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萍姥姥指着那些半恹着的琉璃百合，它们似乎因某人的心情而感同身受，不复往日之美好。
“自那以后，我就总想着，若是当初少与她斗气，多些沟通，是否现在的我心境又截然相反？”
她轻轻拂过琉璃百合的花瓣，看它们似随风而舞动的身姿，语气更加温柔。
“甘雨呀，人心就像这花儿一样，总是在不断变化着的。会怒放、会闭合、会枯败，但不论哪一刻，这些都属于它们自己。
唯有观者，才会因自身心境赋予其别样的想法——”
“您是想说...？”
“有时比起驻足观看，亲身成为花朵嫣然绽放，远比在这里苦恼要好得更多哦？”
“可是我...”
“呵呵。好啦，多给自己一些自信，也少去考虑一些烦忧，这样你会发现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
将沾有花香的手轻轻拍了拍甘雨的脑袋，萍姥姥原先佝偻的身躯也挺直了一些。
“去吧。哪怕先从破土而出的种子开始也好，总要先长出芽儿，才能心中开花。”
“啊，是...谢谢你的教诲...”
如同被赶出舒适圈的绵羊般，甘雨捂着小脑袋走了出去。
听萍姥姥说了半天道理，虽然不是很懂，反而还把肚子听饿了，但姑且先尝试看看好了。
而她的身影离开后，烟绯也舒了一口气，正安下心，打算下去时。
“你这孩子，回来不好好打招呼，反倒当起梁上君子了？”
烟绯这可吓得一屁股掉下来，疼虽然疼，但她却先连忙看了一眼屋外，做贼似的左右扫了扫，发现没人听见后，这才安心地捂着屁股，可怜兮兮地走到萍姥姥身前。
“哎呀，萍姥姥你可吓死我了！这里哪有什么梁上君子，只有我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呀！”
不过，还不等她接着说，就被萍姥姥迎面弹了下脑门，让烟绯“呜哇”的娇呼出声。
“在外又学了些花言巧语，回来就想蒙骗姥姥了？”
“誒欸，这可说不得，要是让我家老爷子听见了，指定要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咧！”
“你这姑娘都多大了，他哪舍得？还有，你还没回答姥姥的话呢。”
萍姥姥被逗笑了一声，伸手将水壶乁递给她，而烟绯也赶忙接过，轻手轻脚的放好。
“这不是瞧你在训甘雨前辈，我不好意思打扰，又是头一次见她这么伤脑筋的样子，所以就偷偷听了一些~”
烟绯放完东西，很快来到萍姥姥身后捏肩捶背，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那你听出什么门路了吗？”
面对萍姥姥这挖儿坑，等她跳的话，烟绯连连摇头。
“没有！绝对没有！”
“你倒是警惕。怕姥姥给安排事做？”
“哪能呀，萍姥姥您说一句话，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若吃甜豆腐脑，绝不碰咸豆腐脑！”
“呵呵。换做是平常的你，怕是两个都要点，两个都要吃吧？”
萍姥姥舒心得接受烟绯的伺候，这孩子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很多时候也会在这边留宿吃饭，一来二去，两人虽无血缘，却更胜亲人，因此烟绯心中那点小伎俩她如何不知呢？
“姥姥，高明！”
烟绯比了个大拇指，而后期许地看着她。
“行吧。既然你想要这么做，姥姥也不拦你，但不可对那孩子胡乱说些人家听不懂的？知道吗？”
“得嘞，包您满意！”
烟绯顿时欢呼一声，一溜烟跑出去，只剩下萍姥姥坐在屋内，无奈得看了一眼凄清的室内，嗟叹道。
“唉...都成大孩子了，忙点好啊。”
还没等萍姥姥起身，刚才跑出去的烟绯去而复返，在门边探着个小脑袋。
“啊，对了！萍姥姥，今晚我要留在这边吃饭，记得留我的碗筷哟！”
“好好——”
第四十八章 重要的不是在哪，而是与谁
“嗯嗯，这种咸口买一些，还有这个甜口也买一些，这样留云借风真君就可以交替着吃不会腻味了。”
糕点店内，云裳正欣然挑选着作为“赔罪”的礼品。
作为璃月历史上记载有名的仙人，人家愿意收自己为徒，不论接受与否都要承了这份情。
人情世故方面需多多细心经营，有时不得罪人便是一门艺术。
而活过两世的云裳深谙其中道理，否则也不会假借理由将申鹤小姐拉出来。
不过，现在她倒是显得有些低沉的样子。
‘不清楚自己师傅喜欢的口味，对她打击还真大呀……’
乂 少女在心中低语，但这并非不能理解的事情。
从小到大在仙峰上生活，不仅隔绝了申鹤对世俗的认知，也让她鲜少了解除修行之外更多的东西。
留云借风真君这样的长辈也不可能自降身位，去与徒儿说自己喜好吃些什么。
这也就导致了申鹤来到这边后，便望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发愣，待到被询问意见时更是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若非云裳说先各自分开挑选些糕点，待到结账时汇合看看谁挑中糕点更合留云借风真君口味。否则申鹤小姐这会子恐怕要考虑直接打劫店家，把所有糕点全都带回去让师傅亲自挑选去了。
毕竟，这是最简单最符合她行动逻辑的做法。
现在的她只是单纯被出题的云裳难住，一时之间没回过轴来。
等她发现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可就又该来硬的了。
所以，要抓紧时间一决胜负了！
“申鹤小姐，请问你挑选好了吗？”
“啊...我也挑好了...”
大概是自己有些心灰意冷，申鹤小姐不复原先淡然的姿态，显得有些无措。
“那我们就去店台那边结账吧，这次申鹤小姐远道是客，就由我做主请客了。”
少女笑眯眯地接过她最终挑选的糕点，一盒翠珏绿豆糕，算是店家的老招牌了。
这不是也选得挺不错的吗？说不定留云借风真君吃到了还会有情怀加分呢。
只可惜，申鹤小姐并未想到那么多，她只是单纯拿了个最近的，看得最顺眼的。
从店家那边结完账，在那位老掌柜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离开，云裳也再次拉着申鹤的手，至于打包好的糕点礼盒，则顺理成章的由对方拿着。
“申鹤小姐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呢，是因为不习惯璃月的热闹吗？”
云裳一边小心地避开人流，一边细心地查看身后人儿的状态。
她仍是那副半恹恹的表情，让人不清楚是因为没挑到心怡的糕点，还是单纯不喜欢璃月这份尘世下的喧嚣。
“……或许是吧。”
申鹤能察觉到女孩的体贴，也深知人家的归宿乃是一种奢望，所以才格外希望能够将对方拉到自己那一边的世界里。
但，这份情谊不应该以一方的迁就持续，就算是她也明白强扭瓜的不甜。
毕竟，从现在少女仍然那样疏离地称呼自己就能明白......
她对璃月与现有的同伴仍然留有眷恋，就像是自己早已习惯山川鸟兽作伴那样，自己若一厢情愿地强行将对方绑上山，只会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
在深吸过一口气后，申鹤也看向云裳，低声道。
“那云裳姑娘呢？你更喜欢人间的灯火，还是山林的月光？”
在她话音落下之际，前方牵着她手的少女也突然停下，在此驻足的她们惹来逆流的人群注视，但却又无人停下步伐。
申鹤能感觉到这一刻很重要，但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而前方的云裳也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再次扬起笑颜。
“如果说更喜欢后者，一定更加能讨申鹤小姐的欢心吧？”
“……不必为我勉强自己，若你我真的有缘无分。即使是师傅也不会强行挽留，这也是修习仙法之人必将面对的宿命。”
申鹤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就像是为表自身的认真一样，她紧握着云裳的手。
“有缘无分什么的...噗呵呵，这个说法让我想起甘雨姐姐了。”
少女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我和她很像吗？”
谈起甘雨，申鹤其实觉得她和自己原先在心中的印象大不相同。更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是一号人，可为何会被这样取笑呢？
“外貌方面虽然不像，但对于珍视的...啊，我这样说会不会太臭美了一些？应该说，对于自己认真的话题，会表现出很沉重消极的一面呢。”
注视着有些不解的申鹤，云裳踮起脚，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揉搓她的发顶。
发丝很柔顺，而且有种像是触摸霜花似的感觉，是因为箓灵自动护主的原因吗？
“唔...”申鹤原先清冷的脸颊，带上一丝羞涩的红霞，“这是师傅才能做得...”
“但是，申鹤小姐却没有躲开呢。是因为很舒服吧？”
“和、和那没关系，只是...”
只是不希望让眼前的你伤心。
但是，这句话不可能说出来。
“那，就是因为很喜欢这样和别人相处吧？我也是一样呢！”
少女的眸中倒映着申鹤的身影，嘴角笑容更加温柔。
“我一直认为比起待在那，和谁待在一起更加重要。所谓不与自己不爱的人出游，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吧。”
“爱、爱什么的……唔！”
申鹤此刻完全陷入了羞怯当中，被当众表露心意什么的，尤其还是这样人来人往的时候，师妹当真一点都不会感到害羞吗？
不，可以看得出来，少女的脸颊亦也羞红，所以……她所说得难道是真的？
“所以，要让我回答的话。有人陪伴的人间灯火会让我感觉更加温暖，纵使是林中的凄冷月光，若有人陪伴的话，也只会觉得和睦团圆吧？”
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和申鹤讲过。
说到底，她五岁丧母，七岁被亲父送进洞窟，险些死于妖邪手中。待到长成回去乡里，却发现父亲早已死去，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如今早已想不起双亲面容与儿时往事。
而在庆云顶上的日子，每一夜的月亮似乎都没有变化，总是那么孤独、总是那样寂寞。
正也因此，她尤其希望……少女所言非虚，人或许正是这样渴望陪伴的存在。
“那，你愿意与我同——”申鹤尚未说完，就被少女轻轻手指点住唇瓣，“像这样犯规的问题，得等我们再亲近一些才能问哦，申鹤小姐。”
“......”
清修十数载，除却那日归乡心中拂去尘埃，唯有今日最令她悸动。
“那么，走吧。该回家了——”
“好...”
两人所牵着的手似乎更加紧密，某份奇妙的感情正在点点增长，直到——
那两人携手同行的前方，出现了坐在门槛上等待少女归家的甘雨。
她双手抱膝，神情落寞，直到见到两人牵手出现时，眸光似带上不解与惊愕，在这一刻如此卑微渺小。
第四十九章 想一起做得那五件事
“——请喝茶，还有这边的糕点也是刚买的，不知道合不合甘雨姐姐的口味。”
云裳将茶盘夹在腋下，目光忍不住地落在那长有黑红麟角的少女身上。
“...谢谢。”
甘雨只是低头谢过，整个人散发着丧气，似乎仍然对之前的事情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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