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酱酱酱油
奥西恩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反正他根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大约一百五十年前左右，奥西恩和菲欧娜是生活在人类领地莱茵联邦中的庶民，但奥西恩不是泛泛之辈，他拥有不错的魔法才能，很快便被当地的贵族招揽，有了一份吃喝不愁的稳定工作。
相比之下菲欧娜的魔法才能比较薄弱，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的感情，两人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会是一对平凡而幸福的夫妇——如果没有某个意外的话。
233 魔女小姐与不治之症
婚后的有段时间，奥西恩发现菲欧娜睡眠时间逐渐变长，起初他以为是妻子变懒了，因为自从他得到贵族赏识后，生活完全衣食无忧。
可菲欧娜似乎没有怠惰，每天醒着的时候都很勤快，然而睡眠时间却始终在增长，且进入睡眠过后无论怎样奥西恩都叫不醒。
直到有次没有熄灭火烛不小心引发了火灾，奥西恩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据扑灭大火的人说，即便是在熊熊烈火中，菲欧娜依然在酣睡，丝毫没有被浓烟呛醒的迹象。这绝不是正常的嗜睡该有的表现，于是在菲欧娜康复后，奥西恩动用了自己的人脉，邀请来了所有认识的魔法师和医生一起进行检查。
结果对奥西恩而言是晴天霹雳：菲欧娜被确诊为深眠症，一种和魔法相关的疾病，同时也是绝症。
菲欧娜目前还处于早期，一旦进入晚期症状，必须要将菲欧娜附近的魔力全部抽干才能将其唤醒。这种抽干魔力的仪式十分昂贵与繁琐，其领主出于义务协助了几次，之后告诉奥西恩，必须要他自己想办法才行。
奥西恩明白不是领主无情，十几次唤醒菲欧娜的仪式足够把领主一整年的税收花费得一干二净，领主协助了几次已经仁至义尽，为了挽救妻子，奥西恩只能依靠他自己，然而单依靠他一个人的魔法才能，根本不可能治愈妻子。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偶然间奥西恩从吟游诗人那里听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说，妖精岛上有个仙境，进入那里的人可以不食不眠，永不凋零。奥西恩无力独自照顾深眠症病入膏肓的妻子，他认为如果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仙境，至少可以免去照顾菲欧娜的忧虑，全心全意去寻找治好深眠症的方法。
“……我不远万里来到了妖精岛，吟游诗人将仙境美化的很厉害，但我还是找到了吻合的地方，也就是这里：达哈诺克的时之屋。在这里人不会变老，菲欧娜……她还是保持着一百多年前我带她来时的样子，百年如一日。”
“看来到最后你的寻找没有收获。”
“嗯。我把菲欧娜安置在这里后，便出去找根治深眠症的方法……妖精岛的妖精出乎预料的好说话，可哪怕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还是没找到深眠症的治疗方法。”
奥西恩的一无所获完全在安洁莉卡的预想之中，即便是魔女也对深眠症的根治没什么好主意，只不过有的是手段唤醒而已。
安娜听完奥西恩的叙述， 似乎颇为触动。
“离开时之屋身体会变得苍老，所以您在最后选择回到这里，与您的妻子共度永远的时光么？”
“…………”
奥西恩却没有正面回应。
安洁莉卡已经大致明白了奥西恩的诉求。
“那么我们能达成一笔公平的交易，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你也要给我所需要的情报。”
“情报……？”
“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个传教士来拜访过你。”
“传教士……哦，是有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修女来过。我在时之屋的一百多年里，她是我见过唯一登陆妖精岛传教的修女。”
“安洁已经眼睛放光了。”
葛蓓莉亚默默扶额，修女是将其人生与贞洁都奉献给神的圣职者，虽然名义上是这样，但私下里真正守贞的修女其实不多，大部分都和主教、神父或贵族有神看了都摇头的关系。不过看到爱丽丝修女热忱的传教热情，她多半是真正心怀信仰的少数派吧，而这些再加上美少女属性，在安洁莉卡心里的好感度已经无限制拔高。
“她来我这里是为了传教的，我告诉她我们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姊妹，她一下子心领神会。”
奥西恩和爱丽丝有着相同的信仰并不奇怪，奥西恩来自莱茵联邦，是人类信仰较为集中的地带，这一原因是初代莱茵联邦的皇帝是教会的精神领袖：教宗亲自加冕，自此开启了君权神授的时代。
“之后她去了哪里。”
“她说她走过了妖精岛的每个地方……接下来她准备精灵岛阿尔比恩继续传教，将神的福音传播给精灵。”
“欸？去精灵岛？难道说她是从拉莱耶海域来到妖精岛的？”
安洁莉卡没想到爱丽丝的行动路线居然是这个样子，虽说她也要去精灵岛，多一件事倒也无妨。要知道抵达妖精岛的方式仅有两种：要么是从精灵岛抵达，要么是冒险穿越拉莱耶海域，安洁莉卡一直以为爱丽丝是从精灵岛那边过来的。
“我不清楚，但有可能。她的热情不会事先经过精灵岛毫无作为。”
“有说过具体走哪边吗？”
“圣约翰斯顿。”
圣约翰斯顿是精灵岛上的一处人类聚集地，以圣人约翰斯顿的名字命名，精灵有很强的排外性，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相传久远的过去精灵岛的某处爆发了恶性的传染病，恰巧登上精灵岛的人类传教士约翰斯顿亦是一名医生，协助精灵度过了难关，尽管圣人约翰斯顿的传教整体而言并不成功，不过为了纪念约翰斯顿的功绩，精灵族破天荒的以他的名字重新命名。
“走那边的话刚好和我们顺路呢。”
葛蓓莉亚笑嘻嘻地搭上安洁莉卡的肩膀，顺带一提，恋人之城亚德瓦哈同样是那个方向。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接下来该是安洁莉卡达成奥西恩愿望的时候了。
“好……接下来我们得去圣约翰斯顿了，希望她的脚程不要太快。我们的交易是对等的，你提供了我们需要的情报，我也该回报你所需要的东西。”
安洁莉卡将魔杖对准了奥西恩。
“——将你和菲欧娜送入天堂。”
【魔女TIPS】
很多种族都会把区分死后的世界，例如人类相信善人会上天堂，恶人会下地狱，兽人则相信勇士会成为英灵，懦夫会在地狱做不能转世的苦力。
真相是什么种族死后基本没差别，都归冥神管。
234 魔女小姐与时间的奔流
时之屋的时间是停止流逝的，但魔女依然能准确地找到其中的漏洞。
与其说是漏洞不如说是魔法依旧遵循着它的法则，时钟（Horologium）序列的魔法可以做到区域性的时间静止，与时之屋的原理相近。
同时时钟（Horologium）序列一的魔法亦非无敌，相同序列的魔法属于中和效应，假如有另一个魔女同样会使用时钟（Horologium）序列一，她们同时静止时间就等于谁都没有静止，时间依旧在流逝。
安洁莉卡发动时钟（Horologium）序列一的时之砂魔法，短暂地中和了原本不能变更自我状态的时之屋，创造了能够结束奥西恩和菲欧娜的可能。
奥西恩和菲欧娜在安洁莉卡的魔法影响下，没有痛苦地逝去了，他们的尸体在这时之屋内，永远也不会腐朽吧，他们将在此处得到新的永恒。
“安娜还以为他的愿望会是唤醒菲欧娜女士。主人，为什么奥西恩先生会这样选择呢？”
直到奥西恩仿佛睡去一般失去了生命迹象，安娜才选择开口询问，假如是阿比盖尔或维多利亚，她们一定会在安洁莉卡动手前询问甚至阻止，而安娜虽然不解但不会质疑安洁莉卡的选择，事实上奥西恩没有抵抗，也证明了安洁莉卡的理解是正确的。
“安娜，你还记得奥西恩对菲欧娜的称呼吗？”
“奥西恩先生一直直呼菲欧娜女士的全名……主人，您的意思是奥西恩先生已经不再爱菲欧娜女士了？”
“没有谁规定相爱之人一定要用昵称，不过我想他们的情况的确没有了感情。”
安洁莉卡的相近之人会管她叫安洁，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昵称，菲欧娜之类的名字并无必要，除非是硬要起一个小名。
“安娜，时间是很无情的东西哦。时之屋会停止肉体的变化，同时会终止肉体的一切所需，乍看之下近乎是永生的理想形态，毕竟就连我们也是需要营养来进行补给，维持活着的现状。”
“论永生我们可是前辈。”
葛蓓莉亚炫耀的口吻，配合她的面貌如同真正的安洁莉卡一样。
“但是有个东西，在时之屋没有被静止。”
安洁莉卡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安娜立刻心领神会。
“思想……”
“奥西恩待在时之屋里，他的思维不会处于静止状态，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度过了多久。他是一百年多年前的人类，时之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原野，因为不允许破坏，他连做一些手工消遣都做不到。”
假如妖精搬进来一些木材，奥西恩不能用魔法或手工把木材变成家具，因为他在时之屋内无法破坏这些木材，而这也是为何时之屋内如此整洁的缘故，奥西恩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力改变时之屋的一切。
“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消磨，他对菲欧娜的爱已经消磨得什么都不剩了，我想奥西恩当年无疑是很爱菲欧娜的，以他的地位大可以抛弃患上绝症的菲欧娜，可他没有这样做。”
尽管这么说有歧视的倾向，然而在有魔法的世界里，魔法资质往往意味着高人一等，魔法师总会不愁吃穿，许多家境不富裕的家庭选择多生，一来是教会的教义不允许主动让胎儿胎死腹中，二来正是许多贫苦家庭都期盼出一个天才魔法师，足以瞬间改变家境，一人养活全家。
奥西恩能得到贵族的青睐，意味着他的魔法资质已经达到了步入高等社会的级别，他完全有能自己选择女人，甚至凭借自己的意愿去更换，只要和当地的神父搞好关系，没人能制裁常年更换老婆的魔法师。
奥西恩没有选择这样做，他深爱着菲欧娜，即便菲欧娜确诊为深眠症依旧没有放弃，不惜舍弃不愁吃穿的优渥生活，孤身一人带着菲欧娜远赴陌生的妖精岛。在达哈诺克的时之屋安置好菲欧娜之后，奥西恩独自寻找根治深眠症的方法，直到他不再年轻，头发与胡须都变得苍白。
垂垂老矣的奥西恩回到了时之屋，或许是想陪伴菲欧娜，或许是对死亡感到畏惧，无论是哪种原因，安洁莉卡都无从了解，唯独可以断言的是，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时间既残忍而又无情，但折磨着奥西恩的不仅是时间。时钟（Horologium）序列一的时之砂能做到时间静止，不过静止的时间会被世界的修正所弥补回来。”
以安洁莉卡的能力来说，她能做到终止包括精灵岛和妖精岛在内的时间3秒钟，魔法师的对决中3秒钟足够决定生死了。
那么停止的3秒该如何计算呢？答案是它并不是凭空消失了，当时间的静止结束后，世界会进行自我修正，安洁莉卡在1分1秒静止时间，结束后不会是相同的时间，而是1分4秒。原则上安洁莉卡造成的伤害都是在1分1秒被静止的时间点诞生的，修正过后便会变成安洁莉卡在1分1秒到1分4秒之间造成伤害，对方在这3秒内待在原地挨打。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说奥西恩在60岁的时候进入时之屋，在时之屋待了一年，当他离开时之屋回到达哈诺克的时候，会被修正弥补上一年的时间差，身体苍老一岁，变成61岁的身体。虽然理论上是这样讲，但一年已经超过了修正的范畴。”
“世界的修正存在限度？”
“因为单纯用魔法很难达到限度，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额度是多少。总之一年时间肯定是超标了，估计奥西恩待在时之屋的时间会更久。我想一开始的时候，凭借着对菲欧娜的爱意，奥西恩可以忍受一成不变的时之屋，可是菲欧娜永远处于深眠症之中，不能被唤醒，思维也不会有变化，奥西恩依然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大概在某个时间点，奥西恩决定结束这一切，他准备离开时之屋结束自己的生命。”
时之屋里既诞生不了新的生命，亦无法使生命迎接终结，奥西恩打算离开永远不可能有变化的时之屋，然而——
“那时的奥西恩会发现，他无法踏出时之屋半步。”
235 魔女小姐年老健忘
“主人的意思是……奥西恩先生因为滞留在时之屋的时间太久，导致他无法受到世界的修正，进而被排斥出去？”
“原理差不多是这样。虽说奥西恩也是魔法师，但他远远没有接触到序列一魔法的领域，自然不可能知道魔法的残酷。被困在时之屋的奥西恩拥有永不消亡的生命，同时也只能待在永远不会有变化的时之屋，什么都做不了。当然啦，奥西恩的魔法才能也会受到限制，不能有任何成长，连自己破局的可能性都失去了。”
“听起来反而更像是酷刑。”
“什么都做不了说是刑法也没错，据说人长期待在封闭的环境里，精神状况会出问题。说不定奥西恩也曾陷入过疯狂，最后疯狂到了极致又恢复了平静。时之屋连奥西恩是否疯狂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做什么都是徒劳。不过，妖精们是善良的种族，我想他们应该会每过一段时间都来探望奥西恩，但这仅仅是杯水车薪罢了。”
妖精们能做的无非是给奥西恩带一些东西，陪奥西恩聊聊天而已，根本解决不了奥西恩的困境。
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下，无比深爱菲欧娜的奥西恩，失去了那份爱意，不变的时间里会发生变化只有奥西恩的思维。说不定他厌恶过曾经的自己，亦或者他对菲欧娜萌生过憎意，安洁莉卡不知道奥西恩具体的想法是什么，可能肯定的事仅有一件。
奥西恩的愿望是寻求一死。
他无比渴望得到安宁，渴望归于平静，哪怕是去地狱经受苦难与责罚，他也心甘情愿。
安娜会为奥西恩的不幸而默哀，奥西恩曾深爱着菲欧娜，却在时之屋的折磨下变得浑浑噩噩。然而短暂的哀悼过后，安娜重新把关注点放回了主人身上。
“主人您曾说您每过一段时间会重新出行，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吧。”
“要是有数不清的电子游戏能玩，我能待在迷雾山脉的小屋直到天荒地老，可惜并没有。想要避免自己无聊到精神失常，我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离开迷雾山脉出去走走。所以为了能让我多待在家里宅久一点，安娜你得一直陪着我才行哦。”
“安娜会全力满足主人的命令。”
“话说回来，安洁。”
葛蓓莉亚脸上洋溢着骄傲与自满。
“奥西恩的感情才经历一百年就消磨得什么都不剩了。”
“其实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安洁莉卡罕见的为不怎么熟络的人说了公道话，正因为难能可贵，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海誓山盟才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奥西恩的情况又有些特殊，他不是纯粹与菲欧娜共度一百年，只能看着永远不可能苏醒的菲欧娜，被时间的奔流无情地冲刷。
“可是安洁你看，我对安洁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唔……这么一想好像的确如此。”
“好平淡的反应！安洁不该是猛然惊醒，最爱自己的人一直都在身边么！”
安洁莉卡记不清认识了葛蓓莉亚有多久，大概有四位数的年份了吧，自从葛蓓莉亚开始追求安洁莉卡开始，确实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毅力，这一点连安洁莉卡都无法否认。
葛蓓莉亚持之以恒的追求是安洁莉卡早已习惯的事情，倒不如说葛蓓莉亚稍微正常点大概早就不是现在的微妙关系。正因为知道时间会改变许多，葛蓓莉亚长久不变、乃至是变本加厉的感情才更显难能可贵。
“葛蓓莉亚大人，安娜认为主人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人，但安娜一直有个疑惑，葛蓓莉亚大人是如何迷恋上主人的呢？”
“其实我也很好奇。”
“主人原来不清楚葛蓓莉亚迷恋您的原因？”
“迷恋我是的人数不胜数，应该说对我这样的美少女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才绝对有问题，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弄清楚具体的原因嘛。话是这么说，葛蓓莉亚已经到了连我都傻眼的程度了。”
安洁莉卡与葛蓓莉亚认识了很久，长期处于葛蓓莉亚疯狂追求安洁莉卡的状态，可要说为何是这样，连安洁莉卡都记不起来具体的原因。
英雄救美之类的戏码，安洁莉卡从来不记得自己做过。
“因为……”
成为瞩目焦点的葛蓓莉亚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安洁莉卡和安娜都等待着葛蓓莉亚的答案。
“安洁，看起来很好欺负。”
“……哈？”
安洁莉卡略微有些期待的表情完全凝滞住了，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惹过葛蓓莉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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