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酱酱酱油
安洁莉卡如是劝告，有个说法叫做童年滤镜，很过看上去美好的东西仅仅是时间过得太久，记忆进行了模糊的美化，所以安洁莉卡不会让每个人都知道真相。
雨果在童年见过巨人的幻影，带着那份美好溘然长逝，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结局。
守灵人和意义和人类世界的守墓人差不多，有着不菲的薪水，但人类与精灵的文化差异导致两者的地位天然不同，人类避讳提及死亡，故此守墓人不被欢迎，而精灵的守灵人备受尊敬，称得上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雨果鉴定的摇了摇头。
“我的确曾做过守灵人，攒下了不少钱，可那不是我真正所追求的。你们人类可能难以理解吧，我们精灵族是注重于教育的种族，每个精灵都要去学院学习，这是到了年龄就必须去履行的义务。”
人类世界的识字率其实算不上高，而在阿尔比恩岛，精灵族的识字率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用安洁莉卡之前生活过的世界来说，精灵族存在着义务教育一说。
“到了年龄就该去学院念书，然后、从学院毕业后到了该找一份工作的时间，我就去找工作，在学院里的时候我被公认为很有接班守灵人工作的资质，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先去做守灵人的学徒，在老守灵人退休后接手了守灵人的工作……我说不上来我究竟是不是喜欢这份工作，只是在尽我所能去做。”
“……”
“后来，我的父母希望我能成家，为我介绍了与我年龄相仿的女性精灵……最后我们没能走到一起，此后又相继介绍了几位，结果却没什么差别。直到有位善良的精灵谈到了对我的感受，她说她无法感受到我的热情……不是对她的爱，而是对成家这件事的热爱，就好像我本身对这件事毫无兴趣一样。”
雨果说着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直到那时我才自觉，我会有成家的想法，仅仅是我的父母告诉我在我这个年纪应该这样做。也许是我最终没有遇到正确的人，到最后我都是孤身一人。”
万幸的是精灵族对子女传宗接代没什么执念，毕竟在精灵的信仰中每个精灵都会轮回转生。
“包括守灵人的工作也是如此，我被告知我适合去做，然后就去做了，只是这样而已。我始终在思考，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那时候，我想到了儿时看见的巨人，我时常会梦到巨人的身姿，它也许就在海的那一面。我的守灵人工作不允许我有离开自由，直到后来……”
“直到你被确诊为身患绝症？”
安洁莉卡大致能猜到，雨果微微颔首，他没到退休的年纪，但身上的疾病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工作下去了。
“因为疾病，我卸下了守灵人工作的担子。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攒够了足以应付余生的积蓄，虽然膝下无子，但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当我闲下来时，儿时的影像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脑海中回放，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我意识到，它可能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我真正想去做的事。”
年龄到的精灵该去学院学习，从学院走出来的精灵该去工作，到了适婚年纪的精灵该去结婚。长久以来，雨果都是按部就班的活着。
唯独追寻巨人的足迹不是。
它是属于名为雨果的精灵的愿望。
雨果再次向安洁莉卡发出了恳求。
“所以请告诉我吧，海的那边究竟有什么？”
“真没办法……”
魔女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我带你去看好了。”
“……什么？”
“就算我亲口告诉你，你还是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我带去亲眼去看如何？带你去海上。”
魔女小姐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但雨果成功说服了她，既然是这样的理由，那确实无法拒绝。
雨果希望自己能真正的为自己而活一次。
“噢噢！真是太感……咳！咳咳咳……？！”
“至少要把身体调整到能出海的程度啊喂！”
348 海的另一边
精灵族有个独特的习俗，她们视树木为圣物，除非是必要之举，否则绝对不允许破坏树木。所谓的必要之举指的自然是房屋、家具，船舶在精灵的视角来看完全是亵渎。
故此精灵族虽生活在岛屿的国度，在造船的科技树上却收获寥寥，历史上兽人海盗盛行的时期便是乘坐木船渡海劫掠，因此精灵们将兽人视作亵渎神灵的恶魔，在阿尔比恩岛上留下了糟糕的名声，虽说现在兽人也基于奇怪的理由而在精灵岛声名狼藉就是了。
“不行。至少用别的方法。”
“好麻烦啊。”
伯斯勒姆岸边，雨果坚持不能使用木材制作船只，安洁莉卡不满地发起了牢骚，精灵果然都是些固执的榆木脑袋。
伯斯勒姆没有港口，精灵们也不会储备船只，安洁莉卡明明都大发善心的准备亲自给雨果制作一艘船，雨果还是守着精灵的老旧规矩不放。
要说用空间折跃魔法的话，那边又没有着陆点……
“天使大人，我们可以用水上行走魔法！”
爱丽丝修女提出了建议，雨果当然不具备掌握序列七魔法的能力，但若是魔女用予人玫瑰魔法进行授予就没问题了。
爱丽丝修女殷切地望着安洁莉卡，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提出建议与其说是为了完成雨果的愿望，更多的是渴望得到天使大人的夸奖。
“笨蛋，完全不可能好吧。”
“欸？！”
爱丽丝修女没等到夸奖，她再次确认了一遍，看到苦笑着的雨果手中的铁拐杖，才猛然回想起雨果腿脚不便，就算用魔法做到在水上行走，雨果也难以支撑走到海的对面。
用坐骑更不可能了，精灵族少有坐骑，连人类商人用动物来驮运货物都得和精灵们解释很久。
不服输的爱丽丝修女又继续想点子。
“那、那我来拯救受苦难的兄弟……！”
“似乎太激进了一些。”
爱丽丝修女所说的拯救无非是指初拥，她认为只要把雨果变成血族便可以迎刃而解。不过安洁莉卡很清楚成为血族眷属的恩惠能做到什么程度，以不做人为代价，原先行动不便的人可以健步如飞。
但有些问题依旧不能解决，雨果身患的肺癌是其中之一，血族能免疫这些疾病，可是将其他人通过初拥转化为血族，并不能治愈不治之症。
雨果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爱丽丝修女是血族。
果然还是不行么……但无论如何，为一己私欲破坏树木，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主人，船已经准备好了。”
“哦？”
雨果瞪大了眼睛，他慌忙向海边望去，看见了一副诡异的光景：一些泥土飘荡在海面上，像是一座小型岛屿，足够容纳他们几人。
安娜用魔法使本该下沉的泥土漂浮于水面，如此一来，相当于在不违反精灵族的原则前提下制作了一艘小船。
“真不愧是我的安娜。”
“其实多亏了爱丽丝大人的建议。”
安娜不动声色的将功劳归于爱丽丝修女，她并不热衷争风吃醋，尽管明白主人非常看重她，但以安娜对她自己的定位来说，她更倾向于将自己摆在陪衬的侍女位置。
“咦？可是我不记得……”
爱丽丝修女很想得到天使大人的夸奖，可她的信仰注定了她不是无功受禄的人。
“爱丽丝大人以前有讲过，圣人在被追杀时大海分成两段，圣人得以从海底渡海脱险，安娜从那个故事中得到了启发。”
安洁莉卡抿嘴一笑，她当然知道一切都是安娜的主意，比起自己更注重修女小姐的情绪吗？我的安娜果然人美心善。
不过修女小姐的情绪确实要不稳定得多，过去爱丽丝修女愿意为了信仰无所顾忌的排除异端，甚至根本没有杀人的概念，某种程度上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修女小姐帮大忙了。”
“啊啊……天使大人……”
“我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怎么会？我们来海边正是为了完成你的愿望。”
安洁莉卡没有忘记雨果，精灵族思想顽固，可既然活了很久总归能积攒到有用的阅历。雨果多半察觉到了什么，不太像是普通的友情。
“说起来，你会对过去感到后悔吗？”
“什么？”
“比如说你寻找伴侣只是在履行父母的要求，有没有后悔过当初是否真的该找个人陪伴比较好？类似于这样的感情。”
“唔……”
雨果陷入了沉思，他很少回首过去，就连去看巨人的愿望，都是在无事可做的前提下才愈发强烈。雨果不得不承认，当看到如安洁莉卡那样与所爱之人亲昵，亦或者腿脚不便、饱受病痛时，他也曾有过希望有人陪伴在他身边的想法。
但要说后悔……雨果不能确定。
安洁莉卡没有要求雨果必须给出答案。
“天气正适合起航，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好。”
雨果在安娜的帮助下登上魔法艇，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切都会在海的另一侧找到答案。
巨人的真相，以及对自己过去的人生是否会感到遗憾与后悔，所有的谜底都会在那一边揭晓，像是海盗留下来的宝藏一样。
于是，众人开始齐心协力渡海。
由安娜负责摇桨，爱丽丝修女由于是血族的缘故，对密集的流动的水存在抵触心理，有一种传言是吸血鬼不能跨过流动的水，真相则是血族会觉得反感而已。
雨果坐在魔法艇的头部，他凝视着远方，这是他第一次出海，安洁莉卡原本打算用魔法来让雨果避免晕船，现在来看他的适应性还算不错，没有任何不适。
快要到了——
雨果颤巍巍地起身，无论是安洁莉卡和安娜都没有告诉她们提前推算的距离，但雨果就是有一种感觉，前边正是他儿时所看见的巨人所在的海域。
“我们到了，雨果大人。”
“……………………”
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海的彼岸。
这就是，海的另一边——
349 雨果的海
——海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
一望无际的海，海鸟在上空盘旋，唯有如此平淡的风景。
没有巨人的身影和足迹，假使它真的存在，应该也不存在能隐藏的地方吧。继续向前探寻亦无意义，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海，只会收获相同的景色。
雨果迎着海风矗立，在魔法的加持下，不必担心小船被海风掀翻。
片刻之后，雨果放声大笑。
他笑得酣畅淋漓，孱弱的肺部不能支持雨果如此激烈的活动，没过多久他就剧烈地咳嗽不止。可雨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兄弟？”
“咳……咳咳……！对不起，我、实在是……”
雨果已经没有闲暇之心疑惑爱丽丝修女为什么总是称呼他为兄弟，他的目光落在安洁莉卡身上，明明看上去是个小孩子样貌，却有着不符合外表的城府。
“没有巨人啊。”
“是的。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请讲吧。”
“你有听说过的库马拉德城的故事么？”
“有点印象……那是什么来着。”
安娜自动进行了补充。
“库马拉德城是传说中海上的城市，据说它存在于海面上，被魔法隐藏在虚幻世界，只有极其幸运的人才能侥幸逢缘。最早由兽人族发现，库马拉德是兽人语言中‘海上浮城’的音译。”
“噢噢……我想起来了，海上城库马拉德，从来都不曾有人抵达过的梦幻之城。”
“事实上，库马拉德不是真正存在的城邦，有一个传言称，每个人所目击到的库马拉德都存在细节上的差异。”
安洁莉卡继而向雨果解释道。
“库马拉德的真相是通过光学反射形成的海上投影，基于天气、光线等缘故，会将一些城市投影到海面上，细节上的差异正是证据，因为每次投影的城市都有所不同。”
在安洁莉卡过去生活的世界，是被称之为“海市蜃楼”的现象。
“这种自然现象能够被魔法影响，就像一些植物受到魔法熏陶会产生变异。当一名魔法师足够强大，又在使用魔法，而恰好又引发了投影现象，会产生将魔法师本人的影像投放出去的结果。”
概率很低，因为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本身海市蜃楼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景，又必须要是足够资质的魔法师在引发魔法。
但低概率和零概率永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它的概率的确很低，可并不意味着它绝对不会发生。雨果当年所见到的恐怕恰好是某个魔法师在发动魔法的时候，影响到了海市蜃楼的自然现象，将自身的影像投放了出去。
被投放的影像被放大了百倍千倍，相隔重重迷雾，最终形成了雨果所误认为的巨人。
“从一开始巨人就不存在。要是我能早点抵达这里，应该会早点意识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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