骗。既是在欺骗自己，也是在欺骗世界——路易斯还活着。”

68 魔女小姐与姐弟

　　一年前。讨伐吸血鬼结束后，安托瓦内特没有理会军官的嘉奖，她跑遍了每位魔法师的门槛，寻求拯救弟弟的方法。

　　但是无济于事，没有人能拯救已然逝去的灵魂，实际上安托瓦内特的资质已经超越了公国内九成以上的魔法师，连她都没办法拯救路易斯，别的魔法师自然也不可能做到。

　　无情的命运接踵而至，冥神的诅咒施加到了安托瓦内特身上，安托瓦内特发现她近期的记忆逐渐模糊，记不清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天才的思考方式与众不同，也可能是失去最后亲人的绝望带给了安托瓦内特近乎偏执的疯狂。安托瓦内特想到了一种策略，一种能够挽回路易斯的策略。

　　“安托瓦内特利用了冥神的诅咒，创造出了全新的固有魔法，将她记忆中描绘的路易斯投射到世界上，把路易斯的灵魂强制固定在已死去的肉体里。换句话说，只要安托瓦内特记忆中的路易斯还活着，路易斯的灵魂就不会被冥神回收，他的肉体也不会腐烂。”

　　“这种事是能够用魔法做到的吗？”

　　“确实可行。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路易斯甚至处于近似不死不灭的状态——我说得没错吧，路易斯。”

　　不知何时，路易斯来到了阿比盖尔身后，他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我确实尝试过自杀，但没有作用。不管我怎么摧残我的身体，第二天都会原封不动地复原。姐姐的固有魔法是有距离限制的，距离太远也会失效，但还是于事无补，第二天的我一如既往。我的形态固定在了姐姐记忆中一年前的我，一年前的我……还活着。”

　　“路易斯……”

　　“对不起。我没想欺骗你们，可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和姐姐的才华差得很远。安洁莉卡小姐的协助是我救命稻草，我们合作的几天都是安洁莉卡小姐带领着我走，几天的时间就超越了我过去十个月的研究进度。”

　　“那么，路易斯要对抗的不是诅咒，其实是……”

　　“是的。我不是在对抗困扰姐姐的诅咒，我在抗衡的是姐姐几天内研究出来的固有魔法：把本该已经死去的我强行留在世界上的魔法。”

　　“没必要妄自菲薄。”

　　安洁莉卡罕见地选择安慰路易斯。

　　“安托瓦内特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天才，她的才能完全有机会达到我的领域。”

　　安洁莉卡的评价没有半分虚假，安托瓦内特的资质够格企及非凡者领域，只不过运气方面安洁莉卡无法保证。历史上有无数天才魔法师，她们缺乏的都不是资质而是运气。顺带一提，非凡者当中最年轻的是「紫」，在「紫」之前已有六百年没再出现非凡者。

　　安洁莉卡挺想吐槽这种象征着高龄的颜色居然这么晚才出现永生的非凡者，但这个话题与现在无关，还是先放到一边好了。

　　“安托瓦内特通过固定魔法将路易斯与其记忆中的形态绑定，然后将自己的记忆固定在路易斯还活着的时间，通过欺瞒自己的方式来让路易斯存活。所以只要这个固有魔法还在奏效，路易斯将会一直存活下去。不得不说，安托瓦内特的思路非常有趣呢。”

　　安洁莉卡总结了安托瓦内特的做法，但阿比盖尔也发现了其中的矛盾。

　　“等一下，安洁莉卡姐姐。那代表路易斯和安托瓦内特小姐的固有魔法是不可分离的关系，一旦安托瓦内特小姐的固有魔法失效，路易斯会……”

　　“是啊，姐姐意识到我已经死了的话，我自然会真正的死去。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全都仰仗姐姐的固有魔法。姐姐故意让自己错误认知她的弟弟还活着，我才能和正常人一样说话、吃饭、睡觉。”

　　路易斯仿佛在叙述和自己不相关的事。见到路易斯平淡的态度，连阿比盖尔都恢复了冷静。

　　“路易斯是认为，死去的人不该以现在的形式继续待在世界上？”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认为死去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埋葬。能活着有什么不好？何况我死去的时候连十五岁都不到啊，连女朋友都没有。”

　　“让我弥补你的遗憾当你女朋友是不行的哦？”

　　安洁莉卡率先否决了这种可能。

　　“我没这么说啊……”

　　“但正常人都希望有和我一样可爱的女朋友吧？”

　　“这倒是……不对，女朋友什么的完全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总之，能留在世界上继续和姐姐一起生活的话，让我出卖灵魂我都愿意。”

　　既然如此，路易斯执着于打破安托瓦内特亲手制造的轮回的理由又是什么？

　　明明路易斯自己很清楚，安托瓦内特的梦醒，即宣告他的死亡。

　　这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安洁莉卡会治好安托瓦内特的诅咒，因此安托瓦内特再发动她的固有魔法也挽回不了路易斯了。

　　安洁莉卡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告诉阿比盖尔答案。

　　“——安托瓦内特的时间还在流逝哦，阿比盖尔。”

　　“……”

　　活在安托瓦内特错误的记忆中，路易斯得到了近乎永恒的生命。路易斯不会死去，每天都会随安托瓦内特活在同一天的记忆而重置；路易斯不会变老，安托瓦内特记忆中的路易斯永远年轻，她们永远都活在安托瓦内特还没有入学的夏天。

　　“安洁莉卡小姐说的没错。病床上的姐姐，她的时间还在流逝。姐姐活在一年前，可她的年龄已经增长了一岁，她却只能通过笔记来确认。我觉得对姐姐来说实在很残忍，当你醒来记忆中还是青春年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是个老太婆了，看过日记才知道，自己在养护所里待过了大半的人生。”

　　唯独这一点，路易斯无法接受。

　　安托瓦内特今后的人生都将在病床上度过，她的记忆不断重置，身体还在不断变老。

　　“姐姐在使用固有魔法时应该做好了觉悟吧，她要用她今后的人生来换取我这个本已经死去的弟弟的弥留。姐姐或许一直都觉得我是个乖孩子，但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叛逆姐姐了……我要打破姐姐的轮回，即便我会因此而死去。”

69 魔女小姐与家人

　　当晚，安洁莉卡、路易斯和阿比盖尔在安托瓦内特睡去时来到了养护所。

　　安洁莉卡和路易斯研究的固有魔法术式会解除安托瓦内特对自己施加的魔法，同时在安洁莉卡的介入与加料下，还会终止冥神的诅咒。

　　固定（Fixation）序列一：事象固定。

　　根据安洁莉卡的理论，在安托瓦内特清空记忆时插入事象固定的魔法，即可将安托瓦内特的状态固定下来，不再处于轮回，也不会再有顺行性记忆遗忘。

　　“做好准备了吗？路易斯。”

　　“嗯。”

　　路易斯凝视着安托瓦内特的睡颜，虚度一年的时间，姐姐依然保持着青春年月的美貌。但路易斯知道，如果他不做些什么，姐姐今后的余生都将在养护所的病床上度过。

　　“我们开始吧。”

　　路易斯轻声说道，安洁莉卡把选择权交给了他，或许亲手决定杀死自己这件事有些残忍，不过安洁莉卡觉得没有人比路易斯更有发言权。

　　今晚的月光并不怎么皎洁，天空乌云密布，像是在为路易斯的逝去而哀悼。

　　安洁莉卡和路易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他们在病床下绘制了魔法阵，组成了仪式的必要步骤。安托瓦内特静静地躺在魔法阵的中央，安洁莉卡为魔法阵注入魔力，紧接着一层半透明的防护罩覆盖住了安托瓦内特的身体。

　　路易斯清楚这是魔法阵起效的证明，而他的精神状态也在急速下滑。

　　他的灵魂即将消散，阿比盖尔的灵魂会回到属于她的身体里，届时路易斯的肉体也会失去安托瓦内特保障的不朽。

　　“——等一下！”

　　“？！”

　　意识溃散前，路易斯忽然听见了一个不可能的声音。本该处于睡梦中的安托瓦内特竟然苏醒了过来，路易斯记得他向安洁莉卡确认过，不会惊扰到安托瓦内特才对。

　　“她设置了保护机制，要是有人干扰到她的魔法术式，会自动恢复自我的意志。”

　　安洁莉卡的语气中毫不掩饰对安托瓦内特的天才资质的赞许，安托瓦内特搭建挽救路易斯的固有魔法时间极其短暂，因为一旦耗时过长，路易斯的身体会僵硬腐烂，他的灵魂也会被冥神所回收。

　　如此短促的时间里搭建的魔法术式，竟然还设置了保护机制，安托瓦内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依照安托瓦内特的设想，若是有人干扰到她的魔法术式，终止她永复一日的轮回，她有机会在恢复意识后重新搭建新的魔法术式，再次挽救路易斯。安托瓦内特设置的记忆回档时间点位于路易斯存活之前，而路易斯死后的那段记忆，安托瓦内特选择了封印。

　　如今安托瓦内特取回了她的记忆，她拼命抓住阿比盖尔的躯体，由于保有了今天没有被清空的记忆，安托瓦内特误以为阿比盖尔的身体里还保存着路易斯的灵魂。

　　两人的灵魂早已置换了回来，路易斯无法开口，他的肉体本来就已经死去，尚且保留了一丝意识的仅有他的灵魂。

　　安托瓦内特抱住的是纯粹的阿比盖尔，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是，不过阿比盖尔没有选择推开安托瓦内特，她倒没有像安洁莉卡一样不分场合揩油的习惯，阿比盖尔似乎能够明白路易斯的想法。

　　“谢谢你，姐姐。”

　　模仿着路易斯的语气，阿比盖尔同样拥住了安托瓦内特。

　　而阿比盖尔亦坚信，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哥哥塞缪尔，在家中发生变故的那天，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情。

　　“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比任何人都要期望……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塞缪尔为阿比盖尔做了这么多，甚至为了保护阿比盖尔不惜对抗已经失控的父亲，理由其实非常简单而纯粹。阿比盖尔是塞缪尔的妹妹，因此塞缪尔比任何人都希望，阿比盖尔能结束阴暗的童年回忆。

　　换做路易斯，也是同样的理由。路易斯身为安托瓦内特的弟弟，所以他必然是最无法容忍安托瓦内特牺牲她的余生，即便安托瓦内特是为了他自己。

　　没有人比路易斯更期望安托瓦内特走出养护所，去追逐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活在路易斯还活着的虚假记忆里。联系着这份执着的正是血缘……也就是家人。哪怕我已经不再留在尘世，我依然希望你能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绝非留在过去止步不前。

　　安托瓦内特怔怔地望着阿比盖尔，她不是傻瓜，从阿比盖尔给她的答案中，她已经明白了正是路易斯亲手打破了她制造的轮回。

　　路易斯的灵魂消散了。

　　阿比盖尔的话语亦是他想对安托瓦内特说的话，尽管不能亲口说出、不能最后再与姐姐相拥而感到遗憾，但路易斯灵魂消散前的一刹，感受到的无疑是释然与满足。

　　安托瓦内特的肩膀微微颤动。

　　没有人知道安托瓦内特此时能否分得清路易斯的灵魂已不在阿比盖尔体内，安托瓦内特能理解的是弟弟路易斯将未来重新交还到了她的手上，以及、路易斯真正迎来了死亡的事实。

　　拥住阿比盖尔的安托瓦内特，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与接受，自己在世上最后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溘然离世。

　　阿比盖尔只是抱着安托瓦内特，陪着她发泄悲伤的情绪。遍布乌云的夜空逐渐放晴，朝阳的日光又一次穿透了养护所的玻璃，照到了哭到失去所有力气、昏沉沉地睡去的安托瓦内特的脸上。

　　“安托瓦内特小姐……睡着了。”

　　阿比盖尔坐在病床上，让安托瓦内特枕着她的膝盖。

　　“安洁莉卡姐姐，以后安托瓦内特小姐的记忆不会再出问题了吗？”

　　“以后上了年纪会发生什么我说不准，现在的话，我用事象固定确立了安托瓦内特的形态，只要撑过今天的零点，冥神的诅咒就无法再对安托瓦内特生效了。”

　　此后的安托瓦内特将不得不面对弟弟路易斯不在的生活。

　　不过阿比盖尔有一个新的想法，同样失去了最后的亲人的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和安托瓦内特，互相安慰彼此呢？

70 「术」之勇者安托瓦内特

　　大约一星期后。

　　“恭喜！安托瓦内特小姐！”

　　“太好了，安托瓦内特学姐终于……”

　　阿比盖尔和苏珊地在养护所里为安托瓦内特的康复而庆祝，安托瓦内特住在养护所一方面是她自己封印了记忆，另一方面是诅咒确实对安托瓦内特造成了身体上的影响。

　　安托瓦内特是魔法天才，可她的体力却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差别。

　　“感觉是我能武力搞定的类型”，魔女小姐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顺带一提，身为魔女的安洁莉卡会一点肉搏技巧，安洁莉卡给出的解释是魔法师会肉搏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安托瓦内特学姐现在出院，应该还能赶得上姐姐大人的竞选。”

　　“那是不可能的。”

　　安洁莉卡一针见血地否认了苏珊的期望。

　　“姐姐大人只有三年级生能竞选，圣芭芭拉女子学园已经表示过了，安托瓦内特仍然是二年级生，她明年才有竞选资格。”

　　毕竟没有年龄限制的话，安洁莉卡觉得她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连续三年的姐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