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天长叹帅
头顶的灯光没有丝毫温暖，厨房外广告的声音仍在继续，可能这个时候，她才明白，那个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已经在她的世界当中彻底离开。
李归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上前安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消失，但他明白，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不再去打扰任何人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没有停止，生活仍在继续，可能明天会更好，可能明天也会更糟，然而经历的一切，最终会沉淀为深刻的回忆，身体的死亡不是死亡，只有当所有痕迹被掩埋，所有过去无人问津，所有的信息没人记起时，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死亡，这里是BW217深夜电台，我们致力于......”
安呓然持续的哭声，成了所有房间除了电视以外唯二的声音。
李归站在门口，一直等到这哭声渐弱，最后彻底消失。
安呓然倒在地面，蜷缩的身体紧紧靠墙，似乎这样就可以躲避所有的孤独和伤心。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可能她已经明白一个事实，只有梦里她才能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李归呆呆的矗立在门口，过了好久，他主动走了进去。
温柔的收好地上的一切垃圾，李归又在卧室找到一件毛毯盖在安呓然的身上，收好所有的礼品，最终他关掉电视，离开了这里，
心底还有几道呼唤他的声音没有停止，明亮孤寂的黑夜，展现了太多白昼隐藏的秘密。
李归孤寂的重新来到了一所，更为偏僻的公寓，这次他见到的是那位名为林伊伊的女人。
房间里的灯光几乎全部打开，简单整洁的客厅，是对方忙上忙下的身影。
“对，可能我明天要请个假。”
.....
“不好意思，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事情。”
.....
“已经给婆婆说过了，真是抱歉。”
熟悉又美丽的外貌没有与之对应的回忆，林伊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手里拿着电话和扫帚，面容惨白的忙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你好，对，没错，是我。”
刚刚放下手机，另一个电话又接踵而至，听到那头的话，手里忙碌的动作停止片刻，她才接着说道：“我是他，他的朋友。”
李归站在客厅墙角，目光流转的房间，干净，整洁，简单，所见到的一切，同样有着某种无端的熟悉。
“嗯，我明白，这一点交给你们就好，麻烦了。”
.......
“对，你们联系过她吗？”
......
“噢，我明白了，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林伊伊怔愣的呆在原地，过了几秒，她急忙放下扫帚，冲进了洗手间内。
呼啦啦的水声持续了好久好久，她才重新走了出来，脸上沾着没有擦净的水滴，镜片下的双眼红肿，仿佛这样可以掩盖自己哭泣的事实。
重新回到客厅，林伊伊慌忙的抽出几张纸，仔细的擦拭着衣领上被水打湿的一片区域。
这件衣服对于她来说，并不合适，更像是我的衣服。
不知为什么，李归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站在客厅的中间，静默无声的注视着女孩忙碌的身影。
擦干T恤的水渍以后，她重新拿起扫帚，穿梭在洗手间、厨房、卧室，没有片刻停止，似乎只有让自己忙碌下来，才可以不用想到某段痛苦的记忆。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这里没有钟表的提醒。
最终忙完所有，做完晚餐的林伊伊和李归一样，呆呆的站在餐桌前。
桌面已经摆放了一副碗筷，她手里又拿出了一个。
“拿多了。”
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林伊伊尴尬的一笑，她回到厨房放下。
过了几秒又走了出来，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熟练的一个人打饭，一个人拿起碗筷，麻木又机械的吞咽着碗里的白米，她的目光茫然，盯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可能在某个时刻她就已经不在是她了。
李归站在桌子旁边，没有人能看到他，桌面上丰盛的晚餐，同样牵动他深处的某些回忆。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尝过这些饭菜的美味。
一碗，两碗，三碗.....
眼神当中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李归看着林伊伊，不断吞咽，打饭的动作，桌面上的每一道菜她都没用动，似乎每一道她都不喜欢，只是为了某个人专门学的，专门做的。
等手里的饭碗又一次吃干净，穿着白色T恤的林伊伊忽然捂住嘴，冲进厕所疯狂呕吐起来。
李归站在餐桌前，麻木的注视这个场景，不知道想着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林伊伊反复的吃，又反复的吐，直到锅里的米粒彻底的消失，她才收好所有碗筷，孤身一人的回到卧室。
客厅，厨房，洗手间的灯没有关，卧室的灯没有开。
走进房间的林伊伊摘下眼镜，躺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侧身枕在枕头上，慢慢的闭上眼睛，翻过身去。
李归站在后面，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只知道过了没多久，面前传来阵阵啜泣的声音。
棉被下的身体持续的轻微颤抖，这种哭泣很微弱，仿佛她不想让别人听到，不想让内心的痛苦影响到明天的情绪。
卧室外是明晃晃的光，干净整洁的房间，显得更加孤寂。
李归站在床边，他不知道林伊伊想到什么，不知道这个女孩哭了多久，他大概只明白一件事，这女孩在沉睡前的最后几分钟，哭的非常非常伤心。
卧室的房门缓缓关上，天还没亮，远处的高楼，露出一盏并不完美的残月，清冷的城市，一个孤独的灵魂仍在某个呼唤下麻木的穿梭。
第六百六十一章 奇怪的杨雪儿
“嘻嘻，其实不用太久，后天就能上班啦。”
繁华的市区，一座寂静的小区内，仍有一间房屋亮着明晃晃的灯，换了一套粉色睡衣的杨雪儿坐在卧室的电脑桌前，正笑眯眯的和另一个女人打电话。
李归停留在她身后已经十几分钟，脸上第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似乎在他潜意识当中，杨雪儿现在的性格，对应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没有，赵姐姐，你太担心啦，其实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可能是有点伤心，但是没那么严重。”
挪动鼠标，杨雪儿脸上带着可爱的笑，毫无目的的点击一些无用的网页，关掉，再点开，不断循环。
“真的啊，我怎么可能骗人呢，哼哼，赵姐居然不相信我，难受，呜呜呜。”
李归眼神怔愣的在房间环绕一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到这里来。
这个名叫杨雪儿的女人，居住的地方比安呓然和林伊伊的房间都要好，卧室布置的很可爱，温馨，只是会在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摆放一些格格不入的物品，让李归本能的感觉有些违和。
不过他说不通这种感觉，出现的原因。
“啊，好吧，那就当我给我自己放假，哼哼，高高兴兴的玩上个六七天！”身后的杨雪儿仍在打电话，大脑空空的李归，来回在房间踱步，最终停在里侧的床头柜前，盯着上面一个不大的雪花球。
晶莹剔透的表面，反射着卧室的灯光闪闪发亮，球内的两个塑料小人站在虚假的雪地里，无意间牵动了他某个快要忘却的记忆。
“这是我送她的礼物。”
手掌缓缓抬起，李归搞不清楚这种无端的记忆从哪里冒出来，他似乎是想要拿上这个水晶球仔细观看，不过被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捷足先登。
“嗯，放心吧，赵姐姐，我真没伤心。”杨雪儿拿着水晶球坐在床边，盯着里面的假人，眉宇之间有些不解：“不信你可以过来看嘛......嘻嘻，行，等我到时候收假了请你吃饭，我上次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面馆，又便宜，又好吃，一定要带你尝尝。”
寒暄了几句，杨雪儿挂断电话，她笑盈盈的表情，不到一秒，便重新回到初见时的冷漠。
李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快速的表情变化，不过他并不惊讶，反而潜意识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她。
“死就死了，为什么非得觉得我要伤心，他和我很熟吗？”
可能是不理解，也可能是在反问自己，杨雪儿喃喃自语的最终是拿着水晶球，连带着一些李归觉得熟悉的物品，全部装进一个垃圾袋。
提着这一大袋东西，她走到客厅门口的刹那，又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疑惑的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走进了卫生间。
离开卧室的李归，有些好奇的跟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出现情绪的波动，内心深处似乎是为了验证什么，他不太明白，本能的跟了过去。
走进洗手间的杨雪儿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她只是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做出一些悲伤的表情，嘴角向下，眼睛眯成月牙状，五官挤在一起，好像要努力的从眼角挤出一点眼泪。
可最终，什么也没落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走回客厅。
“哭不出来就算了，反正还有别的人，装个样子就行。”
提起门口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没有太过犹豫，关上门的杨雪儿很从容的走进屋外走廊的电梯。
一如既往的跟上，李归自己也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只是因为内心深处有个不愿放弃的声音，反复的提醒他，过去看看，相信这是他死后的现实。
“一直休息到下个周周一，不上班了，我该做点什么呢？”
电梯里提着垃圾袋的杨雪儿继续喃喃自语，这种习惯，让李归感觉很熟悉。
“滑雪，台球，登山？”电梯按钮的数字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最终叮咚一声，停在一楼，杨雪拧着垃圾袋，独自走了出去：“感觉好麻烦，懒得搞，实在不行先睡个懒觉吧。”
离开小区的3号楼，杨雪儿自言自语的朝着夜色深处走去，寂静无声的环境下，没有多余的灯光驱赶黑暗，她没有害怕，仿佛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
李归跟在她后面，好像一个人的影子。
他默默的感觉这一幕很真实，仿佛记忆当中的杨雪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另一些零散的碎片下，他又感觉不太对劲，好像真正的杨雪儿不是这样的性格，真正的杨雪儿应该很胆小，很活泼，很懒很贪吃才对？
两种矛盾的记忆，让李归想不明白，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可能因为他变成了鬼，所以很多事情，记得不太真切了吧。
“呜呜？！”
黑云缓缓挪动，月光渐渐清晰，杨雪儿走到一排排大垃圾箱前，疑惑的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打开照明模式，面前不远处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缩在角落里。
刚刚发出奇怪声音的黑影，正是这位拾荒的老人。
“乞丐？”
明明正常人都应该感到胆怯的一幕，杨雪儿反倒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没人看见的李归，更是如此。
“正好，我这里有些不要的玩意儿，你看有那些能用，你拿去吧。”
区别于打电话时的乖巧可爱，这个时候的杨雪儿表现的很冷淡，她没等那位老人答应，直接将手里的垃圾，丢到老人面前。
“明天得找物业投诉了，大晚上的小区居然会有要饭的溜进来。”
杨雪儿的声音没有刻意的压低，深处某些记忆被奇怪的牵动，李归本能的就想开口劝她，不要这么说，好像他曾经做过类似的事。
可话到嘴边，李归又不知道说什么，况且他已经死了，杨雪儿也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一些没有意义的事，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所幸那位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中伤，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确定杨雪儿不会伤害他以后，老人从角落里胆怯的钻了出来。
第六百六十二章 无法表达的悲伤
一边戒备着看着杨雪儿，一边手脚麻利的翻着袋子里的东西。
“这些是我认识的一个人送给我的东西，他今天早上刚死。”
沉默了几秒，杨雪儿不知为什么开口解释起来。
本来还麻利翻着垃圾袋的老人，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顿时一僵，表情也由开始的胆怯，变得有些惊恐。
“明天就是他的葬礼，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觉得我会很伤心，其实没有，说实话，我感觉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明明是陌不相识的人，可杨雪儿却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她好像已经不想再去伪装。
提着一堆死人的东西，老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站起身目光四处张望，显然是在观察，这是不是现在年轻人，又一种恶作剧的方式。
“每天都有人死去，每时每刻，可能我们现在说话的这个时间，就有无数的生命消亡，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杨雪儿手舞足蹈，她好像根本不在意眼前的人，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确实，我和他比普通朋友的关系要好上一些，可仅此而已，他有女朋友，有其他在乎他的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曾经相处过，不代表我不能失去他，你明白吗，这就好像我上班的时候，喜欢吃零食，但是不代表我离不开零食。”
流浪老人可能觉得这女人有神经病，拿了一些垃圾袋的东西后，就打算拖着自己蛇皮口袋离开，可这个时候，杨雪儿又叫住了他。
“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用吧，我最近没什么缺钱的地方。”丢出自己的钱包，杨雪儿在老人不敢相信的神情当中，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说着自己的事。
“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吧，可能加起来没两个月，他总是希望我跟他相处的时候，可以展现真正的性格，特别的莫名其妙，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有时候为了生活，为了工作，你不得不装成另一个人，可他好像不这么想。”
杨雪儿的笑容，带着一些说不清的鄙夷和无奈。
“他觉得至少在一些真正能够相信的人身边，可以表达自己真正的性格，我当时压根没想理他。”没有听杨雪儿的话，拾荒的老人确定不是陷阱以后，小心翼翼的的捡起钱包，翻找起来：“谁会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话呢，神经病嘛不是，所以我当时敷衍了几句就随他了，反正又不熟，可有时候，生活就是很奇怪，总能精准无误的让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我......”
下面的话没有说完，拿完所有现金的老人，直接将钱包丢到了杨雪儿的脸上，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然后急忙拖着自己的编织袋，一瘸一拐的跑远了。
留下被打断的杨雪儿呆呆的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她才情绪复杂的笑出声。
“看到了吗，李归，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恶心畸形。”
差点以为杨雪儿看见了自己，可过了几秒，李归才发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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