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人塔
帝君已去，此前帝君曾缔结的契约，或许也会逐渐消散，那些曾经约束、现在变成生活的一部分的工作，也不再具有任何强制效力。
仙人们也远离璃月，以后或许会渐行渐远，不再过问人间事，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半仙兽的甘雨，就非常的微妙了。
她的半仙之血在告诉她，自己属于绝云间，属于仙人，不应该继续在尘世中沉浮漂泊。而身为人的那一部分却又想要继续接触人世间的温暖，这剧烈的矛盾，几乎要将甘雨撕裂，以至于她不得不跑到这里来，图个清净。
这才出来不到半天呢，纳西妲就找过来了，别说思考，她甚至还没收拢起之前还在案卷和工作之中的心情。
听完她的自述，纳西妲眨巴了半天的眼睛——首先，岩王帝君虽然毕业了，但钟离还没毕业，中之人还在活跃呢。
甘雨大概是真的忘了她之前的推测，也许是太忙过头，把这事给完全当真了？反正刻晴是已经知道了，但她不在意，完全不在意。
“如果我不来找你，又确实没人来找你的话，你打算在这里看多久的云雾翻卷呢，甘雨？”
“唔……唔唔，大、大概两三年？很短的时间，稍微恍神一下就过去了呢。”
那也太久了，久到甜甜花都能成熟好几个季度，甚至刚刚出生的婴孩都能慢慢走路了！
纳西妲决定纠正她的想法，不过这得要一点点的技巧，和方法，不能上来就告诉甘雨，她所纠结的事情其实没那么麻烦。
而且……重点并不是帝君逝去，而是‘契约终结’这件足以影响到她人生轨迹的大事。
因为契约，甘雨乖巧的在璃月港从事了千年的工作，服侍这座黄金与勤劳的城市，而因为契约，她现在对自身的存在迷惘。
她不属于凡尘，也不能完全属于绝云间。
“说起来，这里是甘雨以前休养生息，与留云借风真君一起学习，然后成长的地方吗？”
转移话题，纳西妲也坐在甘雨身边，陪她看云海翻滚，一点都不着急。
“嗯……留云真君教会了我很多很多知识，仙法、机关术……那段时间，好像都变得有些陌生，甚至回忆起来，像是在翻阅书本而不是自己曾经历过的事呢。”
甘雨笑呵呵的，语气却带着些许与平时来小店睡觉时不曾有的清冷，纳西妲稍加思索，忽然站起来。
“这里有点冷，我想暖和一下可以吗，甘雨？”
“诶？的、的确，是我疏忽了呢，夜晚的山间很冷的，生病就不好了……我们去避避风吧！”
然而纳西妲没让甘雨起身，她直接摘下漂亮的披肩放到一边，轻巧的坐在甘雨的腿上，脑袋向后一靠，就枕在软软的、黑色史莱姆上。
“抱着我的话，就会变得暖和起来哦？”
在月光清幽的光芒中，纳西妲仿佛是这夜晚中唯一的热源，让甘雨心头涌现出一股陌生的悸动。
143.为人排忧解难也是一件趣事
“这个时候，如果给你讲一个动听的小故事，比如说混迹在人群中的半血犬妖，或者变成人形报恩的动物，说不定会更好对吗？”
舒服的被甘雨揽在怀里，纳西妲动了动，只觉得那双裹着黑丝的大腿有点滑，得亏甘雨搂得紧，不然她现在就滑下去了。
只是现在甘雨的神情不是很好，她微微摇头：“故事……也只是故事吧？和现实还是不一样的呢。”
得，看起来又是非常较真、钻牛角尖的性格。
那么单纯讲故事的话疗可能没啥用，纳西妲稍加思索，决定换个角度：“甘雨，你说自己属于仙人的部分，也就是麒麟的那一半认为，自己应该远离人世，像其他的仙人那样隐居山间，不再过问世事么？”
“嗯……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仙人，正应当如帝君那样，放手让璃月自由的成长……”
“然而，甘雨却又很喜欢尘世间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且岁月变迁的环境，并不想回去清修，让孤寂陪伴你，对吧？”
这次，甘雨没有直接回答，她将脸庞埋在纳西妲的发丝间，轻轻呼吸，便是奇异的、混着花草还有自然界独有清新的味道。
“甘雨，虽然每天都在孤独的加班，但却挺害怕寂寞的呢。不然坚定了决心，属于凡人的血脉怎么能挽留得住你呢？那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在山巅徘徊，而是早已隐入山林，谁都找不到了吧。”
甘雨微微点头，犹豫片刻后小声的回答：“也不会完全找不到啦……仙人们都说，仙缘妙不可言，时机到了，也许仙缘就伸手可得……说、说不定纳西妲也是这样……”
“如果今天没找到，明天、后天、明年、后年……要是甘雨一直都在躲着，也许等我找到甘雨的时候，都已经变成皱巴巴、干瘪瘪的老太太了，该怎么办呢？”
甘雨被这种形容吓到了，她紧紧地抱着纳西妲，生怕这小小的嫩芽从自己怀里消失——心中的两股悸动，突兀的合二为一。
自己所在意的，并不是璃月，而是璃月里的人，无论他们欢欣快乐也好，还是沮丧失意也罢。璃月的人们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让她羡慕的情感。
作为半仙之兽，她很羡慕璃月人，能够毫无顾忌的与他人结交，她就不行，以前每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人交朋友，但没过多久，对方就变得陌生、变得衰老。
至于纳西妲……
她忽然抬头，手中略微收紧：“说会变成老婆婆……是糊弄我的，对吧……”
“是呀，只是形容时间会很久。所以不可以在这里把甘雨放走了，不然对璃月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对我来说……我最要好的朋友突然消失了，我会很难过哦，甘雨。”
“唔……”
夜晚的风有些大，但在无声的生长，紧密排列竖直向上的竹子的保护下，一点都不冷。
而在这种时候，纳西妲身上对于甘雨来说，格外香甜的味道便会变得浓郁不少，甚至漂亮的编发辫边缘，那一抹淡绿的嫩叶都显得格外可口。
所以她忍不住，又用脸颊蹭了蹭纳西妲的脸侧，变得不那么抗拒了。
在她继续钻牛角尖之前，纳西妲忽然说道：“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问问别人不就好了？一个人想，是想不出东西的。”
“别人……吗？”
“萍姥姥不就一直待在璃月么？她也是仙人，为何不直接问她呢？”
甘雨赶紧摇头摇头，萍姥姥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不如说大家的状况都不太相同——懂了，要找个和自己类似的人，才能对比是吧。
…………
留云借风真君低头望着甘雨，虽然是鹤的模样，纳西妲却从她的眼里感觉到了‘不争气的女鹅和她的同伴’的感觉。
“所以，你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些迷惘，甚至打算一个劲的想，直到自己想通了为止，对吗？”
“是……这样的呢。”
“这么不开窍！”
“呜……”
留云借风真君说话很直白，不过她还是低下头：“不过，本仙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苦衷。你从小就喜欢钻牛角尖，有件事想不通就会一个劲的去想，茶不思饭不想……”
自顾自的打开话匣子，不顾甘雨瞬间羞怯打算阻止的神色，留云借风真君继续说着甘雨小时候的糗事，说的甘雨都赶紧发出稍微大声的叫喊。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本仙不过是说了些陈年往事而已。罢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想通，那便回璃月去吧。”
“可是我还没……”
留云借风真君也不含糊，只是轻轻抬起翅膀，两人便回到了她的洞府门外，淡金的门禁让甘雨哀叹一声。
刚刚说是要去找萍姥姥，但兜兜转转，还是来这边稍微说明一下，结果这鹤明显看出了甘雨的动摇，立刻将她推了出来。
两人不知道的是，仙人洞天里，留云借风真君刚刚把人送走，就有仙人来拜访——那削月筑阳真君耐不住性子，打算跑去璃月看看，打算邀她一起去。
于是他也被轰了出来，从另一边离去了。
在门口待了一会，纳西妲伸手握住甘雨柔软，有些冰凉却温润的手掌：“走吧，我们去璃月，揭开你所迷惘的事，以及……去看看，因为你的离开，运转变得格外困难的月海亭如何呢？”
“格外……困难？”
“对呀，甘雨放下工作暂时出去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然后月海亭的秘书们工作量就爆炸了，她们不得不面对以前你事事接管，面面俱到的工作，还得交叉复合，还不能出错……”
这还只是半天功夫，等到明天，新的一批工作送上来，纳西妲毫不怀疑，肯定有秘书要倒下——这也侧面证明了，甘雨究竟是何其强大的社畜。
有她在，秘书们能清闲摸鱼甚至偶尔聚在一起聊天。没她在，所有人都得化身死线战士，估计明天就得倒下几个，然后工作堆积……
因为钻牛角尖而暂时忽略了这件事的甘雨，瞬间不安起来。
只可惜，纳西妲完全不给她去补救工作的时间，反而是拽着她，走进正在为晨间的工作而准备着的璃月街头。
144.请专家出马就是不同啊
清晨的璃月港，与过往那么多岁月没什么区别，人们安居乐业，为了生活赚取摩拉。而在这从宁静到喧嚣的早晨，习惯来这家开了不久，口碑却已经极好的小店吃饭的人，惊讶的发现店主换人了。
从此前一位黑发黑眸，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但总会找一个顾客的话来挖苦的店长，换成了一位有着银蓝的蓬松长发，身着淡白围裙却身姿傲人，戴着奇怪发饰的少女。
仅仅是看那身衣裙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高级品，少女自然身份不凡，但就是如此不凡的人，竟然在这种小店里帮忙……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有客人好奇的问了，然而少女只是轻轻摇头，不接话，只是询问对方，早餐想吃什么。随后动作利落，干净且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将早餐盛上，放到客人的手中。
随后接过摩拉，在流动的水里洗过手，再去给下一位客人准备早餐。
多亏了甘雨的深入简出加不太喜欢跟人交谈，即便是在街上这么帮忙，也没人认出她，即便是千岩军也不例外。
至于为什么甘雨在这里……
因为纳西妲要说服她，就得拿出一些实际的例子，而显然，为了让甘雨不至于一路上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就得给她找个占手的事情做一下。
而且甘雨很聪慧，稍微教一下流程就能熟练地掌握摊位上的事情，除了待客有点麻烦以外，其他的都不需要操心。
总之，远远地看着甘雨在小摊上忙碌着，纳西妲站在角落里，与烟绯一起探头望着那边片刻，烟绯出声了。
“所以，店长喊我过来，就为了在远处偷看别人工作吗……唔，如果说这么做有所深意，那会是什么呢？还是说，店长认为我可以给你接下来的行为提供些许便利？”
分析的方向有点歪了啊！
纳西妲摇摇头：“璃月港是一座很有包容力的城市，在这里，也有不少仙人与人类之间，爱情的结晶对吧？”
“对呀，哦~店长想说的是，那边小摊上的那位，也是这样的存在么？”
“嗯，但是她比起你来说，要迷茫很多，所以我想找你来好好开导一下她，让她走出心中的迷惘。”
烟绯站直身体，认真思索：“我对于劝导别人的事不太擅长，不过可以一试……只是，我现在尚在工作中，把其他人的工作往后排来帮店长的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除非店长帮我解决这起离奇的失窃案子。”
“这样，我便有一段空窗期能够闲暇片刻，稍微做点工作以外的事情也可以，店长也不用付我钱了，对吧？”
的确不错，纳西妲接过她早就准备好了的文件，稍微翻阅一下，仔细问了问其中一部分她看不懂的话，得到线索后便迅速离去。
烟绯呢，则是整理下帽子，将厚实的书塞进明显比书小得多的腰包里，这才轻巧的走过去：“呀，店长，今天店长换人了？”
“诶？啊……没那回事，我只是来……帮忙的……”
甘雨被这热情的招呼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
“哦哦，原来如此……唔唔，我们是同类啊，不过看起来你是前辈？”
被烟绯一个切入说的有些茫然，甘雨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同类是什么，不由得慌张的捂着自己的角。
见她这副反应，烟绯就懂了。与自己不同，眼前这位大概是有着更加深远的理由，不想暴露自己的半仙之血。
信奉快乐生活，让自己也要快乐的烟绯可看不得这些，她毫不犹豫的坐下，点了几份早餐等甘雨忙完，客人也散去以后，再跟她细细道来。
另一边，纳西妲走到失窃案的现场，装模作样的调查过后，非常迅捷的指出了盗窃者。对方很不服的狡辩，说拿不出证据凭什么指认自己，却没想过他的思维在纳西妲面前是透明的。
“因为你对我无意识的敞开了心扉，偷窃虽然能获得一时的收益，但从长远来讲，这种侥幸的幸运，反而会害了你，让你一蹶不振呢。”
不仅指认了对象，还将他的作案时间、手法乃至现在还未销赃的东西都翻出来，纳西妲极为迅捷、甚至以让人无法理解的手段，把这件事漂亮的处理掉了。
——读心术，有些时候真的蛮不讲理，特别是在编织精巧而又脆弱的人际关系之间，更是如此。
总之解决事情，让委托人在契约上签名，意外的发现那沉稳的岩元素竟然还在运转，纳西妲挑了挑眉毛。
难不成，钟离真把话听进去了？他的神之心都交出去了，难道还能行使着作为七神的权能，继续履行契约不成？
其实这就是纳西妲想错了，七神的能力并不是来源于神之心，或者说，神之心甚至不能算是七神力量的来源——凭本事来的东西，不过是些许嘉奖罢了。
迅速返回小摊，刚一过去就见烟绯正和甘雨详谈甚欢，仿佛从一开始就熟络了似的。等纳西妲过去时，甘雨还笑呵呵的说自己认识了一位新朋友，要给她介绍一下。
这是什么恐怖的社交能力，这又是什么抛瓦？
“好，正好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了，店长不请我进去坐坐？”
占据了主导地位的烟绯，充斥着一股带着氛围走的气势，纳西妲从善如流的请她到房间里坐下，又用萍姥姥送的茶叶泡茶给两人。
“还是我来介绍吧，烟绯。这位是甘雨，实不相瞒，她的真实身份是月海亭的秘书，也是璃月七星最为器重的那位，一旦离开了她，也许整个内务部门都要遭受重创。”
“哦哦……原来如此，是这样伟大的人。”
纳西妲继续介绍：“这位是璃月目前最厉害的律法从业者，商业运转中大大小小的合约都想请她过目。”
甘雨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这样介绍的意义。
随后，纳西妲站起来，走到甘雨背后，站在平台上抓住她那对手感超级好，柔软带着些许弹性的角。
“然后，你们两位都是在璃月的半仙之兽，祥瑞的象征。对于居住在璃月的态度却截然不同，所以我要让你们好好交流一下，矫正甘雨对于自己存在的不确定与茫然！”
烟绯立刻了然：“啊~我懂了，那么甘雨小姐，有兴致跟我说说看，您究竟为何打算离开生存已久的璃月，归去云间吗？”
145.最好的朋友增加了!
事实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帝君去意已决，以至于追随帝君的甘雨，本来就不怎么容易转变的脑袋有点宕机。
是追随帝君，履行他那‘让璃月归还于人’的新决议，还是留在璃月，继续兢兢业业为它的发展而努力？她不知道。
因为帝君去了，她心里也空落落的，找不到方向。