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第28章

　　有天晚上，莱温斯基的爷爷为其中的一位幸存者、也是他的老朋友下葬，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后抱着莱温斯基痛哭，大声唾骂是拉德博伊尔人毁了他们的人生。

　　醉倒前，莱温斯基的爷爷给他的孙子留下了一句话。

　　孩子啊。

　　你长大以后。

　　要杀光他们。

59 少年的他心中沉睡着恶魔

　　莱温斯基在爷爷与其他的费尔登幸存者的熏陶下成长。

　　彼时，格罗森海恩王国虽然对拉德博伊尔人有排斥心理，但并不完全禁止两国人民间的往来，依然会有部分拉德博伊尔人进入格罗森海恩王国。

　　有段时间，村子里来了个流浪儿。起初莱温斯基并没有很在意，可是村子里的人们的谈论吸引了莱温斯基。

　　村民们说，那个流浪儿有着明显的拉德博伊尔口音，应该是拉德博伊尔人。

　　不久，流浪儿失踪了。

　　莱温斯基的爷爷发现自己的孙儿拿着匕首，站在已无生机的流浪儿身边，表情极度的冷漠。

　　这是莱温斯基生平中第一次亲手夺走他人的生命。

　　莱温斯基的爷爷激动不已，他并不认为莱温斯基叛逆了，他知道这个流浪儿是拉德博伊尔人。莱温斯基的爷爷紧紧抱住了莱温斯基，告诉他——

　　做得好。我的孩子。

　　因此，也绝不是莱温斯基的最后一次。

　　莱温斯基的爷爷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帮助莱温斯基隐藏尸体，躲避卫兵的追查。由于失踪者说到底不过是外来的流浪儿，卫兵草草调查过后便敷衍了事结案。

　　这一年，莱温斯基年仅十岁。

　　莱温斯基的爷爷应该做梦也没有想到：莱温斯基绝非平庸之辈，他是个真正的天才，尤其是在口才和行动力上。

　　在莱温斯基的爷爷去世后，莱温斯基便离开了村落，来到了王都参加禁卫军。禁卫军里的同僚对莱温斯基的评价是做任何事都很积极的有志青年，没有人发觉莱温斯基内心里潜藏的洪水猛兽。

　　莱温斯基决意要改变这个国家，并付出了行动，他凭借自己在禁卫军的人望累计了大量追随者。当莱温斯基有了忠实的簇拥后，他的口才能力才真正的体现出来。

　　和莱温斯基的演说能力相比，格罗森海恩王国的外交官宛如牙牙学语的小孩子般幼稚。费尔登惨案的背景给予了莱温斯基充分发挥的土壤，一言蔽之莱温斯基的策略的话，那就是将所有矛盾转移到拉德博伊尔人身上。

　　为什么你的家庭不富裕？因为你不去工作？因为不注重节俭开支？

　　不，不对，是拉德博伊尔人的错。

　　为什么你吃不饱饭？因为没有人收留你？因为你工作不得要领？

　　不，不对，是拉德博伊尔人的错。

　　为什么你的孩子无法上学？

　　为什么你的家人的疾病无法得到救济？

　　为什么你的农田收成不尽如人意？

　　——是拉德博伊尔人的罪过。

　　莱温斯基的口才强大之处在于，他能让每一个格罗森海恩人深信，他们的餐桌上没有面包和麦粥，都是拉德博伊尔人的过错。

　　不去寻找自己的原因，不去指责贵族的压榨，把一切怨恨都投到了拉德博伊尔人身上。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毫无因果关系的指责，然而莱温斯基可以做到把两者串联起来，并使人们深以为信。

　　所有人都坚信，没有拉德博伊尔人，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我们现在不得畅快，都是因为还有拉德博伊尔人在世上。

　　当格罗森海恩国王意识到王都风向的变化，早已为时过晚。莱温斯基所率领的禁卫军几乎是一呼百应，轻而易举的软禁了国王，并勒令国王将王位禅让给莱温斯基——能带领格罗森海恩人走向幸福的人。

　　莱温斯基成为国王后，开始发放宣传手册、进行游行演说，仇视拉德博伊尔人的火苗自格罗森海恩王都燃烧，并以燎原之火的态势席卷了整个格罗森海恩。

　　绝非单纯是莱温斯基个人的口才促使这一切，费尔登惨案等赫赫有名的战役创造了莱温斯基借题发挥的舞台。

　　而安洁莉卡，也终于明白了格罗森海恩王国为何演变成如今的环境。

　　根据交易的内容，安洁莉卡探查莱温斯基的梦境，仅仅是她个人的兴趣。

　　知晓答案后，安洁莉卡知趣的缄口不言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在格罗森海恩相安无事的待了一段时间，直到第五天，莱温斯基的部下配合安洁莉卡调查，终于有了结果。

　　“欸？你是说他们去了瓦尔斯罗德？”

　　安洁莉卡微妙的反应引起了阿比盖尔的好奇心。

　　“怎么了？安洁莉卡姐姐？”

　　安洁莉卡神色复杂，没有给出答复。莱温斯基的部下显然不具备出色的察言观色能力，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瓦尔斯罗德以境内培育社交名媛的圣芭芭拉女子学园而闻名。”

　　严格意义上讲，莱温斯基的部下的说法不确切，虽然瓦尔斯罗德是圣芭芭拉女子学园的所在地，但实际圣芭芭拉女子学园要比瓦尔斯罗德出名的多。

　　村姑出身的阿比盖尔对圣芭芭拉女子学园略有耳闻，却不太清楚位于瓦尔斯罗德，就像安洁莉卡先认识3D区的耶路撒冷，然后才知道她出自何处。

　　“有点不想去……”

　　“我们认为「术」之勇者定居于瓦尔斯罗德的概率很大，祝您的研究一帆风顺。”

　　没有眼力的莱温斯基的部下就此告退，无论如何，至少得到了「术」之勇者后人的情报，当代的「术」之勇者最有可能出现在瓦尔斯罗德。

　　既然掌握了关键信息，安洁莉卡没有继续逗留于格罗森海恩王国的必要了，她和阿比盖尔来到宫廷大厅，向莱温斯基国王告别。同时安洁莉卡履行了约定，将序列一的魔法术式卷轴献给莱恩斯基国王。

　　“不错。你的馈赠会被王国铭记，学者。”

　　“承蒙国王陛下的赞美。离开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国王陛下赐教。”

　　“你的要求多到让人烦躁，不过我允许你提问。”

　　“国王陛下……似乎一次都没有和拉德博伊尔人沟通过？”

　　安洁莉卡看过莱温斯基的记忆，从最初趁睡梦中袭击拉德博伊尔人流浪儿开始，再到后来参加禁卫军，与拉德博伊尔人起冲突乃至脸上留了一道疤痕，莱温斯基不可思议的没有和拉德博伊尔人有过任何沟通。

　　安洁莉卡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翻看莱温斯基的记忆，所以她在临行时向莱温斯基提出了她的疑惑，寻求答案。

　　“确实如此。我从未与拉德博伊尔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莱温斯基以冰冷的口吻承认了事实。

　　“但我对他们，恨之入骨。”

　　【魔女TIPS】

　　安洁莉卡身上有淡淡的紫罗兰的味道。

　　来自不愿透露姓名的「白」的鉴定。

60 魔女小姐与历史的尘埃

　　离开格罗森海恩王国，行走在公路上的安洁莉卡聊起了某件事。

　　“安洁莉卡姐姐说……没有格罗森海恩人了？”

　　阿比盖尔陷入了凌乱，她们刚刚才从格罗森海恩王国出来。

　　“准确点说是没有纯粹的格罗森海恩人。阿比盖尔，你还记得在拉德博伊尔王国看到的关于格罗森海恩人的资料吗？”

　　“在拉德博伊尔王国看的资料……啊。”

　　阿比盖尔猛然想起了什么。

　　“卷发！拉德博伊尔人说格罗森海恩人都有卷发！”

　　拉德博伊尔王国的文献亦对格罗森海恩人极尽诋毁，甚至称格罗森海恩人的卷发是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证明。

　　然而亲身在格罗森海恩待过一段时间的阿比盖尔发现，格罗森海恩人没有卷发。

　　“难道是像费尔登一样……”

　　拉德博伊尔王国对费尔登战役的记载并没有多少批判性的内容，阿比盖尔以为，这又是两个王国的视角造成的差异。

　　但安洁莉卡矢口否认。

　　“不，格罗森海恩人确实是卷发，这一点拉德博伊尔人没有记载错误。那是四百年前，或者是更早之前的特征，阿比盖尔知道半精灵吗？”

　　“听说是人类和精灵之间诞生的后代？”

　　“是的，半精灵继承了精灵和美貌和尖锐的耳朵，但他们的耳朵却不像精灵那么长，对自然的亲和也不如纯种的精灵。两个不同的种族之间的后代会继承父母双方种族的一些特点，这种因素叫做遗传。相同种族之间有些特殊，肤色这样的特征不会随代代遗传而磨灭，然而一些其他的特征则会发生变化。”

　　格罗森海恩人起初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定居后时过境迁，现在的格罗森海恩人已经丧失了游牧的习俗。

　　“四百年前，拉德博伊尔王国爆发内战四分五裂，格罗森海恩人趁乱南下占据了拉德博伊尔人的土地。格罗森海恩人没有一夫一妻制的习俗，有大量拉德博伊尔女子被掳走成为他们的妾室，长久以来，格罗森海恩人和拉德博伊尔人的混血儿越来越多，虽然后来格罗森海恩吸收了封建文化成为了一夫一妻制，混血儿占据的比例已经居多了。”

　　这些混血儿大多自我认同为父系的格罗森海恩人，格罗森海恩人也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何况在那个年代，格罗森海恩的男人们追求不到族内的女子，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他们会选择劫掠强娶拉德博伊尔的女人。

　　“格罗森海恩人的数量不算多，要是有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也不会在拉德博伊尔人内战时才能分到一杯羹了。总之长久以往下来，格罗森海恩人标志性的卷发随着代代的血统混杂，数量愈发稀少。”

　　“等一下，照安洁莉卡的姐姐这么说，现在的格罗森海恩王国——”

　　“就是那样哦。”

　　安洁莉卡耸耸肩。

　　“现在的格罗森海恩王国，早已不存在纯种的格罗森海恩人了。每个格罗森海恩人的祖上，都有拉德博伊尔人的血脉。”

　　“莱、莱温斯基国王……？”

　　“当然包括他。莱温斯基的祖上同样有拉德博伊尔血统。”

　　安洁莉卡偶尔会想，如果曼努埃尔真的完成了统一，王国没有继续分裂，在那样的世界里，是否数百年后的今天，拉德博伊尔人与格罗森海恩人会亲如一家呢？亦或者随着不断的通婚，格罗森海恩人的特征越来越少，最后全部都认同为拉德博伊尔人。

　　可惜没有如果，现实是两个国家的矛盾难以调和。

　　“可是莱温斯基国王很讨厌拉德博伊尔人，他想对拉德博伊尔人发动战争……安洁莉卡姐姐，我们有没有办法阻止呢？”

　　“没可能啦。就算莱温斯基知道，他还是会继续在那条路上走下去。阿比盖尔，这是我要教给你的最重要的一课，不要认为魔法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像我这么厉害的美少女魔女……”

　　阿比盖尔觉得在这段话里强调自己是美少女毫无必要，不过对阿比盖尔而言更多的是失落，连安洁莉卡这么厉害的魔法师都不能……

　　“是可以阻止两个国家的军队爆发冲突的，我是天才嘛。”

　　“原、原来可以做到啊！”

　　“但是，没有意义。”

　　安洁莉卡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魔女可以杀死一个人，可以阻止两批声势浩大的军队的冲突，但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历史。”

　　“啊……”

　　“我完全能暗杀掉莱温斯基，解决掉格罗森海恩王国疯狂的根源。可是六十年前的费尔登战役，才是莱温斯基能在格罗森海恩王国推行他的政策的土壤。哪怕我抹除掉莱温斯基，费尔登战役的结果依旧冰冷的摆在他们面前。”

　　安洁莉卡不否认，莱温斯基的口才和他的上位密不可分，倘若没有莱温斯基，格罗森海恩王国不见得会走向极端。

　　“拉德博伊尔王国那边是一样的，我能暂时拖延他们的军队。但拉德博伊尔人对格罗森海恩人占据的土地的认同，来自于拉德博伊尔上千年的历史。只要他们回顾历史上统一的拉德博伊尔，便会源源不断的向格罗森海恩进攻。”

　　魔女可以阻止一次拉德博伊尔军队。

　　然而，魔女改变不了拉德博伊尔久远的底蕴。

　　“魔女一样无法改变历史哦，阿比盖尔。”

　　……这是后话。

　　魔女离开的第十五天。

　　两个王国的边境费尔登旧址的上空爆发了奇特的光芒，尔后倾盆大雨落下，阻挠了任何军事行动。

　　有人称两个国家的国王疑似搞到了序列一的魔法术式卷轴，然而两个序列一的魔法卷轴互相使用，竟诡异的产生了完全没有魔法余波的中和反应，仅制造了一场持久的大雨。尽管有人怀疑这等动静不像是序列一的魔法碰撞产生的结果，但这场大雨和奇特的光芒的由来仍不明了。

　　魔女离开的第三十二天。

　　大雨停止，军队得以通行。

　　战争爆发了。

　　拉德博伊尔方记载为：第五次收复失地。

　　格罗森海恩方记载为：第五次拉德博伊尔人入侵。

　　其他旁观者视角的国家记载为：第五次拉德博伊尔-格罗森海恩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