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未花同学都跟sensei您说了什么……”灰金发的少女笑吟吟地问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您告诉我吗?”
我反问道:“如果未花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可以把我跟你谈话的内容告诉她吗?”
渚眸光闪烁:“呵呵,sensei您说得可真够失礼的呢。当然,这次是我失礼在先,所以还请您见谅。让我们略过这个话题吧。”
不是,我怎么就失礼了?只是希望渚将心比心一下,顶多措辞有些尖锐吧……
等一下,渚指的该不会是,我把她跟未花相提并论的这件事吧?
……我只能说,这两位确实称得上是好闺蜜,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总之,我已经告诉你,我得出的结论了。愿意听我解释吗?”
尽管知道,以对方的状况最可能做出的选择,我仍抱着最后的希冀问道。
斟酌了会儿,渚轻点头:“您想解释什么呢?”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补习部的大家,实际上都是好孩子……”
“呵呵,”才听了开头,渚就仿佛被我的话给激怒一般,发出一声冷笑,打断我道,“依我看,需要听人解释的,应该是您才对吧?”
我也笑了起来:“哦?此话怎讲?”
“我想以sensei您的情报网,应该早已经知道选中她们的原因了,但您似乎还并没有好好理解呢。我再重新重新向您说明一遍吧?”
渚的脸上,已经再无笑意:“就按顺序说吧。首先是小春同学,她是为了控制莲见同学的存在。埵莲见同学比任何人都要憎恨格黑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简直就像定时炸弹一样。”
“莲见讨厌格黑娜,只是因为在会议上,和真琴发生了误会。”
“所以呢?误会如果可以解开的话,早就已经解开了吧。那仅仅是一个契机而已。现在都过去了这么久,莲见同学对格黑娜的厌恶,早就变成无法轻易变更的事实了。”
我捕捉到她论调中的一个漏洞:“按你真要说,前天晚上,莲见对美食研究会的处理方式,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渚却不禁失笑,反问我道:“您不觉得,这恰恰说明,我将小春同学安排进补习部是正确的吗?”
见我在此处,没了反驳的意思,渚继续说道:“接着是花子同学,原本拥有比任何人都优秀的才能,但现在却故意不认真考试,完全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
“她难道就不能是什么都没想么?”
“她难道还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如果像您说的那样,实际什么特别的图谋都没有的花子同学,就只能是成心想被退学了吧?呵呵,那我选择她进补习部,反倒是成全她才对。”
这个论调,某种程度上歪打正着,使我无言以对。
总不能说花子进补习部前就是想退学,结果被我的人格魅力及补习部和谐友爱的氛围感化,又不想着退学了吧?
渚接着往下说明:“而梓同学,就连存在本身都存在着许多疑点。而且,她还多次和其他学生们发生了暴力事件,也是个无法控制的存在。”
“你知道,梓和别的学生起冲突,是为了保护受霸凌的学生吗?”
渚蹙起眉头:“圣三一是所历史悠久、校风优良的名门学校,就算偶有害群之马出现,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起,还恰恰每次都被梓同学给撞见……”
然而,她越说就越小声,最后更是沉默不语。
显然身为学生会长,对自家学校这方面的实际情况,还是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我趁机说道:“与其找什么圣三一的叛徒,倒不如更着眼于怎么根除圣三一的霸凌现象吧。”
过了半晌,渚摇头叹息:“就算每一起暴力事件,都是事出有因,这本来也只不过是添头而已,根本没法改变梓同学在各方面都很可疑的事实。”
想要反驳这点,就只能问,既然梓这么可疑又是怎么顺利转学进来的了。
最后,就到了我实际最关心的人选。
“至于日富美同学……”
“怎么?她难道不是间谍?”我见渚表情终于变得为难,忍不住笑问,“啊,也是呢,如果不是也同等地怀疑的话,怎么可能威胁说如果找不到叛徒,就也得跟着一起退学呢?”
“……日富美同学,连这也和sensei说了呀。”
渚斟酌片刻:“是呢……日富美同学的爱,很特别。我非常重视日富美同学。我很喜欢日富美同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不是渚的所作所为,我也从未怀疑,渚将日富美当作重要的朋友看待的这件事。
否则,身为茶话会的成员,为什么要与一名没有特殊身份的低年级学生,保持长久的往来呢?
“但是……”渚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肃穆起来,“有着那孩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可怕的犯罪集团的领袖的情报。”
你要找的犯罪集团领袖是浮士德,和我家日富美有什么关系?
我面不改色道:“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渚,以你和日富美的关系,难道真就不清楚她是怎样的人吗?”
“这种事反而是最可怕的。”渚却这样反驳道,“正因为相信,才会演变成无法看清现实……也就是盲目的状态。不论再怎么小心翼翼堆砌起的塔,都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龟裂而轻易倒塌……”
“一派胡言。盲目就是盲目,不经调查就随意做出选择,和相信还是怀疑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身为过来人的我,最有资格说这话。
“我难道没有叫您和日富美同学调查吗?”
“只承认自己事先预想中结果的调查吗?”
没理睬我的质问,渚直接转移了话题,自顾自道:“我真的有好好了解过日富美同学吗,还是说果然存在着某些我也不知道的真相呢……我无法做出判断。”
“所以,你把判断权交给了我,然后又不听?”我怒极反笑,“桐藤渚,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早就做出判断了吧。”
“……嗯。或许是这样吧。但是,sensei,你又是基于什么判断的呢?”
渚彻底放弃了,几乎化作习惯的对风度的维持,双眉倒竖,目光凌厉地质问我:“你打算用什么向我证明?日富美同学的心、初心、心声,你要怎么去证明呢?‘不是这样的、是你误会了、是有缘由的’……这种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又有多少真实性呢?”
于是,渚总结道:“人的内心,是无法证明的。”
我对她的这个结论很是不屑:“好啊,那我明天就去请个会读心术的过来,证明给你看。”
“百鬼夜行的水羽三森同学?”渚却直接猜出了我打算找的人,摇头道,“就算是那位有着‘读心’传闻的心理学专家,也只能大致猜出人表层的想法而已,完全是因为sensei你平常太好懂的缘故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之,日富美同学那份温柔的心、那份礼貌、那份温柔……即便我再怎么清楚,也无法得知她的本心。那是当然的……毕竟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他人】而已。”
“所以,”我问,“你想怎么做?”
“所以,”她答,“只能让她们退学了。为了伊甸条约……为了成功。”
趁着我低头沉吟的时间,渚抿了口茶水润喉。
“我知道,”我突然开口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哦?是吗?”
我垂下眼帘,唏嘘道:“弄脏自己的双手,牺牲朋友、无辜者……还有自己,只为实现远大的理想,让更多人得到幸福……啊啊,不愧是我的公主殿下呢,我都险些要感动落泪了。”
渚皱起眉,冷声说道:“你是在讥讽我吗?sensei?”
“怎么了?这难道不就是你自诩的身份么?悲剧性的女主角?”
说到这,我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讥讽?我是在骂你啊,听不出来吗?你这个和未花一样自以为是的白痴。”
“什……?”
或许,渚有生以来,从没被这样直言不讳地骂过,竟一时愣住了。
“偏听偏信到了这种程度,那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聊的了,但不要紧,我理解你的迷茫。所以等着瞧吧,我会让补习部全员及格,再把你从黑暗的泥沼里拯救出来的,我可怜的公主。”
“你这家伙……才是最自以为是的吧!”
渚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从腰间拔出手枪拍在桌上,怒道:“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坦然起身,刚走到门前,却又听见身后传来道尽可能压抑情绪的女声:
“……sensei,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努力的,等着瞧吧。”
只是稍一驻足,确认她没有更多话要和我说,我便推门离开。
向守在门前满脸戒备的护卫队员叮嘱,渚暂时需要一个人静静别去打扰后,我走远了些,也停下了用权能去听少女那微弱的啜泣声。
侧首望向窗外的天空,我轻叹一声。
就算要道歉,也等结束后吧。
第七十九章 阿罗娜的第一位
什亭之匣内部空间。
从圣三一本校回到别馆以后,见少女们都在专心学习,似乎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便借口午睡,久违地进入了这里、坐到了海滩边。
温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习习的海风拂过脸庞,就连身下细沙的松软与微硌感,也拟真得如现实一般。也不知这看似普通的平板,究竟是运用了怎样的黑科技,又或者真的是联通了一方异空间。
不论如何,此处对我而言的意义,除开能望着辽阔的风景舒缓心情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在这里,即便是作为大人的我,也能肆意向他人寻求安慰。
“唉,sensei,”坐我身旁的蓝发少女摇头感慨,“骂得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埾呢,渚同学在您走后,肯定哭得很伤心吧。”
……尽管收获到的,也可能是这类冷嘲热讽。
“我觉得,相较于她让人冒火的行径,我骂得已经挺收敛的了。”
“唔……确实呢……”阿罗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您现在是在愧疚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毕竟,我说那些话,可不止是抱着宣泄情绪的想法啊。”
固然,我先前看似无脑地叱骂渚,有我看她那副嘴脸不顺眼的成分在里面,但占比更多的,却是对她的算计。
如果能将她骂醒,那是最好;如果说适得其反,那也凑合。
单就怕,挨了我一顿臭骂,渚却还是那副假惺惺的笑脸。而从渚动火到在我面前掏枪,以及我后来听到的抽泣声判断,至少这种最糟糕的可能性,是能排除了的。
而渚幡然悔悟的可能性,本来也就几近于无。于是乎,现在就相当于是,发展到最简单明了的事态。
在前往和渚谈话前,我还心存几分侥幸,或许渚还没变得太过极端。
但遗憾的是,仅和她谈了几句,我就知道常规手段恐怕是无济于事了。
事已至此,就没有继续搜寻证据,去尝试说服一个心里早就认定了自己想认定的“真相”的人的必要。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做好正面应战的准备,再行寻找合适的机会。
通过这种方式,让渚被愤怒冲昏头脑,哪怕只是暂时,也能够加速这个过程。
尽管我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渚在内的大家……但为这让渚伤心落泪,和这位茶话会主持人的所作所为,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正如渚所说的那样,我才是最自以为是的那个人了。
“我明白了!”阿罗娜恍然大悟,“sensei您是在害怕,渚同学即便日后知道您的用心,也不会再原谅您了对吧?”
我蹙起眉,认真纠正道:“你在说什么呢?渚要是等日后还不愿理解,那分明是她自己的损失吧!”
阿罗娜倒吸一口草莓牛奶:“原来如此。毕竟按照sensei的逻辑,渚同学早就对您情根深种了。”
“什么叫我的逻辑?这不是既定事实?最坏的结果,也只能是渚抱憾终身好吧。”
阿罗娜从善如流:“是的,您只是心善,担心渚同学日后受这凄苦罢了。”
……这人工智障说话,多少是有点不对劲的。
我没好气道:“听你这语气,你是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当前的处境吗?”
“唔……”沉吟片刻,阿罗娜严肃道,“我觉得吧,在遇到毫无解决头绪的烦扰的时候,像sensei您这样,躲到现在只有我们俩的这里逃避现实,确实不失为一条妙计呢!”
确认了,这家伙果然是在暗讽我,不就是近几天忙着工作没进来陪她吗?
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抢过她的草莓牛奶喝了一大口,我顿时就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享受着这傻孩子的哭闹声和小拳拳攻击,我继续道:
“其实,我大概也基本明白了,圣娅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渚和未花,她还活着的消息。”
“呜……我才没心情听那个啦!坏蛋sensei,还我草莓牛奶!”
我欣慰地点头:“好,孺子可教也。既然你这么勤学好问,那我就不吝赐教了。”
简而言之,真正的关键点,并非【圣娅遇袭后死亡】,而是【茶话会成员遇袭后无法找到凶手】这件事。
无论圣娅是死是活,在同为茶话会成员的渚和未花心中,种子都已经埋下——
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呢?
我无比理解,这份恐惧本身,有多么恐怖。
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着的圣娅,还真不如死了的圣娅有用。后者还能躲在安全的地方做预知梦。而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让除非从源头上消除危机,否则终将被引爆的炸药桶,炸得更早些而已。
补习部,就只是被渚的这场自爆,给波及到的倒霉蛋而已。
至于贝阿特丽丝与阿里乌斯,在这整起事件中所处的角色定位,暂时还得等第二次补考结束之后,确认过梓手中的情报再说。
“总而言之,有能力阻止渚的妄为,保护所有人的,也就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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