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第2章

　　“在姐姐大人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帮姐姐大人做了。”

　　“……是用什么方法？”

　　“镇压。”

　　“不可以那样做，维奥拉，他们本来就是受到压迫的人……”

　　“是啊，他们本来就受到压迫。”

　　维奥拉依旧牢牢抓住安洁莉卡的手腕。

　　“罢工的矿工们原本是奴隶，是姐姐大人把他们解救了出来，否则他们早就死在了皮鞭之下；争夺房屋的鲛人魔法资质孱弱，总会被野蛮的兽人掠夺杀戮，是姐姐大人为他们提供了庇护所；精灵魔法师们甘受高等精灵指使做牛做马，是姐姐大人教给了他们魔法……果然冒险团里的大家说的没错，有些人天生就不该给他们自由。”

　　“不，不是的。”

　　安洁莉卡摇了摇头，要说没有像维奥拉这样干脆一条路走到黑的极端想法，那绝对是谎话。

　　“也许我的方法有问题……但我始终相信，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是每个人、每个种族都共有的权利。”

　　“没有那样的地方，我们就来创建。姐姐大人是这么说的。”

　　维奥拉低着脑袋喃喃自语，安洁莉卡一时间看不见她的表情。

　　是啊，没有理想的乌托邦，为什么不去创建呢？

　　安洁莉卡认为那能够实现，也坚信最终能够完成。那么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不久远的过去，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废土。

　　魔女带着流浪者们来到此地，将此命名为亚马乌罗提，希望亚马乌罗提能够成为所有一无所依之人的理想乡。

　　魔女灭杀魔物，令饥肠辘辘的孩子们不必再有性命之忧；魔女使大地回春，令贫瘠的土地能够再次播种、耕耘与收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得无法控制？

　　安洁莉卡的目光似乎有些茫然，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魔法天才，年纪轻轻便抵达了无数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非凡者之位，在她所生活的年代，非凡者还被一些固执己见的魔法师认为是骗人的把戏，实际上根本不存在，足以见得非凡者有多么稀有。

　　但人终究都有缺陷，年轻的魔女，貌美的魔女，追随她的人如此评价，然而安洁莉卡的真实情况和她的外表相差无几。

　　很年轻，也很幼稚。

　　可能是一路走来都太过顺利的缘故，安洁莉卡没有遇到任何改变人生轨迹的挫折。

　　如同天选的宠儿一样，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会取得成功。

　　维奥拉看着沮丧的姐姐，没有再说话。

　　她了解姐姐的聪慧，哪怕嘴上没说，心底应该也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亚马乌罗提王国的成立是安洁莉卡带着一群一无所有的人建立起来的，当人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被迫放下身段对世界妥协，因为困扰着他们的是生存而不是生活。但是，人一旦开始富足起来，就会去追求一些有的没的，也可以理解为吃得太饱了，于是便开始惹是生非。

　　安洁莉卡的才能仅仅到这种程度而已。

　　她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直到现在成为非凡者，在某个方向始终存在着不足：安洁莉卡没有担任领导者的资质，也没有对应的经验。

　　硬要说的话，安洁莉卡就读于圣芭芭拉女子学园时担任姐姐大人的时候时唯一的经历，但那于安洁莉卡的的领袖资质毫无关联，纯粹是出自于她令人炫目的美貌，以及当时还不算完全装出的些许淑女气质胜任的。

　　在冒险团的时候，安洁莉卡便转型成了团宠，应该说那才是她该有的位置。

　　起初来到亚马乌罗提王国的人们一无所有，因此所有的苦难他们都能承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亚马乌罗提王国欣欣向荣，日子变得富足起来，人们开始谋求更多的权益，而此时，安洁莉卡就没有能力管理好每个人的需求了。

　　说到底，安洁莉卡的内在并不比她的外表成熟多少，如果不是安洁莉卡的魔法才能的确霸道，大概安洁莉卡已经被推翻了吧。

　　倘若把一切都用刁民来解释未免有失公允，事实上安洁莉卡早已为如今的混乱埋下了伏笔。

　　亚马乌罗提王国建立之初，安洁莉卡许下了诸多诺言，要么是过于理想化、要么是高估了亚马乌罗提王国的发展，未能兑现的诺言数不胜数。

　　真是一场闹剧。

　　多年之后魔女偶尔回想起亚马乌罗提王国的种种，她不禁感到懊悔，也许当时她该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掉，群龙无首的亚马乌罗提王国或许会作鸟兽散。

　　因为怎样的闹剧，都好过一场悲剧。

<第一卷>

1 【你是不死的墨黑魔女】

　　莱茵联邦的博帕德教区流传着这样的怪谈。

　　据说教区领地内的迷雾山脉里居住着不老且不死的魔女，饲养着无数邪祟的魔物，不仅如此，胆敢靠近魔女之家的人都会受到魔女无情的诅咒，每个在博帕德教区长大的顽劣男孩都听过母亲这样的恐吓。

　　你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迷雾山脉，让魔女把你变成女孩子！

　　淘气的男孩们往往都会被母亲的威吓所震慑到安分守己——虽然也有个例惊喜得狂叫“还有这种好事？！”而惨遭一顿毒打，但总之魔女就是这样令人避之不及的存在，生活在博帕德教区的居民没有谁会主动接近迷雾山脉。

　　勇于攀登迷雾山脉的只有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嘿……！”

　　伴随着游侠打扮少女的一声怒喝，一团惶恐不安的蓝色史莱姆圆润的逃到森林深处，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林叶缝隙映照在少女仿佛妖精一样美丽的面庞上，她长舒一口气收拢反曲弓，下意识的用手背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很快少女就放下了右手，苦恼地望着战斗中被溶解的皮手套，手背上露出了白皙的肌肤。登山的路途中少女经受了无数魔物袭击，大多是史莱姆、会喷射粘液的触手怪之类的低级魔物。

　　然而它们超强的！

　　本该是闭着眼睛都能乱杀的杂鱼怪，却莫名强的离谱，临近山顶，少女感觉自己的魔力都快要燃尽了。

　　加把劲！斯露德！王国的命运都托付到你的肩膀上了！

　　斯露德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她穿过最后一片森林，来到了迷雾山脉的山巅，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如世外桃源一般，看似是随意栽培的圣约翰草和高山罂粟旁坐落着一座朴素的小木屋，周遭还有小片种植新鲜蔬菜的田园。

　　仿佛事先预料到有人拜访，斯露德还在惊叹山上竟然有这样的鸟语花香的风景之余，小木屋的门扉便被推开了。

　　小木屋中走出一位有着宛如永夜般乌黑秀发的美少女，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她的双眸像珍珠一样光彩夺目，却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慵懒颓唐的社会废人气息。

　　“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来拜访……是初次见面的生客啊。”

　　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飘来，但斯露德的反应竟是目瞪口呆。

　　“女……女孩子？！”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

　　“师父明明说居住在迷雾山脉上的是体味浓厚、见到可爱的女孩子就会发出‘咕嘿嘿嘿’下流笑声的兽人！”

　　“哈？”

　　外界对魔女的印象确实比较古怪，毕竟全大陆的魔女数量不超过十个，真正见过魔女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对魔女的死板印象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硕大的鹰钩鼻上布满疙瘩，发出“桀桀桀”之类的笑声熬制魔药的老巫婆。

　　所以说为什么会传成体味浓厚的兽人啊。

　　“才不是呢。我是魔女，「黑」魔女安洁莉卡。另外这位精灵小姐，你对兽人似乎存在很严重的误解，兽人是有自己的文化、氏族制度的一夫一妻的种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靠下半身支配欲望的蛮族。”

　　金发碧眼、尖耳朵，斯露德的样貌毫无疑问是典型的精灵族的特征。不知从何时起，精灵族就对兽人抱有一种奇怪的偏见，觉得兽人都是无耻至极的下流蛮族。

　　“真的吗？”

　　“套用兽人他们的话来说……”

　　安洁莉卡清了清嗓子，模仿兽人的语气。

　　“你们这些尖耳朵天天给俺们兽人泼脏水，俺寻思你们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一样，要肌肉没肌肉，俺们才瞧不上你们咧！……他们对精灵的真实态度是这样。”

　　安洁莉卡当年有个兽人族朋友看了精灵族内畅销的小说《兽人奴隶与精灵女皇》后，硬是被小说里卑劣无耻的兽人形象气得脑中风，然后两眼一黑，见了先祖之魂。

　　“怎么会……我那么期待……”

　　安洁莉卡仿佛听到了少女心破碎的声音，虽然她是觉得斯露德的少女心萌生在了奇怪的地方。

　　“明明迷雾山脉里都是些会溶解女孩子衣服的魔物。”

　　“那个啊，它们是我培育的变异魔物，不取人性命又能把无聊的入侵者吓走，不是恰到好处的程度么？”

　　作为来自异星穿越者的安洁莉卡，即便在这个世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成为魔女，也没有养成嗜血成性的癖好。史莱姆是大陆上一种很常见的魔物，移动速度缓慢、杀伤性较低，同时具有一定的免疫物理攻击的能力，是新手魔法师适合的练习对象。安洁莉卡将它们强化到足以拦截实力不济的魔法师的强度，配合扰乱方向感的迷雾，安洁莉卡得以在迷雾山脉上隐居了很久。

　　顺带一提，凉拌史莱姆是非常爽口的食物。

　　“你肯定是被你的师父欺骗了，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个家伙在败坏我的名声。”

　　“唔……我这里有师父的信物。”

　　斯露德扫开失落的阴霾，从怀中取出完好无损的标本：透明的匣板中夹着紫色的花菖蒲，据说它的花语代表希望。

　　斯露德记得师父说给要找的人看这花标本，她就会明白他的身份。

　　“花……？你是梅林的徒弟？他还活着啊。”

　　“真、真是失礼，虽然师父年纪确实大了点……”

　　“以人类的年龄衡量标准来说他应该有八十……九十多岁了？反正我上次见到他已经是五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来着。原来如此，你是梅林的徒弟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毕竟是那个受虐狂弟子收的徒弟，多少沾点奇怪的癖好也很正常。精灵拜师人类非常罕见，但安洁莉卡判断斯露德应该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种半精灵，半精灵继承了精灵血统的美貌，又像人类一样接近世俗，大多居住在人类的领地。

　　既然是梅林的弟子，安洁莉卡暂时收起了下逐客令、继续回家宅着的想法。

　　“没有什么棘手的麻烦他不会随便来找我，说你的来意吧，我姑且愿意听听看。”

　　“咳咳、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十秒内说完，不然把你变成仔猪。”

　　“欸真的吗好过分但其实我还有点小期待啊不对事情是我们国家的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受到诅咒变成男孩子了大家都束手无策请您务必伸出援手！”

2 魔女小姐其实不喜欢骑扫帚

　　“变成男人？不可能。”

　　安洁莉卡第一反应是绝无这种可能，能变成男人她早变了。

　　也许有人会说成为香喷喷软绵绵的美少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安洁莉卡只能说这种想法真是天真，当你有一个上千年孜孜不倦定时来拜访你的亲戚的时候就知道错得有多离谱了，很难保持住平和的心态。

　　“序列中可没有改变性别的魔法……难道说有谁研究出了新的固有魔法么？”

　　“师父说公主大人受到了诅咒。严格来讲也没有完全变成男孩子，白天都是正常的，一到晚上就会发生诅咒，而且只有下半身有变化。”

　　“那不是更糟糕了嘛。”

　　“是的。所以国王陛下现在非常苦恼，公主大人是国王陛下的独生女，也是王国的继承人，偏偏这种诅咒又没有办法公开寻求帮助，因为关乎公主大人的名誉……师父贵为比尔森王国的宫廷首席魔法师，他推荐一个人能解决公主大人的诅咒。”

　　斯露德的目光落在了安洁莉卡身上。

　　“就是你——迷雾山脉上体味浓厚的兽人！”

　　“我是魔女！都说了我不是……你们这些对兽人有奇怪偏见的精灵真麻烦！暴食（Gluttony）序列八·幻想衣装。”

　　每一种序列的魔法都存在序列一到序列九共计九个魔法，序列越低的魔法越为罕见，效果亦越为强大。

　　序列的编号同时也是同一时期可习得该魔法的人数限制，例如序列九，最为基础的魔法，可以学习的人最为繁多，数量为9*9*9*9*9*9*9*9*9，具体来说是……总之你们自己算吧。同理序列二的魔法，同一时期可习得的人数只有2*2，四个人可以习得，满员的话，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晋升。

　　短暂咏唱过后，安洁莉卡的身体笼罩着有如魔法少女变身时的圣光。

　　数秒后圣光散去，安洁莉卡换上了一身宽大的巫师帽和黑色魔法袍，帽檐下法师袍的两侧绘制着星空的图案，束腰的皮带中央镶嵌着红色宝石，左侧挂着的几个烧瓶里盛满奇怪的不明液体。只不过帽子尖和领口的紫色领结上零落着灰尘，似乎有段时间没穿这身衣服了。

　　与此同时安洁莉卡手中握着魔杖与扫帚——并不是两件道具，它们融为了一体，扫帚的尾端弯曲为月牙状，中间漂浮着绯红色的玛瑙，俨然是常驻高强魔力的魔杖。

　　民间总认为魔女会骑着扫帚在天空飞翔，但以安洁莉卡个人的习惯来说侧身坐在扫帚上不是很舒服，更不要说跨坐。实际上所谓的飞天扫帚原理和天燕（Apus）序列六·浮空术没什么区别，其他魔女也不怎么骑扫帚。

　　魔法袍下是薄如蝉翼的蛛纹印花黑丝，明明是类似于中世纪的剑与魔法的异世界，丝袜质量却高得离谱。起初安洁莉卡来到异世界时还是有些抗拒的，后来还是逐渐妥协了，这绝不是觉醒了内心的雌什么的，只是因为质量确实高，穿起来还挺舒服。

　　反正这身打扮基本上快要把魔女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斯露德不得不信。

　　“现在总该相信了吧？那么你具体的来意就是希望我能治好比尔森王国公主的诅咒……不是很想去……”

　　“为了公主大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让我为奴为婢，当做触手怪的苗床也无所谓！”

　　何等感人肺腑的忠诚心啊……如果忽略掉斯露德红润的面色和期待的眼神，安洁莉卡一定会这么说。

　　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虽然我觉得很麻烦，但还是会去，因为我答应过那个笨蛋弟子，要是他能成为国家宫廷魔法师级别的人物，我会答应他的一个请求；第二，触手怪是无性繁殖的魔物，它们在战斗时的确会缠绕敌人的四肢，用黏液溶解敌人的衣物，然而那不过是限制敌人以及破坏对方护甲的手段，没有其他的用意。”

　　“呜……”

　　斯露德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少女心，再次破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