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别故
“哦……”
四季扬起眉毛，拉长了音调，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一旁神情不善的英梨梨踩了一脚：“别捉弄她了，这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
她知道四季这家伙基本能算个好人，但却总是莫名有着某些恶趣味，要说是腹黑也不像，毕竟绝大多数情况还能算是亚萨西的，就是单纯在一些时候心里会咕咚咕咚地冒坏水。
不提四季这边被打断了施法，另外一边的和泉正宗则露出了感动的神色，没想到自家妹妹居然会那么维护自己。
“山田妖精老师她目前不太方便见客，”既然乐子没了，四季也只得说起了正题：“想要找她的话得等到《幸福的羽根》第二场结束之后了。”
“啊！”和泉正宗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四季，在本尊模式路人气场全开+克拉克的眼镜双重buff的加持下，只要不掀起刘海，四季的这幅模样确实很难让人留下印象，所以直到这个时候，和泉正宗才想起自己在丰音祭开场没多久就遇到过四季：“你就是那个让我们去礼堂看演出的人！”
四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
“桀桀桀，现在才想起来已经太迟啦！”
“……为什么突然说一些像是杂兵一样的台词。”英梨梨吐槽道。
“另外，如果只是想问山田妖精她为什么要换画师的话，哪怕她没有说过，但我也大概能知道其中的理由。”四季无视掉金毛败犬的吐槽，接着说道。
“如果你在这里说什么‘简单来说就是画的不够涩’之类的理由，那妖精的形象就彻底垮掉了哦。”
英梨梨说道。
四季沉默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对和泉正宗他们说道：“那要不然我们聊聊《幸福的羽根》的剧本……”
“你刚才还真打算那么说啊喂！”
“开个玩笑而已。”
四季摊手道，旋即他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了少许：“主要的理由，大概是那段时间她对于自己的作品没有丝毫提升，甚至连自己的状态都落入低谷产生了焦虑吧。所以才会去寻找能够更进一步表现出自己欲求的画师，以此来变相激发灵感。”
四季看着若有所思的和泉正宗和平板对面默然不语的埃罗芒阿老师，又继续说道：“虽然网上对于《暗黑妖精》最新卷更换插画师的操作褒贬不一，但那只是因为过去的习惯尚且没有更正，作为业内人士，想必你们能够很清楚的理解到在更换画师之后，她作品的质量是得到了提升还是下降了，对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3%
很多时候，越是现实的话就越是残酷。
当技不如人这种事明晃晃的被摆上台面之后，就算用‘画风不同’之类绘画圈子里万金油的说法进行掩饰也只会使得辩驳的话语越发苍白而已。
“不用说到这种程度吧……”
哪怕是作为和山田妖精合作的现任插画师，英梨梨也觉得对面有些可怜了：“其实原本的插画也有优点啦，比如画风比较可爱……我、我还蛮喜欢的。”
“就是说啊，而且对面可是那个柏木英理，单纯比质量的话当然很难比过啊！”
和泉正宗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说道。
但英梨梨却露出了不妙的神色——他说的这句话才是对一个画师最大的打击。
“……果然我比不上那个人啊。”平板中传来了埃罗芒阿老师沮丧的声音，哪怕看不到影像，但四季也能想象到一个小女孩伤心地趴在床上掉小珍珠的模样。
“没、没有那回事！”意识到自己就好像在说她的插画质量差一样的和泉正宗赶忙挽回：“我最喜欢你的画了！就算没办法继续当山田妖精老师的合作伙伴也没关系，你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倒有个消息。”
直到这个时候，四季才悠哉悠哉地开口，他顶着英梨梨‘你可别再说些奇怪的话了’这样带刺的目光，说道：“据我所知，山田妖精老师似乎正在准备一本新作轻小说，而且还是青春恋爱题材的纯爱小说。”
“那个得了‘不写後宫卖肉题材就会死’的病的山田妖精老师……居然打算写纯爱？！”
和泉正宗露出仿佛听说周杰伦不再唱歌而是化名东尼大木跑去拍诶V了一样的震惊表情。
“世界明天就要毁灭了吗……”平板对面的埃罗芒阿老师也喃喃道。
四季很想说你们对妖精误解太深了，但联想起自己刚认识妖精时，对方那种大叔式的油腻发言，好像也确实算不上误会。
只是最近收敛了许多，再加上她确实也有着充满女子力的一面，所以才会出现认知上的不同吧。
“总之，”于是他强行调转话头：“埃罗芒阿老师可以以此为契机准备一下……话虽如此，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最好不要对妖精的纯爱抱有太多的期待，还是朝瑟瑟的方向努力比较好。”
“虽然由同样作为轻小说作者，而且同样写异世界卖肉题材的我这么说不太好，但现在的业界难道就那么喜欢涩涩的东西吗？”
和泉正宗作为埃罗芒阿老师的正体，和泉纱雾的兄长，对此难免有些责任心爆棚，大声批判道：“真正的艺术就没有生存的空间吗？”
英梨梨对他投以不善的目光，毕竟这家伙的发言就相当于一下子打死了所有同人志画师。
“你在说什么蠢话呢，自从‘艺术’诞生以来就和你所说的瑟瑟纠缠不清了。就连美术教科书上不都有《维纳斯的诞生》那样的画作么，它和现在轻小说瑟瑟的插图都是描绘女性躯体的美好，实际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四季侃侃而谈：“一定要说的话，过去艺术家和现代插画家的区别，也就只是当初那些古典画师私下画不能展出的东西是为了公开发布能展出的，而现在的二次元插画家公开发布能播的东西，是为了私下画不能播的东西。”
“你这话也实在太偏颇了吧？”
和泉正宗回忆了一下自家妹妹私下画的一些画，感觉好像确实不能播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嘴硬道。
“当然也并不完全如此，”四季朝着身边的英梨梨做了个介绍的手势：“这位泽村同学是丰之崎美术部的王牌，她私下里画的东西，能播的至少有30%呢！”
和泉正宗登时对那位金发双马尾的少女肃然起敬。
“你你你在说什么呢！”英梨梨直接炸毛了。
“抱歉，是我弄错了。”四季一本正经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多说了一个零，能播的应该有3%才对。”
毕竟创作一副油画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现代有了绘画软件的帮助，漫画画起来比起用稿纸的时代快得多，所以实际上‘柏木英理’存世的作品数量也确实远超署名泽村·斯潘塞·英梨梨的作品数量。
再考虑到一本同人志实际上的页数非常多，哪怕将往往有四格以上的一页视为一副作品，柏木英理的作品总量也达到了压倒性的多。
只能说四季估算的严谨，非常严谨。
但英梨梨并不在意数据，恼羞成怒的她一把掐住四季的脖子，一副要和四季同归于尽的模样。
只可惜四季的体质已经和一般人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偔她把自己像个秤砣那样挂在四季脖子上也没办法让他感到不能呼吸。
毕竟四季不是黑人，不会被白人特攻（虽然英梨梨也不是纯种白人）。
一阵无意义的闹腾之后，英梨梨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这里还是丰之崎，随时都有可能碰到路过的老师或同学，为了不让自己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种乖乖大小姐的形象崩溃，她也只能努力克制住自己干翻四季的欲望——当然四季觉得对方放过自己的主要原因还是有保安听到骚动之后似乎正在朝这边移动了过来。
为了防止被保安盯上，众人非常有默契地一同移动了起来。
最后和泉兄妹也没有再做出什么特别的发言，只是和四季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之后就告辞了，四季看和泉正宗兴致勃勃的样子，应该还会在丰音祭会场逛上一段时间吧。
对于有人能够享受自己举办的活动，四季还是挺开心的。
眼看着时间已经快差不多了，虽说在最后稍微浪费了一段时间，不过巡视校园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于是四季也和再度拒绝客串的英梨梨道了个别，就立刻赶回了侍奉部，准备和山田妖精一起前往礼堂后台，准备《幸福的羽根》第二场表演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开演
“有发现剧本哪里不对劲吗？”
在从侍奉部前往后台的途中，四季向妖精问道。
后者表情困惑地摇了摇头：“没有……毕竟剧本是我千锤百炼之后的结果，想要从里面找到不合理的地方也没那么简单。”
“千锤百炼啊……”
虽然确实是心血没错，但如果真是千锤百炼的结果，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记住台词啊。四季心说。
“既然想不起来的话，那就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之前看古河部长她们演的也没什么问题，总之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倰吧。”
舞台后台，给四季他们留下做心理建设的时间并不多，他们俩赶到没多久，外面就已经在报幕了。
“明明刚才还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等到要上台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感到紧张起来。”
山田妖精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在笑，但表情比起平时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僵硬了不少。
四季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毕竟她是真的要上台的，而自己只要在旁边说旁白就好，面对的压力并不是一个档次——虽说四季觉得就算自己真的上台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就是了，毕竟那么多压自己都扛过来了，相比之下这种就算演砸了也没什么大问题的舞台剧完全无法给他带来真正的压力。
“等丰音祭结束之后，我们找个机会去海边玩吧。”他揉了揉少女的头，轻声说道。
“真的吗？”
山田妖精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那种仿佛凝固了的假笑也消失不见，化为了更自然与开心的笑容。
“毕竟快要夏天了，而且在你搬来鹫宫寮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四季点了点头，确定地回答：“总是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偶尔还是要出去散散心的，作为轻小说作家而言，就是所谓的‘取材’不是吗？”
“说得没错！”
女孩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昂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信誓旦旦地说道：“这里就一口气解决掉，绝对不会让它成为在旅行中都挥之不去的遗憾的！”
说完，妖精就斗志昂扬地走到了舞台上，在幕布的后面再度深深吸了口气，喜形于色的表情重新沉稳了下来。
幕布拉开，一束灯光从上方直接打到女孩身上。
闪亮的灯光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女孩身上，被她那金灿灿的长发，与原本就精致姣好的容颜所吸引。
就算没有经过特别精心化过的妆容，依旧令台下的观众们忍不住感叹起了女主角如同洋娃娃般可爱兼具着美丽的模样。
“【啊，我的人生，是何其的悲哀与无趣……】”
虽然‘矫揉造作’一般是个贬义词，但在舞台上，很多时候都需要演员表现得相较于正常情况而言更加夸张，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好的表现出戏剧中角色的张力，甚至更进一步营造氛围拉伸戏剧表现力的上限。
说她中二病也好，表现欲强也罢，山田妖精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一个微妙的有些矫揉造作的家伙，只不过比起那种刻意到会引起别人尴尬症级别的选手，她则将日常和非日常的线控制的恰到好处，令人不会觉得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只会觉得她很有个性。
而此时在舞台上，少女则将自己的这一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就如同舞台上的那个人不再是相当喜欢享受生活的山田妖精，而是真的为了自己无趣的日常生活感到烦闷，甚至想要得求解脱的人一样，令台下的观众，乃至就站在旁边幕布后方的四季都为了她的一举一动而动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开演前四季的激励起到了作用，一定要说的话，此刻的山田妖精就好像一个天生的演员，虽然与古河渚并不是同一个路线，但在舞台上表现出来的模样确实是同样的优秀。
有些台词明明就是即兴发挥，但不仅没有丝毫卡壳，反倒比起原台词更加贴合她现在演绎的角色，要更加流畅且合适，令四季都忍不住想要鼓掌。
面对发挥如此出色的她，四季当然不可能拖她的后腿。
既然剧本上那些台词已经跟不上她的临场发挥了，那自己也干脆抛弃剧本好了，反正故事发展的脉络早已清晰，只要尽可能去贴合妖精的表演，让她这个角色能够变得更加出彩就行。
为了不抢走妖精的风头，四季甚至强迫自己暂时放弃10级写作的能力，将那些能够反复咀嚼甚至可以用来申遗的台词全部抛到脑后，把自己的水平暂时压制到8级左右，以此来配合妖精那更加朴实无华，但颇有趣味的台词，这样既不显得突兀，也能变得更加妙趣横生，不会有接不住梗的情况存在。
对于台下大部分观众而言，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吧——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过舞台剧，新鲜感与出色的演绎再加上能算优秀的剧本编排，令他们一时之间都沉醉在其中，随着舞台上的人儿一同喜悲。
终于，故事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
然而原本一直都表现得非常自如的妖精，不知为何表演开始变得生涩起来。
不如说她似乎开始犹豫了起来。
难不成是自己给她带去的激励buff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吗？
再怎么说正式演出都和私下对台词不同，演出的时候还要考虑肢体动作，就连说话的轻重缓急都需要斟酌，和有演技技能勉强能对付的四季不同，山田妖精在这方面完全靠的是自己的直觉，将自己沉浸到角色之中，或者说她是以‘体验派’的形式推进着剧情。
当她无法继续沉浸下去的时候，违和感就出现了。
四季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虽然不算特别完美，但这样应该也还算不错了。
于是他强行为对方收尾……
“【平凡的生活就是天使赐予的羽毛，我会在远方一直注视着你，期冀着你能够永远握住那幸福的羽根。……”
“不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使
曾经在排练的时候，青山七海有对剧本提出过一些自己的看法。
具体的内容我行我素的山田妖精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但大体上就是诸如‘感觉天使太过孤独了，这样的结局没问题吗’的感觉。
当时的山田妖精并不在意这一点，作为轻小说作者的她很清楚，想要让一个故事在读者的心里留下痕迹，那完全的happy end，完全的合家欢是不行的，必然会有某些遗憾才能加深印象，令这个故事结束之后，在很长时间里读者依旧能够记得它，而非当成廉价的笑料立刻被抛诸脑后。
而且在她看来，天使也并不算虐点，毕竟祂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离去了而已。
所以哪怕是观赏古河渚她们那版的正式演出时，山田妖精都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只对古河渚她们的演技表示了赞赏。
直到因为对方食物中毒，第二场的演出落到了她自己身上，女孩在代入主角试着重新审视了一遍剧本之后，终于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演出本身并不困难，虽说背台词有些麻烦，但在四季的理解下，允许她自由发挥之后，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她抛出的所有台词四季都能轻而易举地接下，并引导她继续沿着原剧本的方向前进，整个过程轻松惬意，就如同在鹫宫寮平日里的聊天一般。
可偏偏那样一来，那种违和感却变得更加严重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找到违和感的来源，只是单纯将这种感觉大部分归咎于自己以前没有演过戏剧所产生的紧张。
直到真的站上舞台，自己彻底变成了那个主角，并通过演出不断推进剧情的时候，山田妖精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那种近乎本能感觉到的不对劲究竟源自何处。
剧本中的女孩在自己人生最为不顺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天使’，并在‘天使’的帮助下寻找到了自己生活中的幸福。
到这里为止还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在那之后，帮助女孩获得了幸福的‘天使’将会离去，在遥远的天堂中注视着女孩。
一旦将自己代入进去，山田妖精就忍不住将自己人生当中遇到的四季当成那个‘天使’，虽然才认识了短短两个多月，但对方却给自己带来了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快乐与幸福。
那么按照剧本，这位‘天使’在自己理解了幸福之后，难道也会突然离去吗？
就算理性知道这一切只是自己写的剧本，天使的离开也不过是为了舞台效果，但看着背后幕布上那零落的天使羽毛，舞台幕布后四季那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怅然若失的空虚与被抛弃的委屈感一下子纠缠在一起，化作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了少女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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