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人塔
“……这样吗，我知道了。”
申鹤微微摇头：“但是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师傅赐我红绳缚魂，狂躁的心性被压抑，其他的情感同样如此。”
此时此刻，云堇才注意到，申鹤身上那漂亮的红绳，还有修补红绳的苍翠细线以及在她身上纵横交错，看起来有种别样美感的淡绿绳索……
将她本就傲人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是云堇现在无法做到的程度。
“这样吗……”云堇的语气有点低落。
“没错，就是这样。”
“呼……那看起来，我在准备的戏，果然得大改呢。”
云堇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倚靠在纳西妲给她升起来的，由柔软的树藤与长得很高的软草所构成的垫子上。
纳西妲在两人眼前堂而皇之的往里面下玛莎拉，还有玛莎拉，以及补充的玛莎拉：“说起来，云师傅一直都没说准备的戏是什么，能大概说一下梗概么？”
“是一部名为《神女劈观》的故事。”
稍稍清了清嗓子，云堇娓娓道来：“故事说的是一位少女成为英雄。其讲述了天衡山附近的一处繁华的村子里，有一对感情特别好的夫妻。结果有一天，来一只可怕的魔物。”
“魔物抓走了在外采药的妻子，丈夫心痛欲裂，不久之后也变得疯疯癫癫。”
“但是魔物并未满足，它嚣张的告诉村民说：‘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就把村里的小孩子供奉给我！’”
嗯……这个展开，稍微有点俗套。
纳西妲将锅盖盖上，等待炖煮入味之时，削切着萝卜的皮：“然后，故事是怎么发展的呢？”
“魔物十分强大，等闲人士根本无法击败它。村子里的人非常害怕，只能听从它的要求……而，就在他们商量要把谁家的孩子献给魔物的时候，一位小姑娘勇敢的站了出来。”
纳西妲立刻看向申鹤。然而申鹤却只是看着铺在阔叶植物上的那一堆花草，看出这是给她准备的晚餐了。
云堇也看出申鹤的无所谓了，她顿了顿，用那副好嗓子继续讲述：“她身藏一把驱魔剑，假装十分害怕的走进魔物的老巢，随后大胆出手，一番苦战后，终于将魔物斩杀。”
“再后来呀，她因为资质过人被仙家收留，成为一段佳话……然而仙凡永隔，她也从此无缘再入尘世。”
随后，云堇微微抬头，以相当悠扬的语调唱道：“‘因果红尘渺渺，烟消’……便是这《神女劈观》的结局了。”
纳西妲轻轻鼓掌，感慨这是一个好故事，而后问申鹤感觉如何，她只是平静的摇头：“嗯，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但在我看来，故事里的小女孩其实并没有那么勇敢，配不上这样的赞誉。”
“这我倒是没想过……唔，戏曲的创作就是这样，包含旁人对故事的解读和演绎，父亲在写出这戏的时候，应该是想借用‘神女’的身份鼓舞更多的人吧。”
“嗯，我也觉得是个好故事。也许理想中的我，就是这样。”
申鹤点点头，忽然伸手要去拿那些花草，却被纳西妲轻轻拍手：“魔神的残骸所引发的悲剧，在璃月的历史中，并不少见呢。有些人默默的带着悔恨与绝望逝去，有些人却在这变故中抓住一线生机，获得莫大的机缘。”
她揭开锅盖，从锅里舀出热气腾腾的、须弥风味的禽肉蔬菜乱炖盛给云堇，在上方撒了些许漂亮的花瓣作为点缀，这也让浓稠的肉汤看起来变得好了不少，甚至一点都不像是须弥菜了。
至于申鹤，也同样拿到了一份，她沉默的看着热气腾腾的浓汤，准备再说一次关于口腹之欲的话时，纳西妲笑着端起自己的碗：“假若修行的心，被这样简单的食物所扰动，那么修行本身一定也出了问题呀，申鹤。”
纳西妲的说辞切入点非常特别，以至于申鹤顿了顿，真的开始品尝这份辛香可口，蔬菜则是入口微甜的餐点。
“现在的申鹤，所茫然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归处。而是远离尘世太久，再回故地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过往的联系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纳西妲端着一小碗浓汤，话语中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偌大的璃月，并没有你的立足之处，放眼望去，这茫茫人间竟没有一个立足之处，犹如公子扶苏……”
云堇好奇的偏了偏头：“方想先生又说出了奇妙的名字，难不成又是一个让人神往的好故事？”
“有空我和你讲讲吧，也许是我梦中所见的故事呢……先说回申鹤。其实你现在，各方面都已经非常像你的师姐了哦。”
“但，比起她来说，你的现状更让人担忧，因为对你而言，这苍茫的璃月甚至没有仙人洞天来得有归属感，对吧？”
申鹤无言的点点头。
“那么，留云真君为何非要将你赶出洞府，强行进入这你认为不属于你的世界呢？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缘由？”
申鹤摇头，她这次是真的不懂了。
不懂好啊，不懂就可以忽……不，是解惑，然后增进联系了！
226.真实心理医师能创造奇迹吗
不论在讨论的事情是否沉重得让人难以下咽，等申鹤与云堇回过神时，两人的碗里已经空了。
甚至申鹤还毫不犹豫的将碗递上去，想要再吃一碗。
“觉得好吃，就是对制作者最大的鼓舞，今天的炖菜很多所以不用着急，继续说吧，云堇。你认为，留云真君为何要让申鹤到璃月来历练呢？”
说实话，云堇真的不知道，仙人的想法她如果能够参透的话，那她一定也有仙缘，所以云堇老实的摇头：“我确实不理解，按理来说，申鹤既已了无牵挂，以人的角度来看，仙家洞府才是她的第二个家，留在仙人身边没什么不好的……”
申鹤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这么看来，云堇其实一直都专注于自己所要传达的、正向的故事，申鹤则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其实她们对璃月的现状知之甚少。
虽然有一小撮人或者仙人知道，帝君只是假死，但就连他们都明白，现在的璃月，并没有神明庇佑。
帝君隐退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他要放手，让璃月人自由的发展——虽不排除他会在真正的危难时刻出手，但到那时，就证明他对璃月的期望与相信落空了。
……嗯，绝对不是因为他迫切的想退休，对抗磨损或者别的什么因素，完全不是。
可是大多数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帝君已逝，仙人也远离了璃月，在只有人治的时代，他们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推动璃月的发展。
看刻晴最近有多忙就知道了，作为七星之一，事事亲为而且大力推动各项新举措，同时取得不错成绩的人，其付出的代价便是青春与汗水，或许还有很难消解的顽疾。
不过刻晴这边有纳西妲看着，她想把自己累出病来或许都有点难……嗯，扯远了。
稍微和两人普及了一下目前璃月的现状以后，纳西妲笑着说道：“也许。留云真君只是察觉到，在这璃月变局之中，很多人和事都要改变自己对待璃月的态度……比如，要将优秀的人才交还于璃月，也未可知呢？”
“师傅，是这样想的吗？”
申鹤反问一句，纳西妲悠闲地摆摆手，让她不要在这方面想太多，而后问她想不想趁着夜色，去这已经荒废的村子里稍微看一看。
然而申鹤拒绝了。
“仅仅在外远观一眼即可。我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这璃月之中，或许的确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如此确认过后，申鹤站起来——然后被纳西妲拽住手腕。
“不要急着下定论，稍稍休息一下，待明早再行动也不急……嗯，现在的氛围有些凝重，不如聊一点轻松地话题如何？”
纳西妲带着氛围走，她往篝火里丢进几根木柴：“云堇是璃月戏社‘云翰社’的当家名角，她所知晓的故事丰富程度，即便是讲上一千零一个夜晚都说不完呢。”
有些矜持的笑了笑，云堇赶紧摆手：“我的储备可没那么多，方想先生过誉了。不过要说故事，我确实对自己想唱的戏有了些许的想法。”
她站起来忽而笑道：“说起来，申鹤之前说，自己对《神女劈观》中讲述的自己很感兴趣，不如我将这目前已经写好的部分演练一番？”
申鹤点点头，接受了这份好意。
随后，云堇清了清嗓子，以一声温婉的唱腔开幕。
…………
如万华镜般随时可以随着梦境之主的想象所改变的梦境中，两人站在现在规格已经可以说相当‘庞大’的怪形建筑外，沉默不语。
纳西妲（真）笑吟吟的抬头望着这庞然大物，丝毫不在意它占据了小半个她目前所拓展出来的梦境乐园。
甚至还颇有童心的在上面铺满了藤蔓，植被，乃至开出许多鲜艳而又漂亮的花朵，让它仿佛是沉寂许久的古堡一般，恰到好处的融入到这氛围之中。
“嗯……外部空间这样就行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设计，不过也说不定哪天我就改造成史东薇尔城、环印城之类的地方呢。”
不断活动着手脚，适应这具身体（不是）的方想感慨万分，随后非常潇洒的抬手，让阶梯缓缓铺就，准备邀请她一起来时，纳西妲本妲却忽然身形流转，变成一只小巧的、像是会飞的机器兔子一样的装置。
“今天你想要在自己构建的梦境世界里接待客人对吧？在这种场合里，我不适合主动出现哦，这是属于你的联系。”
方想也没想太多，他伸手抓住这个装置，稍微敲一敲，然后掂量几下便遗憾的感慨：“原来只是变成这个外形啊，真可惜……”
“嗯？在可惜什么呢，方想？”
“我以为会是我想的那种，你蜷缩在这个装置里操纵它的那种设计……算了，先招待一下客人吧。不知道申鹤对于被人拽过来会有什么想法……应该没问题吧？”
纳西妲（真）声音能让人心情平静：“别担心，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密切呢？”
定了定神，考虑到这是在梦境里，也不太需要维持在提瓦特的说话方式……吧？
完了，好像有点忘了自己平时怎么说话的，该不会这也是小吉祥草王的影响？！
有点患得患失的抱着能自己飞的奇特装置走进自己的‘豪宅’里，方想让环境切换，从怪奇四维空间家居布置，切换成粉色爱心床卧室，然后赶紧又切成老式家居客厅模板。
这才微微闭上眼睛，抬手轻轻一划，让眼前的空间裂开——申鹤今天在做梦，所以能很容易的捕获到她的梦境。
接着回忆纳西妲平日里所说的，让缝隙翻转，将申鹤的梦境覆盖到自己的房间内，仅仅是瞬息的功夫，他就置身于申鹤的梦境中。
或者说，让申鹤将自己的‘梦’嵌入到他所控制的梦境房间内，就好比将视频内容切换了播放器一般，整个过程丝滑得甚至本人都无法察觉。
而后，方想安静的站在梦里的申鹤身边，与她一同安静的注视着眼前。
漆黑荒废的洞窟之中的幼小身影有着一头青丝，稚嫩但却苦苦支撑着与魔神残渣对峙。沉默不语的脸上，那双即便是魔神也按兵不动的眼睛，正无声且沉静的压迫着敌人。
即便嘴里说什么不在意，并无所谓，事实上的申鹤却依然会梦到这件事……但也许，这便是这么些年来，她最常梦到的一幕吧。
227.在梦境中的话就会变得很方便了吧
“我凭借自己的血性与凶厉的命格，与这魔神残渣对峙数日以上，它不敢吞噬我，我也无法击溃它。”
“那段时日，我的脑中没有想过任何杂念，仅仅只想要活下去，甚至提不起对任何人的怨恨、亦或恶念。”
申鹤依然是那副在说旁人的神情，丝毫不在意为什么‘小吉祥草王’突然大变活人，真的变成‘伪装’的那位叫做方想的年轻人过来跟自己交谈。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梦中，只是淡淡的说道：“然后，不知为何神明忽然眷顾了我，一枚神之眼出现在我怀中，魔神的残渣便再无胜利的道理。”
无比平静的强调这件事，也是她人生中的转折点，申鹤说道：“随后，我便被赶到的师傅收留，成为她的弟子。凡尘诸事，便与我无缘了。”
“但是，留云真君非常别扭的希望你能回到璃月，踏入凡尘。”
方想补充说道，他松开手中的机械飞行兔子：“留云真君很擅长聊天，但却不善言辞，这一点你我都知道，对吧？”
“师傅她……很擅长聊天，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独特见解。”
申鹤却不这么认为，她似乎是打心底里就觉得，留云借风真君只是说话迥异罢了。
“咳……你要这么理解也没关系……总之先听我说！等等，我们把画面切换一下可以么？一直看着这样的过去，对你的心境培养没什么好处。”
“嗯。”
场景与画面立刻消散，那套表面上有点璃月，但其实是相对温馨的中式风格小客厅浮现，方想很自然的邀请申鹤坐下后，忽然抬手：“稍等，只有我们两人的话，仿佛把谁排挤了似的，不太好。”
打了个响指，两人眼前的空间再次裂开一道缝隙，而在缝隙内，微微闭着眼睛的云堇缓缓从中浮现出来。
她有些困顿的眨了眨眼，对于自己身在此处有点些许的茫然。
在方想的提点下，她才想起自己在睡前稍稍唱了一段《神女劈观》的故事，然后便入睡，接着来到此处。
“简单来说，这里是我的梦境，你们二位都是我的客人。唔，这么说来，你们算是到我这里来的第一批客人，值得纪念。”
方想在桌上一点，两只木雕缓缓成型，凝聚成手持长枪，孑然独立的申鹤身形，以及旌旗招展，神情自信的云堇模样。
“这里是我所创造出来的梦境空间，我个人不知为何比较喜欢稍显封闭的环境，所以形成了室内的模样。至于我现在的样子，才是我本应有的模样。”
云堇不知道他为何强调这点，只是一直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对她来说，与现实无异、甚至座椅的木质手感都极近真实的空间，还有那栩栩如生的偶像。
“这种精湛的技艺，闻所未闻，方想总能带来许多惊喜。唔……不过，我们已经睡下却在梦中相会，这会影响到第二天的工作么？”
这倒不用担心，事实上甚至连精神都不太会影响到。方想以自己这么久以来，每天晚上都要跟纳西妲（真）好好探索接触的反应做担保，绝对没问题。
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只是诚恳的表示绝对没有影响。
随后清了清嗓子：“好，先不说关于这里的问题，如果你们以后还想来，跟我说一声就好，嗯……的确，应该早点告诉你们才对。”
“先说申鹤吧，在刚才入睡之前，我和留云真君聊了一会。”
申鹤微微意动，她缓缓眨眼：“师傅……过来了？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因为你是在小吉祥草王的照看下沉入梦乡的啊，这样的氛围，除非真的发生危险的事情，不然想要从那种安心的氛围中脱离，实属不可能。
“留云真君其实是挺别扭的仙人，她心底里希望申鹤能找到除了仙人洞府以外的归宿。但她本人又说不明白，便选择了最直接的做法——将申鹤赶出洞府，让她自己领悟。”
云堇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吃惊或者说诧异，毕竟在这里做出奇怪的表情的话，也许会被申鹤讨厌。
但那位留云借风真君也太奇怪了吧！想让徒弟过来为推进璃月建设而出一份力，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云堇你一定在想，为什么留云真君不直接把想法说出来对吧？”
“诶？啊……的、的确呢。”
方想耸耸肩：“因为这样就很不仙人了。留云借风真君就是这样别扭的人，她认为仙人就应该超脱尘世，所作所为，凡人当然无法理解。”
说实话，云堇已经有点绷不住了，还好这是在梦境中，留云借风真君理论上是进不来的。
而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申鹤在端详了这片梦境空间后，就端着茶杯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她是局外人一样。
“所以申鹤，有些事情你的师傅不好讲，便让我来说。我也希望你能融入到璃月中，见证这座暂且没有神明庇护的城市发展，看着他们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再次回到山野间，以传闻中的‘白发仙人’形象活跃虽然很好，但这样，难得与人相遇的关系便被你主动放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