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家长式思维?
在大家打量着芙蕾德莉卡女士的这个时候,她也同样观察着他们。
莱艮芬德家的两位少爷自不必多说,她与他们的父亲算是旧识了,如今到访也是因为得知他来蒙德,想着上门叨扰一下。
毕竟从养育子女的话题上来说,她虽然不太认可克利普斯这样纵容孩子的教育方针,但从现今看来,已然成才的迪卢克的确有值得琴学习的地方。
就连他的义弟凯亚,看似隐藏于兄长的风光之下,但若没有他主动去找来大团长他们当救兵,恐怕事件也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而推着轮椅,看样子比那年幼女孩要来得大一些的浪发少女,则是一副有些复杂的神情。
这位她也认识,同样是近日蒙德传说中的一位,以一己之力斩下魔龙乌萨的逆角,证明坊间传闻太过片面的劳伦斯家长女。
不,在那之前,应该先重视名为“优菈”的她自己本身的意愿才对。光从那努力挣脱家族束缚的气势,与不被偏颇谣言所击垮的毅力就足以称道。
这也是一位值得琴学习的孩子……
最后,芙蕾德莉卡也将视线再度移回与自己对话的这个孩子身上。
浪色发,体型娇小,因先天病而致使的腿脚残疾。
这些特征组合到一起,也就成了她面前的这位名为“忧娅·劳伦斯”的女孩。
她是听说过对方的“大名”的。当然,并非是像劳伦斯那种以敌意为由的记小本子,方便日后追究——
她是从昔日部下那得到的消息,关于自己的两个女儿,与对方走得很近的情报一直不间断地呈在她的桌面之上。
不可否认的是,在起初她确实存有某些怀疑,乃至不信任的想法。但,对方已经通过这场事件成功证明了自己。
芙蕾德莉卡由衷为她的勇气、行动力感到佩服,尽管谋略上仍有可以精进的地方,但以她的年龄与表现而言,已经足够可圈可点。
甚至比大部分在职骑士要得更好了。
能够获得风神大人所认可的孩子,若悉心教导,未尝不能担起守护蒙德的大梁。
如果……这双腿不是残疾就更好了。
升起惜才之心的芙蕾德莉卡如此想到,同时也注意到了那女孩面颊上的紧张之情。
这叫她更加地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
芭芭拉……那个性情温柔,却又坚强的孩子,如今看到自己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让芙蕾德莉卡的语气不止柔和了一分,她甚至转过身来,面朝向她,就如同母亲一样。
“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驱逐你的打算。况且,这里也不该轮到我一介客人做主,对吗?”
虽是向着忧娅,但她的问语却是对着正在旁观的迪卢克他们去的。
这叫看戏被戳穿的凯亚顿时露出窘迫的表情,赶忙用胳膊肘顶了顶兄长,叫他想想办法,而迪卢克也硬着头皮出声道:“父亲常有教导我,若遇见芙蕾德莉卡女士可将其当做长辈,认真听从其教导。”
“这并非同一件事。在这间酒馆之中,你拥有着名义上的最高继承权。若是克利普斯阁下不在,你就享有最大的话语权。而我既非骑士公务在身,仅以客人身份到访,依循条例,你才是这里的主事者。”
芙蕾德莉卡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这可叫忧娅那种既视感愈发的强烈了,总有种“琴”放大版的感觉。
不对,芙蕾德莉卡……这个名字,她确实有在哪里听见过,就在宿舍时……
“啊,你是琴还有芭芭拉的妈妈对吧?”
就在迪卢克与凯亚正乖乖听从其说教,优菈则在旁边憋笑之际,忧娅这才恍然大悟。
起初她还只是觉得是朋友们合伙来捉弄她,没想到还真是突发事件。
听到她声音的芙蕾德莉卡也微微颔首,以着稳重又带着一丝骄傲的表情承认了下来。
她当然不是为自己而骄傲,而是为两位女儿而感到自豪。
“正是如此。琴还有芭芭拉多受你照顾了。”
她双手放于膝上,语气和蔼。
“哪里哪里,是我单方面在承受她们照顾才对,不管是芭芭拉还是琴都帮了我很多忙。”
忧娅乖巧地摆了摆手,笑容愈发惹人怜爱起来。
“我之前一直在想她们的妈妈是多么厉害的人,现在一看就更觉得惊讶了,不仅这么青春、靓丽,叫人觉得您和她们站在一起反而像是姐妹似的。”
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芙蕾德莉卡本就对她显得柔和的态度更加好上了一些。
毕竟正处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士们,大多也到了开始对这方面感到在意、纠结的时候,能够被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这样直白地夸奖,虽然不至于沾沾自喜,但怜爱之心,或者说母性却是要被勾动起来了。
她一直对芭芭拉抱有愧欠之心。
如今,若能够在她的友人身上入手的话,或许也能更快修补那份裂隙吧……
忧娅与她就着芭芭拉与琴的话题开始了攀谈,而凯亚与迪卢克则趁机溜上了二层,叫优菈有些无语。
不过,在得到让她帮忙把材料与配方一起带上去的请求后,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打扰这对明明发色不相似,但却又处处透露着如母女般融洽感的组合。
……忧娅她是欠缺着母爱的。
与她不同,优菈如今的年龄已经能够清楚地明辨自己所求,并不会从她人身上追寻这份母爱,也不需要这样做。
她一直认为自己有妹妹就足够了,就这样相依为命过一辈子才是她所追求的。
优菈很清楚这一点,但这绝非她代替妹妹做出决断的理由。
若能够有这样一位稳重可靠的女士暂时代替的话……或许也不错。
她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还有呀,芭芭拉其实一直都觉得您很好。她还和我说过,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穿上你给她买的那件向日葵裙子呢。”
听着女儿友人不乤断为自己讲解着她们之间发生的那些有趣的事情,芙蕾德莉卡的心却并未得到慰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心绪。
自己并非是一位成功的母亲,尽管以她自身而言,人生不当如此片面的评断。
事实上,若想要的话,以她的条件想要再婚又有多大的困难呢?
离婚后独身还带着孩子的女性几乎少之又少。大多都会再次结婚,并尽快诞下子嗣,以确保家庭和睦。
在蒙德,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可是,她始终没有这么做。
不止是她的家境很好,无需为生活而操劳奔波,也是因为芙蕾德莉卡深知,对孩子们所造成的伤害是难以弥补修复的,若在这旧伤尚未结痂之际,便再次撕下,只会让创口淌血。
她对于自己所作所为并不后悔,只是……只是许多次的想过,若她只是更加普通、平庸的一位妇人,是否在今天坐在这里时,以这样愉悦、像是胜利了一样的表情,向着她人述说自己孩子故事的,是否应该是自己呢?
而忧娅,也精确地捕捉到了这一些微的情感流露。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情诗
“对了。介意我为您调配一杯饮品吗?请放心,所用材料绝对不含有酒精成分,就只是果汁、奶茶这样的饮品。”
忧娅将小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姿挺直,目光柔和。叫芙蕾德莉卡有种想要摸摸她脑袋的冲动……
好在她是一位前骑士。或许锻炼强度没有以前那么高了,但她的意志从始至终都保持在一线。
蒙德并不如表面那么太平,而孩子们又还太年幼了。
虽说现任大团长法尔伽已经做得很好,但他在执政方面的嗅觉实在太弱了……
他只看见了敌人想要让他看见的东西,却从未想过主动掀翻棋局。
又或者说,存于他身上的顾虑太多,以至于在外交之上所采取的措施太过保守。
之后去给他提醒一下吧……至少该让这个孩子得到一个公正的结尾。
心中一边想着这些事情,芙蕾德莉卡一边回答道:“嗯。辛苦你了。”
一心二用对于她这样的成年人而言,早已不是难事。
只不过,要让别人不看出这点才是真正困难的,好在她也有话题可选。
芙蕾德莉卡望着毫不迟疑,直接让出酒保位置,甚至抬来高脚椅的查尔斯。
“查尔斯先生,你似乎对此并不意外?这和忧娅小姐来这里的原因有关系对吗?”
“没错。忧娅小姐在调试饮品方面颇有天赋,目前正受晨曦酒庄雇佣,也已经成功研发出不错的新品。
不仅如此,她在绝妙的配比之中还加入了自己的心意、理念。这是连克利普斯老爷也推崇备至之举——”
查尔斯毫不犹豫地夸赞着她,这叫忧娅一下子小脸红扑扑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被这位芙蕾德莉卡女士宛若抱玩偶似的,转移到那边时,坚持处不小心感受到那份柔软的缘故。
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其他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因此,在稍作冷静后,忧娅便也一边动手,一边回答道:“没有查尔斯先生说得那么夸张啦。只是一点小聪明而已,还请到亓时候不要太嫌弃就好!”
芙蕾德莉卡则注视着她那如翻花蝴蝶般的动作,以及稳如老练调酒师似的巧手。
心中不禁提起些疑惑。
她出声问道。
“忧娅小姐,不知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当然,若你不愿意回答也是可以的。”
“嗯嗯。让我先试着看能不能提前答中好了。我喜欢吃肉排,尤其是炸牛排。其次是烤松饼,那种刚烤好,吃起来像是云朵似的厚松饼塔!
然后最喜欢的朋友是芭芭拉,是那种希望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她,与她成为最亲密的人的那种喜欢!”
她语速飞快,而后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着芙蕾德莉卡,那对水汪溜圆的眸子好似在问她有没有答对。
这样可让芙蕾德莉卡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起来了。
对比这样天真无邪的言论,她那好似充满大人考量的提问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芙蕾德莉卡其实想问她为何选择应职调酒师,而非一名骑士……
似乎是为没能猜中她的心思而沮丧,但这份失落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那女孩便又绽放出如小太阳似的暖洋洋笑容,毫不气馁地说道:“呀,看来我猜错了!那就请吧——双层含义上的喔。”
她推出那杯不知何时调试好的“饮品”。
芙蕾德莉卡是有看着她调配的全过程的,自然也知道这杯饮品所用的材料。
以红茶为基底,加入牛奶与焦糖酱,虽然不复那种通透纯净,但却也增添了别样的风味。面对这样的甜蜜,即使再怎么心如铁石的人,喝下后估计也不免露出笑容吧。
在工作之后,她喝得更多的还是咖啡,那种醇厚苦涩、泛着酸味的黑咖啡才是她最常喝的东西。
因为能够提神,也能叫她更好地维持状态。而这一喝却是如同成瘾了一样,叫她就此再也难以戒断,很少喝咖啡以外的饮品,就连来了酒馆也只点这样的饮品。
用那个男人的话来说,实在太过不解风情。
想起对方,芙蕾德莉卡的心情也骤然下跌,只是点头接过,而后轻抿了一口。
随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些眼睛。
“……这杯饮品,是叫什么名字?”
忧娅见此也露出为之欣喜的笑容,轻声回答道。
“它叫情诗。”
“……情诗么”芙蕾德莉卡的嘴角浮起些许苦涩,可那股甜蜜却始终缭绕于心底,叫她不断回想起过往的某些美好回忆,她出声道:“为什么要特地给我这样上了年龄的阿姨准备这样的饮品呢?”
“欸,只从外表上看的话,您可和阿姨沾不上边啦!”
“外表吗……外表和话语都是最会欺骗人的东西,它们会叫人错将表象视作真实。”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而就像是甜的喝进去,苦的就要泛出来那样,芙蕾德莉卡像是劝诫似的说道。
“千万不能因为有人长得很符合你的审美,说话也好听,就过早地将身心交托与对方,这样不仅会给对方带来重担,也会叫自己受到伤害……”
(这是我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听的话吗?)
尽管心中有些汗颜,但忧娅还是乖乖充当听众,时不时点头。
而后,才像是耍小女孩任性似的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长相是很重要。”
这可叫芙蕾德莉卡原本忧伤下去的目光顿时严厉起来,她保持着那又亲切,又像是询问似的语气试探道。
“是因为小忧娅已经有了向往的对象吗?”
“不、不是啦!”忧娅连连摆手,表情羞赧,音色柔软:“而且,也不单指外貌。我也觉得性格方面、说话方式、行为举止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评判标准。”
“可是,这些不都是随着熟识,很快就会与第一印象相违的东西吗?”
芙蕾德莉卡追问道。
毕竟变化总是贯彻人的一生的,永恒不变那是唯有神明才追求之物,而往昔的爱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发现对方的优点被更多的缺点所掩盖时,总是会不由地产生质疑当初自己眼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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